也是巧,卿白出来时他正好说到九年。 “……那哥们是真帅!身高腿长仪表堂堂!我见过的人里也就卿哥能与之一战!”说到这,戚小胖声音一低,显得有些鬼鬼祟祟,“连卿哥都没忍住主动搭讪要联系方式呢!” 卿白:“……” 哀蝉坐的位置好,纵览全院,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卿白,但他也没提醒背对厨房门的戚小胖,还开口问:“难得他如此主动,你不高兴?” 戚小胖叹了口气,很是忧愁:“不是我高兴不高兴的问题,是那个九年,他……他好像不是人。” 此言一出,满院寂静,连哀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话,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意味不明的:“何以见得?” 戚小胖皱着眉说:“他让卿哥和他烧信联系……” “烧信你知道吧?就是写一封信,不用地址不用邮票也不用邮差,就写个他的名字,然后烧了,他就能收到……这么阴间的联系方式,难道还能是活人用的?” 哀蝉看起来好像被说服了,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戚小胖又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愁,“是鬼不行,可要是人就更不行了。” “怎么说?” “鬼只是种族……不对鬼都是人变的,不能说种族,是存在形式与状态不同,但如果他其实是活人,那他的行为就是在消遣我卿哥啊!这性质都不一样……了?”侃侃而谈半天,戚小胖才反应过来面前和尚刚刚没张嘴,这问话声是从背后来的。 转头一看,‘被消遣’的他卿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戚小胖莫名就怂了,脱口而出道:“当然我卿哥耳通目达颖悟绝伦,必不可能是那种会被轻易消遣的人!” “那可说不准。”哀蝉轻飘飘地说,“再聪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时候。” 先是看到卿哥在他身后却不提醒,然后又在他补救的时候拆台,他真是看错这秃驴了! “……什么时候?”戚小胖声音幽怨。 哀蝉笑笑:“自然是甘愿的时候,是吧?” 卿白也笑:“哀蝉大师说的是。” 只是‘大师’二字咬字极重,成功让哀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戚小胖悄悄打了个寒颤,总觉得空气中充斥着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 既然戚小胖已经主动和光头交代了他们今天的遭遇,卿白干脆就借坡下驴,直接问了:“老实交代吧,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我会接到送伞的外卖单的?” “外卖单?”哀蝉表情疑惑,像是真不知道一样,“我不知道啊。” 卿白不说话,就默默看着他。 哀蝉很无奈:“我真不知道。” “那你让我出门带伞。”卿白已经做好和这个在‘出家人不打诳语’上总有很多自我开脱说法的和尚磨的准备,是以话说的很是心平气和,“总不会是真的看太阳大让我带着遮阳的吧?” 再心平气和这话也透着嘲意。 稀里糊涂也不影响戚小胖接话:“那伞不是透明的吗,怎么遮太阳?” “这就要问哀蝉大师了……”卿白抽空瞥了一眼无意识助攻的戚小胖,“下次买伞买质量好点的……算了,我自己买。” 戚小胖:“???” 哀蝉终于收起脸上的无奈,在卿白的凝视里开口:“好吧,我交代我交代……外卖单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今日出门会遇上一些东西,而那东西只能用伞收。” 那东西?九年口中的秽物?卿白不动声色地问:“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哀蝉:“秽物。” 称呼倒是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这是他们玄学界官方通用的统一说法,还是应付人惯常的说辞。 卿白知道关于秽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话头一转说起别的:“你知道我听到的鸟鸣是什么。” 卿白话说得肯定,关于鸟鸣哀蝉也没有打算绕弯,直言不讳道:“你可听说过相弘鸟?” 卿白摇头。 哀蝉:“相弘鸟原名伤魂鸟,由被误杀者冤魂所化,因有仇不能报,日夜于坟头啼哭,怨气缠身,不入幽冥,不入轮回。” 被误杀者?有仇不能报?可这两点不论是昌青陵园的外卖员大哥还是意外落水的小姑娘,都不符合。 见卿白表情疑惑,哀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嘴角扯起一点弧度,脸上却难得没有笑意:“这只是书上写的,书上还写伤魂鸟状如鸡,毛色似凤呢。” 然后在这句简单的外貌描述后面便是‘帝恶其名,弃而不纳,复爱其羽毛。’ 似乎这种死后只能以哀鸣述说冤情的鸟,最后的价值也只是身上那点鲜艳羽毛,无人在意那些鲜艳鸟羽是何等冤情怨气所化……不过也是,毕竟听不懂。 “……尽信书不如无书。” 哀蝉扯回有些发散的思绪,继续说:“但伤魂鸟确实是种鬼鸟,传说世间第一只伤魂鸟是在黄帝杀蚩尤后,他的虎与貂误伤一名妇女,那妇女挣扎了七天七夜后才断气死亡,而后,魂化鬼鸟,于坟头哀鸣,自鸣‘伤魂’。” “早年或许如书所言,但斗转星移时移世易,如今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也不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那套了,不存在‘有仇不能报’,便是阳世律法有缺,还有阴律补全,再不济,还能堕化恶鬼……”说到这儿,哀蝉停顿一瞬,垂目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的保温杯,“所以与其说是冤魂所化,不如说是怨气所化。” 卿白喃喃低语:“怨气……” “是。”哀蝉声音肯定,“贪嗔痴慢疑,爱恨情仇苦,心有苦执放不下……在人死后皆会化作怨气。” “贪嗔痴慢疑……” 外卖大叔舍己救人,义举被登报宣扬,无数陌不相识的人给他送花哀悼,尸骨也被收敛进上京最好的陵园,但他的灵魂依然被困在那场大雨中不得解脱,赞誉功德如云如雨,而他蹲在檐下,只忧愁今天下雨送不了外卖,儿子的学费怎么办……在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他会不会也有一丝后悔? “爱恨情仇苦……” 小姑娘调皮贪玩,意外落河,顺水漂流多日魂魄归家,目睹亲人伤心,会怨自己,而亲人放下伤痛,烧衣敛照掘酒,连唯一会毫不顾忌想她念她的妹妹也因病忘记,在那个家存在的痕迹都被一点点抹去,被家人慢慢遗忘,连墓碑上也不刻真名,她又会不会怨他们? 原来,都是怨么…… 沉默良久后卿白抬眼:“伤魂鸟又为何不入幽冥,不入轮回?” 哀蝉摇头道:“不是不入,是不得而入,在他们化作伤魂鬼鸟的那一刻,便是最初那两位勾魂使亲身前来,也毫无办法。” “毕竟勾魂勾的是魂,不是鸟。”哀蝉目光深深地看着卿白,“而且听不懂。” 卿白:“听不懂?” 哀蝉垂眸合十:“‘坟上哀鸣,自呼伤魂’……以前别的什么人、神、鬼、妖、精、怪偶尔还能听见‘伤魂’声,不知哪一年,连‘伤魂’也听不见了。” 卿白心头一沉,额心突然一阵痛痒,他强自忍耐,低声问:“什么意思?” 哀蝉抬眸看向卿白,目光缓缓自下而上,最终停在卿白额间,这不像和尚的和尚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一分属于佛的慈悲:“灵犀解伤魂……灵犀无存,伤魂不鸣。”
第25章 灵犀 “灵犀又是什么?”出声的是戚小胖, 他憋着气听神话故事似的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卿白眸光清亮,低声道:“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错!”哀蝉笑着抚掌, “据古书记载,犀中有奇兽,羊头、龟背、鹿身、麒麟尾, 头顶一支贯顶长角, 名曰通天犀。” “通天犀?”戚小胖惊叹, “这名儿有点牛逼啊……” 牛逼就牛逼在中间那个‘天’字上, 虽然还一知半解, 但只要稍稍联系上文就不难猜到这犀行的是阴间事,通的也是鬼情, 但人家偏偏就敢用‘通天’做名儿! 哀蝉摇头:“通天犀指的不是兽,只是那兽头上的角……据说,那是一种具有神力的角, 将它剖开, 里面有一条贯通的白色长纹, 这纹,便是灵犀。” “传说, 通天犀有灵, 亦有神力, 一能分水,二通鬼神……”见戚小胖神情惊叹, 哀蝉又道, “当然这是夸张说法,它应当只是能通鬼神而已, 因为分水也算是通鬼神的表现形式,通天犀有灵,水亦有灵,入水后自会分波让道。” “葛洪《抱朴子》中云:得真通天犀三寸以上,刻以为鱼,而衔之以入水,水常为人开,方三尺,可得气息水中。” 戚小胖表情复杂,这已经足够夸张了……不负通天之名。 卿白倒是镇定:“你口中的灵犀与通天犀中的灵犀应当不是一种吧?” “卿白聪慧。”哀蝉笑了一笑,“通天犀是传说中的神物,千万年前或许有,但如今流传下来的不过书上只言片语,但灵犀同伤魂,却是近几十年才销声匿迹。” 他看着卿白,声音不急不缓:“相传阴间有枉死城,毗邻奈何桥,乃是地藏王菩萨为受无妄之灾而枉死的鬼魂于地狱所立城市。” “枉死城名为城,实质却类似阳世监狱,如因自杀、意外、灾害、遭人谋害、含冤而死等没活到寿数的枉死鬼魂会集中收押到城中,在枉死城里他们可以像在阳世时一样生活,虽然城中管束极严,不像寻常鬼魂可收亲朋捎去的祭品,中元鬼门大开时也无法返回阳世享用供品,但只要待够原本寿数,便可直接过奈何桥轮回转世……” 卿白总觉得这和尚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老往他额上打量不说,那每一眼都似含着欣慰,就像……就像在打量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 “含冤而死?”卿白提取关键词,“所以伤魂鸟也应入城?” “正是。”哀蝉道,“不过伤魂鸟特殊,日日哀鸣世间却无人能听懂,于是便有了灵犀。” “怎么个于是法?” 哀蝉笑眯眯的继续讲神话故事:“枉死城毗邻奈何桥,奈何桥下是奈河,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年某月某日,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奈河忽然风浪大起,奈何恶水翻涌开道,有兽踏浪而出,皎若雪月,步步生花,额生独角,生而通灵,晓万物语,谓之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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