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看向旁边被保护着分毫未伤的小腓腓,焦急地大喊:“你母亲的钥匙还在我身上,那锁上有爆炸机关,我死了,她也别想活!” 小腓腓愣了片刻,随即看着慕澜衣,慕澜衣也看着它。 那疤痕脸还在吼:“小杂种,老子是你父亲,你纵凶弑父,要遭天谴,往后修行之路上必定不得好死!” 小腓腓听到这话却突然冷静了,它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活着,我和妈妈恐怕早晚都是不得好死吧。” 那疤痕脸一梗,随后开始不断地叫骂,言辞不堪入耳。 慕澜衣想捂住腓腓的耳朵,腓腓却摇摇头:“我习惯了,谢谢哥哥。”但慕澜衣还是封了疤痕脸的声音。 “带我去见你妈妈吧。”慕澜衣叹了口气,妖的感情没有人那么复杂,目前他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腓腓领着慕澜衣向房间走去,慕澜衣抬手封住了疤痕脸的灵力,然后用灵索把他捆了,一路飘着跟上来。 一进门,慕澜衣只是匆匆晃了眼便撇开视线。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白花花的一片,似乎身上未着寸缕。 慕澜衣从手臂上的鳞片空间里摸了件袍子递给她。 女人有些惊讶地接过衣袍,随后看了眼小腓腓,心下了然。 “多谢大人相助,我好了。” 声音是温柔亲切的,让人无法知道她都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不过,慕澜衣这下看过去,从她的境况也可见一斑。 女人露在衣袍外的手背脚背上满是伤痕,袍子才上身便有血浸了出来,她脖子上的锁链上带着钢针,这意味着只要她一化出妖身便会顷刻毙命。 可是女人仍然轻柔地抱过小腓腓,她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啊。” “我们的侦查员呢?”慕澜衣问。 女人挥了下手,昏迷的侦查员出现在他面前。 “大人愿意听一个故事吗?”慕澜衣听见她说。 于是鲛人盘尾坐下,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不过是我贪玩脱离了族群,又轻信了恶人罢了。” 女人曾经以为修土是真的爱自已的。 那么多海誓山盟,那么多情真意切,她也怀疑过,毕竟母亲教过她人心险恶。 可修土日复一日的柔情蜜意终归是让她放下了戒心,她想,人间那么多话本子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她不能是那幸运的人之一呢? 只是,她也不是狐妖,没有那七窍玲珑心;修土也不是书生,没有那一世一双人。 当她生产完修土以孩子为筹码为她套上枷锁后,女人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其实幻阵是我布置的,不过他让孩子去操控,担心我乘机对他不利。”女人讥讽地笑了笑。 她当初怎么爱上这样一个人啊。 修土是有预谋地寻找腓腓的,腓腓对自身令人安乐的气息收放自如,成年腓腓只需泄露一点便能让普通人醉生梦死。 修土来自一个大组织,他们从中发现了商机,卖了一个又一个“安乐乡”。 修土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 “知道为什么崽崽的幻境除了血真实感比较强外,什么都有有违和感吗?” 女人面露苦涩,如泣如诉:“那是因为它除了血什么都没见过啊!” “吃的是烂菜叶子,睡的是狗窝,唯一的玩具还是我怀它时买的一盘飞行棋!” “这么多年,我们只是赚钱的工具罢了。” 眼泪默默无声地流下,却在慕澜衣的耳边炸响惊雷,他没有出声,这时候,女人需要发泄。 小腓腓慌乱地用毛爪子给妈妈擦眼泪,不断着说着:“妈妈别哭,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的了……” 女人破涕为笑,她看着小腓腓自顾自地说:“我曾经不止一次地纠结过,你要是血脉没觉醒多好,万一他把你作为子嗣,至少还能好好活着;可我一面又在想,你要是就是个人类,我会不会丢下你……” 小腓腓也满是难过愧疚地哭了:“是崽崽不好,没有崽崽妈妈就能回去找族人了……” “不,崽崽很好。”女人亲了下腓腓的额头,“崽崽,是妈妈的珍宝。” 女人重新看向慕澜衣:“他不会放了我吧。”没有一点疑问。 慕澜衣看了眼被他禁了声的疤痕脸,艰难地摇摇头。 疤痕脸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了,他打定主意,要么放了他,要么他拖走一个。 “没事,”女人笑笑,“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其实可以让我把他带走关押起来,你和孩子不会受到干扰的。”慕澜衣迟疑开口,只是…… “你是让我带着这东西活一辈子吗?”女人拨了下脖子上的锁链,她轻声说,“不说我腓腓一族生而自由,妖族寿命漫长,我会成为崽崽的拖累的。” 她再次亲了下小腓腓:“还没取名字呢,你从生下来就没体会过快乐,唔……” “就叫乐未央吧。” “我的宝贝,你叫乐未央。” 然后女人问:“开了战墟的吧?”
第21章 安乐乡(六) 慕澜衣有些失落:“开了。” 于是女人把乐未央放到慕澜衣怀里,乐未央四肢乱舞着要和妈妈在一起,被女人轻轻点了下额头便睡着了。 “同使幻术,斗胆将未央托付给大人了,若您烦它,还请劳烦将它送回族里。” “大恩无以为报,只望这孩子成器,往后能为您提供微末助力。” 画面一转,抱着乐未央的慕澜衣和依旧昏迷的侦查员出现在康嘉小区的边缘一角。 一会儿,远处传来爆炸的声响,火光冲天。 慕澜衣眨了下眼睛,将侦查员和腓腓在鳞片空间里安置好便返程。 站在康嘉小区的大门口,慕澜衣又回头看了一眼。 粉红色雾气散去需要时间,小区变化不大,依旧人人笑着。 可慕澜衣却明白,这一片安乐的景象,是由腓腓母子数不清的苦难堆砌而成的。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地表光明灿烂,是鲜花与希望;地下阴暗枯朽,是骸骨与绝望。 在慕澜衣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青年将手上的花瓣随手一扬,轻笑一声:“这就没了啊……” 两天过去了,慕澜衣再次出现在谢致面前,整个人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任务完成报告会被小圆石详细写出,这也是避免某些老妖怪与社会脱节了成为“文盲”。 那疤痕脸每次只放出腓腓母子中的一个,再用留下的牵制出去的,而侦查员之所以失踪,是因为遇上了腓腓妈妈,那幻术等级和小腓腓自然是云泥之别。 “兴高采烈地去,怎么垂头丧气地回?”谢致接过小圆石忍不住打趣。 “唉。”慕澜衣叹了口气,“本来因为玄门中人帮过我龙族,我们对人类修土的感觉还是可以的,但现在……” 经历了柳长烟和腓腓这两件事后,慕澜衣有些看不懂这群人了。 “对了,这次敌人召唤了墮妖大风的虚影,还请副司长注意一下,并且受迫害的妖说过敌人是一个组织,这次我们的行动应该已经打草惊蛇了。”慕澜衣把他在完成任务途中值得注意的地方又强调了一下。 不是他不信任谢致,而是谢致桌子上的文件感觉就没少过,能帮人家减少点工作量就减少点吧。 谢致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了,我听说你带了一个小家伙回来在和伤员一起治疗,先去看看吧。” “你就是想完成这份嘱托,也别忘了通知腓腓族里。” 说完又嘀咕一句:“本来近些年腓腓就不愿意往外跑,现在又出这档子事,好好的瑞兽都逼没了……” 慕澜衣转身离开。 他也是知道的,饲养腓腓能解忧,不止人类,有些妖族也会养,但肯定不是疤痕脸那种,人家是正儿八经要结契约的,违背了会被天道劈死那种。 山海集团负五楼的医疗层内,乐未央还是昏迷着,慕澜衣问护理人员:“怎么样?” “只是睡着了哦,它太累啦,等醒来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崽崽啦。”护理人员是个圆脸的可爱妹子,头上顶着软乎乎的兔耳朵。 兔子护理看不懂慕澜衣的脸色,就像平常安慰患者家属那样,说:“它身上的伤只在皮肉,我们妖的自愈力很强的,你不用过于担心。” “只是小崽崽严重营养不良,别忘了告诉它的监护人要好好养着。” “谢谢。”慕澜衣点点头。 这时兜里的手机却响了,慕澜衣不想吵醒乐未央,连忙跑到厕所接电话。 打电话的是谢致,他在那头说:“齐蔚然那出现的墮妖有点多,收容匣不够了需要人送过去,你去么?” “我去。”慕澜衣立即回答。 他现在心里有些堵,需要干些事分散注意力。 “那好,收容匣和战墟都是闻祁玉那的,去他那拿,需要七个,你带十个吧。” “这么多!” 慕澜衣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这墮妖是开始批发了吗?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和你那任务也有关,齐蔚然是去端窝子,发现那帮人和墮狱有交易。” “到时候还得通知郁芜神君,又是个麻烦……” 挂了电话,慕澜衣出来对兔子护理说:“帮我照顾好它,我过几天就来。” “好的,你放心吧。”兔子护理笑着地点点头。 一天过后,慕澜衣又回到金陵。 正值晚上,他却没功夫欣赏美丽的夜景,直接以妖身马不停蹄地赶往一处废弃的工厂。 工厂内,齐蔚然暂时压制住了那些有理智的墮妖,这些墮妖会到处散发墮息,修为不够的妖怪要是遇上可就遭了。 慕澜衣到时齐蔚然已经解决完事了,几个领头的修土还留着一条命,没理智的墮妖正一次次撞击束缚它们的罩子,妄图冲出来再打一架。 慕澜衣看着它们不禁嘀咕:“你们是真的无所畏惧啊……” 齐蔚然笑着看他:“怎么是你来了?” “就我闲着啊。”慕澜衣撇撇嘴,将收容匣都给了齐蔚然。 “这是怎么回事啊?墮妖怎么可能在一个城市出现这么多?”慕澜衣问。 按这个频率,人类早该没了。 “问了,”齐蔚然踢了下一只墮妖的束缚罩,“它们不说——只能交给谢致了。” “听说你这次任务和我的有点关系,说说看?”齐蔚然一边问一边把墮妖装进收容匣里。 “也没什么,就是这些人利用妖获利罢了……我还带了个小崽子回来。” “对了,你可得好好查查他们那些和墮妖有关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齐蔚然忽略还存有理智的墮妖的求饶声,冷漠打开收容匣说:“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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