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有两个小童在看守着一直用文火保温着的汤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也许是为了不打扰融青翰休息。 鹤芳川静悄悄地绕开了两个小童,侧身隐进了房里,却没想到融青翰是醒着的。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 因着病入膏肓,脸色苍白,以至于比真实年龄要看着年轻许多,那双眼睛还算有些光彩,身上其他的地方都已经快不行了。 “你……你是谁?”融青翰似乎非常迷惑,在他看来鹤芳川若是小偷,未免也穿得太过于华丽了些,穿着这身衣服也不至于来当小偷,一时之间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 鹤芳川本来想着要么还是给他解释一下,转念一想,在这种随时可能引起惊慌的情况下,还是采用另一个方法比较好。 于是他一本正经,开始了胡说八道:“我是你妻子派来,接你去见儿子的。” 融青翰登时睁大了眼睛:“宁音……宁音她在哪里?她这么多年……咳咳……” 他到了激动之处,忍不住咳嗽起来,鹤芳川怕他惊动那两个熬药的小童,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由掌心往他身上渡了一股灵气过去,融青翰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了许多,回过神来又要问晋宁音的事儿,鹤芳川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直截了当道:“她已经不在了。” 融青翰听到这句话,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力气,若非鹤芳川抓着他,恐怕他这会儿已经从床上滑到地上去了。 “你爹现在钧州城,等着我带你过去。”鹤芳川道,“跟我走,晋宁音唯一留下的孩子在等着你。” 融青翰抬起脸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可对现在的他来说,哭也已经是太过奢侈的事儿,两三下就有些喘不上气,他拼命摇着头,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鹤芳川从他的口型看出他是在说“我撑不了那么久”,小凤凰不由分说地将他扶起来坐正,继续往他身上渡灵气——这点儿灵气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和余时书可能会见不上父亲一面相比就更算不上事儿了。 “为了他,你得撑住。”鹤芳川语气轻缓不容拒绝道,“现在睡一觉,等到你醒来,一切都会没事了。” 看着融青翰随着他的话缓慢又不甘地闭上了眼睛,这才松了口气——如果融青翰不配合,他还真担心自己手下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捏坏了。 不过现在就好办了。 鹤芳川将融青翰扶起来,出了门变作大凤凰,将他往背上一扔,五彩羽毛遮住他的身子,确定他不会受凉,这才马不停蹄地往钧州赶回去。 小凤凰办事非常有效率,不过是天边刚现出鱼肚白,他就已经把融青翰安放在了福运客栈里融承明留出的那间客房里,给他盖好被子,又渡过去一些灵气后,正准备回去休息,转身就撞上了同样一..夜未睡的融承明。 后者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很快明白他已经实现了他的“承诺”,而现在已经轮到他来兑现“保证”的时候了。 融承明上前两步看见床上眉头紧锁却是安稳呼吸着的儿子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感谢鹤芳川,转身却发现鹤芳川早就不见了人影。 燕子湾的小院里,瞪着眼睛等了一..夜的苍鹰终于等到了凤主的身影,仰头打了个哈欠,转头飞到最高的树梢上补觉去了。 不管鹤芳川多大岁数,恐怕只要自己活着,都会像这样担心他一整夜吧。 凤主真是不让鸟省心啊。 余时书从睡梦中醒来,一眼撞进了鹤芳川的眸子里,小木匠一惊:“你回来啦?” “嗯,毕竟今天我们成亲。”鹤芳川上前亲亲他,满足笑道,“但是我现在好困。” 余时书坐了起来,三两下把鹤芳川卷进了被子里,看着有些呆愣的鹤芳川,小木匠也学着他凑上来豪爽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可响。 “你好好睡,我会来叫你的。”余时书笑着从他身上翻过去,穿上衣服鞋子溜了出去,“别忘了成亲就行!” 听着他轻快的脚步声往院子里去了,鹤芳川在心里轻声道,才不会忘。 …… 腊月十七,宜嫁娶。 燕子湾向来是东阳大街最安静得一条小巷,这儿除了鸟儿多一些,就只有两三家住着,可今天路过的人们发现这里格外地热闹。 “哎,这不是在兰家做长工的老张吗?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有认识的人拉住了正在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的,那长工爽朗笑着道:“我们家老爷的恩人今儿成亲办喜事,我们来帮忙!” “什么?你是说那个帮兰老爷找回千金的?” “是啊,说起来这人你也听说过呢。”长工将一叠碗碟拿下来小心翼翼交给另一个家丁,“就是之前被余家赶出来的那个余时书,余公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长工的话很快口口相传了出去,看着围观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知道这事儿的人越来越多,长工也专心干活去了,心里却念叨着,兰老爷一定要他把余时书的事儿传出去,到底是为什么? 兰老爷的用意他想不明白不重要,周围围观的人能不能想明白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要这话传到余家人的耳朵里去。 余时书在不在意余家人的看法是一回事,兰老爷却打定了主意要替余时书出一口气——在女儿这件事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有想要和余家断交的想法。 这一家子未免也太不是人了了些,梁家的事儿已经告一段落,他也有和梁老爷见过面,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就更看不起余家。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不是在替余时书出气,而是他自己在堵一口气——他就是看不惯余家人的装腔作势,好面子! 不过看热闹的人们很快就将目光从兰家的人身上挪开了,因为不远处朝着这边走来的两辆马车更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呦,那些马儿都已经吃力了,这车上又放了些什么?” “也是往那一家去的吗?难不成那家里住着的是什么大人物?” “不会吧?我见过那家主人,是个长得顶天好看的小公子,可年轻了……莫非今天就是他和余公子成亲?” “……你脑子坏了吧?那可是两个男人!” “谁说两个男人不能成亲了,你没听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吗?我们龙神大人和他夫君也是两个男人!” “我竟然觉得你的话非常有道理……” 周遭的议论声并没有传到余家,可这件事还是让余时彦知道了,听到余时书真的要“嫁”给一个男人时,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别管余时书到底是不是余家的人,他在钧州城百姓的心中可是余家的儿子! 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他已经无法想象外面会有些什么样的传言,这些话到时候都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余时彦当场就坐不住了,原本想要去请示过余老爷子再去找余时书,却没想到在余老爷子那里吃了闭门羹——余老爷子不久之前开始吃斋念佛,除了特别重大的事儿,一律不再掺和。 “你若觉着他还是你弟弟,就给他送份贺礼去。”管家小心翼翼看着余时彦的脸色,“这是老爷子的原话,大少爷,还请回吧。” 余时彦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一挥袖子,转身离开了已经变成佛堂的后院,找到如今已经成为二管家的往日自己的小喽啰,对他道:“去叫上些人,跟我走。” “大少爷是要去……?” “给我那便宜弟弟送一份大礼!”余时彦咬牙切齿道。 而另一边的燕子湾,融承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接过了身边人递上来的两套喜服,交到了余时书的手上,笑道:“贺礼,收下吧——成亲怎么能不穿喜服呢,是不是?” 这是融青翰托他为余时书送上的礼物。 一份迟了十七年的礼物。
第40章 过场 棺材都给你打断喽! 虽说融青翰急迫地想要见到余时书, 可他的身体就算有鹤芳川灵气的加持,也没有好多少,最后还是被融承明劝着留在了福运客栈。 这边余时书拿到了融承明送来的喜服, 愣住了, 转头看看等在外面一言不发,脸上却带着笑容的融承明, 小声道:“我……我和融老板关系也没这么好吧?” 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小凤凰淡定地给他穿上这身华贵的喜服:“给了就收着,我们不吃亏。” 小木匠被他的歪道理说得哭笑不得, 可当喜服上了身, 他才觉出喜服合身,心下惊讶又疑惑, 可看着融承明已经在指挥着手下把圆桌和之前兰家送来的礼物摆放整齐, 那一头孔朔又带着一班厨子厨娘涌了进来。 “哎?不是说今天晚上我们就自己做饭的吗?”余时书扒着窗台往外看,“我的厨房要被占领了!” “哪有新郎自己下厨的?”孔朔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他身上衣服, 也愣了愣, “这……还挺好看,鹤公子的也挺合身,哪来的?” 他不记得鹤芳川有定做过衣服。 鹤芳川指指外头的融承明, 孔朔了然, 原本还想问为什么,想着也不急着现在问, 干脆出去看着帮忙去了,临走前还不忘交待一句:“你们俩今天谁都不许干活,等着拜堂成亲就行了。” 外面围观的人不减反增,也有想过来看看有没有流水席可以吃的,融承明乐呵呵地让人将马车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喜饼和红鸡蛋都搬了下来, 并且表示见证有份:“分分喜气。” “融老板大气。”孔朔已经和他谈好了商路上的合作事宜,说起来也奇怪,他们之前还一直在以商量各种细节消耗着时间——其实孔朔觉着他像是在拖延时间,可融承明毕竟是他想要拉拢的人,孔朔也就没有意见。 谁知道昨天融承明大晚上的上门来拜访,只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孔朔这边说一声同意。 他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多少都会对融承明的态度突然转变有些好奇。 融承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对孔朔的话也只是点点头,看着喜饼和鸡蛋一份份分出去,笑得更真心了——他不在乎余时书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算他可以用“鹤芳川并非双儿”又或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丢脸”来劝阻余时书,他现在也没有那个资格。 再加上昨天鹤芳川为融青翰做的一切,不光是他,就连融青翰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是对鹤芳川百般钦佩:“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融承明始终都只期盼余时书能好好地活着,融青翰已经失去了结发妻子,他也失去了儿媳妇。 融家再经历不起任何的失去。 门口热闹非凡,院子里除了厨房有些锅碗瓢盆,起锅烧油的声响,倒是很安静。 原本打算来帮忙的鸟儿们因着有外人在,此时要么在看热闹,要么和苍鹰一样选择去休息,毕竟凤主说了,晚上有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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