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饿?”见状顾听澜松了口气,收回手转而比划着手语问道。此时已是次日的傍晚,白云霁昏迷了接近一天一夜,顾听澜担心他长时间未进食引起胃中不适。 随着一个个漂亮的音节从对方薄唇中跃出,又不停地向着他袭来。白云霁人生第一次觉得读唇语是这么的吃力,他费力地绕开声音的干扰,转而仔细分辨顾听澜比划的手语。 险之又险地读懂手语后,白云霁第一次感谢起顾听澜比手语的这份体贴,顺着对方的问话含笑点头后,就睁着一双微弯的笑眼安静地望着对方。 “我去取粥。”顾听澜脸上也多了点笑的模样,伸手再次掖了掖他的被角,确认没有走风后才起身离去,颇有几分举步如飞的模样。 随着房门合上时发出的“吧嗒”声落下,空旷的卧室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地连顾听澜的沉稳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白云霁半阖着眼眸,听着自己细微的呼吸声,脑中却满是刚刚顾听澜离开前丢下的音段,无人打扰的环境让他可以沉浸其中,一遍又一遍地细细品味。 不多时顾听澜就端着托盘进来了,粥是安伯离开前炖好温着的,云栖岛上几乎没有什么智能设备,侍从也只被允许定期来一趟做些清洁工作,有什么琐事大都是联系安伯来处的。 轻手放下托盘,顾听澜动作小心地将人扶坐起来,在他后背加塞了个柔软的靠枕以作支撑,又仔细了白云霁披散的银色长发才在床边坐下。 N2阻滞剂还没完全代谢完,白云霁的身体肌肉依旧无力,只能由着顾听澜摆弄。而他的注意力则全在这一方空间内的细微动静里,托盘轻落下的声音、布料摩擦的声音,就连发丝扫过羽被时发出的声音都让他不住想侧耳倾听。 顾听澜端起瓷碗轻轻拌了拌,不太熟练地舀了一小勺白粥在空中晾了会儿,直到热气散了些才递到乖巧坐着的白云霁唇边。 白云霁顿了顿,看了小心喂粥的顾听澜一眼,这才张嘴把这勺温度适宜的粥喝下。正要表达感谢,徒然就听见了自己口腔中食物与舌头触碰的声音以及食物划过喉咙时发出的吞咽声。 这些声音像是从耳内传来又像是口中而来,如同第一次真实地认识这个世界的孩童一般,白云霁觉得奇妙极了。 白云霁认真喝粥的样子落在顾听澜* 的眼里只觉心口酸苦得厉害,手上舀粥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昨晚与帝王的谈话犹在耳畔,沉重不已的心情只有守在白云霁身边才能略微好过一些。 口中的粥已经完全咽下而顾听澜却迟迟没有动作,白云霁抬眼与顾听澜对上了视线,见对方还有些愣神的模样,白云霁面带询问地微微挑眉。 “没事。”顾听澜望着他眸中一片清澈温润的蓝回应道,心下却已然下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为眼前的新婚伴侣找到救命的解药。 “陛下和王后殿下夜里就带着殿下们先回去了。”瓷碗的温度已经慢慢降了下来,顾听澜舀起一勺递了过去后说道,为了方便白云霁读唇,他语速非常的缓慢。 白云霁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视觉和听力的双重认知,极力忽视耳中不明意义的嗓音,他的视线几乎胶在对方的嘴唇上以分辨其所说的内容。 半晌,他才微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年幼时父亲会守着他一整夜再带着一身疲乏去处政务,后来菲奥娜母后也会守着他度过难捱的毒发期。 更大些,随着白亚斯和白雷特接连出生,长辈们需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了,白云霁心疼长辈们就不再愿意让人守着了。 “爷爷早上来过了,小坐片刻就动身回边缘星了。”顾听澜喂完碗里最后一勺粥后补充道。顾老元帅虽然不上战场了但一年半数时间都在边缘星坐镇,此次大婚是特意赶回来参加的,今晨接到线报后就马不停蹄地要回去镇守边线了。 白云霁咽下口中的白粥,慢半拍地读取唇语后再次点头。知道顾听澜是怕他觉得失落才跟他讲起这些,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算是承了对方的好意。 “以后,我陪着你。”顾听澜一边用帕子帮他轻轻擦拭唇角一边说道,脸上的神情跟刚才一般无二,仿佛口中的话也如同刚才的一般无二似的。 可白云霁知道不是,耳畔传来的声音低沉得不像话,甚至在话语停顿间带上了一些沙哑。更是因为此时读唇慢了半拍,更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的真挚,白云霁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顾听澜对他到底怀有的是怎么样的期待又是怎么样的看法,但对方大概率要失望了。想起新婚夜毒发前本要谈的事,白云霁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郁郁。 他心下一哂,总不能因为喜欢对方的嗓音就心软吧? 被顾听澜好好放置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醒来这么长时间N2的药效基本消失殆尽,他抬起肌肉酸痛的手在光脑中输入几个字后就点了发送。 “滴!”声后是不停歇的震动声,是顾听澜的光脑消息提示,白云霁第一次听见震动的声音,忍不住多扫了两眼。 【谢谢你】顾听澜点开置顶的聊天框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条消息,是白云霁对他的回答。未等他说些什么,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我们】是一条不完整的消息,还没输入完就被白云霁不小心发送了出去,消息的主人却全然不知。 尖锐的疼痛一下从颅内炸开,白云霁一时反应不及呼吸一下就滞住了,原本就酸软的手更是直接从光脑上滑落了下去。 “云霁!”顾听澜察觉到动静,从光脑上抬起眼就看见他面色煞白僵硬地靠在靠垫上,忙靠近查看他的情况。 “云霁呼吸!呼吸!”顾听澜拍着他的胸口大声喊道。 胸口的轻拍让白云霁因疼痛而压在胸口的气息吐了出来,胸口的窒息感让他不由得大口呼吸了起来。 知道白云霁现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看他说话,顾听澜只能不停地帮白云霁平顺呼吸让他好过些。 还未待白云霁完全喘过气,脑内的疼痛又像是来时一样猝不及防地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喘气声和顾听澜的说话声。 他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按住顾听澜拍打他胸口的手,白云霁朝一脸担忧的顾听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顾听澜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被惊吓到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在胸口剧烈的跳动,一时无法平缓下来。 “需要联系医疗组来看看吗?”顾听澜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好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没有任何干扰的唇语,一扫而过就能明白其意。白云霁再次摇了摇头,刚刚是毒素再次蔓延上听觉神经的疼痛,医疗组检查不出也治不好,他心里都有数。 “我们谈谈吧!”顾听澜如是道,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深邃的眸光落到他身上全化作了心疼。
第7章 第一紧急联系人 厚重的窗帘终于被拉开,傍晚时分暖橘色的落日余光经过蓝湖的折射,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打下一片金色的凌凌波光。 白云霁背倚床头,仰面窝进雅灰色的羽被中,看着已经重新于床沿坐下的顾听澜,心下叹气,刚刚对方所有的反应都做不得假。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目前看来这个联姻对象是真的在意他。 而对方口中的谈谈,显然不会是他最开始想要的,可在顾听澜盈满心疼的目光下,白云霁根本来不及思考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想谈什么?】白云霁神色怏怏地打着字,既然已经同意谈话他自然不会反悔,只是再次恢复寂静的耳畔却让他怎么都提不起嘴角来。 这个时候顾听澜的光脑就该伴着震动声响起了,白云霁点击发送消息的一瞬间漫不经心地想到。 顾听澜倒像是熟悉了处特殊的消息提示的流程,只轻触了一下就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 看完消息的他略微有些踌躇,手在光脑上顿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白云霁的眼睛边比着手语边向白云霁说明道:“你的胎毒。” 完全不出所料,白云霁想,新婚当晚联姻对象就胎毒发作昏迷在浴室中,任谁都会有版不对货的惊惶感。 【对不起,婚前商议时没能跟你讲清楚。】白云霁在聊天框输入满是歉意的字,垂下的眸子里却阴郁一片。 他的身体状况一直被当做是王室秘辛,除了家人就只有特定的几位人员知道,当时为促成这场婚事,没人会谈起这件事,顾听澜自然也不会知道。 按照对方对婚姻的保守态度,想来也是想找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过上举案齐眉的生活。但婚已经结了,就算此时顾听澜提出想解除婚姻…… 白云霁将消息发出,抬头已然是一脸愧色,眉头都轻蹙了起来,十足十地自责模样。无论如何,这场婚姻绝对不能终止于此,这么想着,白净的脸上又带上了几分难过。 “不是这个。”顾听澜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做完手语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指尖便像克制不住一般轻落到白云霁的眉心。 “不是这个……”在白云霁困惑的目光中,顾听澜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轻微的颤抖。 白云霁眨了眨眼,伸手握住抵在眉心的手指,他不大明白顾听澜的意思,不是“这个”的话,那顾听澜想知道的又是哪个? “……发作的时候,疼吗?”话语间的滞涩感更强了,顾听澜全然不喉间的不适,只顺势握住了白云霁偏凉的手。 与帝王深谈了半宿,顾听澜已然对白云霁的身体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可知道得越清楚顾听澜就越是心疼。在他浑浑噩噩的这么多年里,他的人鱼竟然遭受了那么多他无法想象痛苦。 白云霁哑然,脸上愧色之色更是像中间裂开的面具一般,从他脸上直直滑落,他早该想到的,顾听澜的言行从来都不在他的设想之内。 疼吗?怎么可能不疼呢?只是自幼便如此过来,早已习惯了,更何况随着精神力的不断增长,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在剧痛中进入精神昏迷的状态,已经比早年硬抗要好受太多了。 沉默半晌,白云霁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已经有太多年没人问了,但他还是像幼时向帝王摇头微笑一般朝顾听澜扬起了一抹安抚的微笑。 像是被赤身丢于漫天冰雪中,顾听澜牙关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心口像是被铁锥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疼得几乎发麻。 “怎么……会不疼呢……”顾听澜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响,喉咙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用力卡住似的,一个音都掉不出来,他的嗓子完全失声了…… 心疼还没下去,窒息感却涌上来了,顾听澜克制地小口换气,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白云霁,心疼的同时也些微担心对方发现自己短暂的语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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