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儿子呢?”鹤立群提溜起没了冼漓的灵力, 现在虚弱得有出气没进气的冼澜,说道:“他也不能在场?” “你放下他!”冼诏诲顿时找了急, 死咬着牙根才没让自己动手。 鹤立群不欲理会冼诏诲,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拿着人家儿子欺负老父亲, 好像不太道德, 但是就这么放下又似乎没了面子,正在纠结,涂英突然说话了。 “这么心疼自己的孩子, 你谋害别人家孩子的时候, 就没想过冼昭明在天之灵如何看你?”涂英盯着冼诏诲, 不紧不慢地说道。 “人有亲疏远近,事到眼前, 自然顾不上了。”冼诏诲却十年前就把脸扔到一边去了, 听到涂英的话脸上一丝愧疚也没有, 眼神只注意着冼澜。 涂英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所以冼漓下山之后你的布置步步落空,自然也是冼昭明在天之灵看护自己儿子了。” 冼诏诲一窒。 涂英不再理会他, 伸手向鹤立群要来了冼澜,把软趴趴的狸花抓在自己手中。 “那我去二楼等着,”鹤立群于是道:“有事叫我。” “拜拜。”罗焕之拿着小猫爪子和他挥挥。 “不要卖萌啊。”鹤立群一脸黑线,临走前警告性地瞪了冼诏诲一眼,上了二楼。 “施法的时候你们都不能靠近,”冼诏诲又安排道:“否则灵力冲撞,冼漓变成个傻子可不关我的事。” 几人都没有动,警惕地看着冼诏诲。 “放心吧,”冼诏诲不屑地笑了一下,道:“冼昭明去世前我立下重誓,要是杀了冼漓,立刻就会灵力衰竭,流血而亡,放心了吗?” 这誓言不可谓不重,罗焕之想了想,将小猫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涂英施法,将捆妖绳撤了回来。众人退后,示意可以施法了。 冼诏诲嘴角勾了勾,上前一步,变回了一只身长接近一米的狸猫,跃到了桌子上。冼漓站在另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真是有了靠山了,连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冼诏诲心里冷笑了一下,一爪抬起,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接着向前一推,没入了冼漓的额头:“浮生一梦,瞢誾俱散。” 冼诏诲嘴中念咒,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十年前哥哥去世的那一天。 或许是因为父母就是被山外的妖精所杀,冼诏诲对山下的一切都颇为敌视,冼昭明下山后,冼诏诲很少去看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哥哥,就是冼昭明和孟九鸾身死那一天。 江城连下了几天的暴雨,西绫江水量暴涨,倒灌江城,雷霆撕裂密布的阴云,闪电在天空勾连出恐怖的天网。那一晚的江城几乎聚集了所有的御灵师和妖精,在那恐怖的电光映照之下,尸体与鲜血落入西绫江中,顷刻间就被暴怒的江水吞噬。 冼诏诲对这动荡的一切熟视无睹,在暴雨中飞奔过半个江城,等他到达那个绑架了孟九鸾和冼漓的棚屋时,屋子已经塌了一半,废墟之中,孟九鸾倒在墙边,大雨冲走了她一身的血迹,冼昭明怀中抱着昏死过去的冼漓靠在妻子的的尸身旁,身体微躬,替儿子挡住倾盆的大雨。 冼诏诲望着自己的哥哥,冼昭明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一片,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诲儿,”冼昭明感受到的弟弟的气息,强打精神睁开了眼,道:“我要死了。” 冼诏诲眼眶通红地扑了过去:“哥,你不会死的,你还有灵缚……” 说到这里冼诏诲突然眼前一亮,飞快地说道:“你和我缔结灵缚,你就不会死,哥,你快用灵缚啊。” “没用了,”冼昭明看着跪在地上的冼诏诲,轻轻地摇了摇头:“太迟了……” “小漓就、托付给你了,”冼昭明说到一半便要大口喘气,他一手抱着冼漓,一手颤抖着搭上了弟弟的肩膀,道:“哥哥不多求你……抚养他……成年……让小漓和澜澜缔结灵缚,两个,两个孩子……” “哥,你别说了,”冼诏诲紧紧抓着冼昭明的手,道:“我一定照顾好小漓,你放心。” 冼昭明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回光返照的清光,道:“两个孩子,互相扶持,就像咱俩……咱俩当年,一样……” 冼诏诲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汹涌而出。 “小孩子……”冼昭明看着自己的弟弟,似乎眼前的男人仍是那个围着他转来转去的小孩儿,他艰难地抬手,温柔地拂去弟弟的泪水:“别哭了。” 冼诏诲浑身颤抖不已,他大口地喘着气,跪在冼昭明面前,举手起誓道:“我冼诏诲一定好生抚养冼漓,若伤害他分毫,必叫我灵力衰竭而亡。” 冼诏诲发完誓,又去拉哥哥的手,却发现冼昭明已然没了气息,只余下他怀里的冼漓,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时候,确实是想好好抚养冼漓的。 往事如潮水漫过冼诏诲,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划过。 那年百灵回潮,冼漓还是坐在我的肩头看得呢。 冼漓因为父母去世痛苦不已,冼诏诲便陪着他挨过那一日又一日的悲痛,冼漓郁郁寡欢,冼诏诲就想办法寻玩具讲笑话逗冼漓开心,看冼漓有心学法术,冼诏诲立刻悉心指导。 只是两个孩子养在一起,太耀眼的那个总是太容易让人心中生妒。 冼漓和冼澜年龄只差一岁,冼诏诲便一块儿教导两人。然而冼漓天资卓绝,学什么都一点就通,进步神速。再看冼澜,这么多年的调理虽然让他的身体好了许多,但是先天不足不是轻易就能弥补的,尤其是在耀眼的冼漓的衬托下,更衬得冼澜一无是处。 而冼澜也习惯了比自己厉害太多的堂哥,他生得娇气,抓鱼时被鱼尾巴拍了就哭哭啼啼地去找哥哥,玩儿的小球挂在树上了,又哭哭啼啼地让冼漓施法给他弄下来。 要是我的孩子有这样的灵力,何须你来帮忙? 冼诏诲把这些看在眼里,一个念头突然抓住了他。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消散不了了。 起初冼诏诲为有这样的想法自责不已,然而时间久了,自责也就变成了贪欲:虽然两兄弟缔结灵缚是好,但要是冼澜有了冼漓的天赋和灵力,岂不更好?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那时候冼漓不过九岁的稚童,对父母去世后一直陪伴着他的叔叔一片赤忱的依恋之情。冼诏诲随便编了一个冼澜病重,需要冼漓将灵力和天赋用愿诺借给冼澜才能救他的借口,担心弟弟的冼漓便一口答应了。 愿诺的使用是有代价的,交换的东西越贵重、年限越长,代价越大。十年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限,又有一个等冼澜成年,身体强健了就不需要冼漓灵力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冼诏诲便让冼漓将交换的时间定在了十年之后。 而等冼漓施术完毕,扭头等着叔叔夸自己的时候,早有准备的冼诏诲立时出手,将冼漓前九年的记忆尽数封了起来。 冼诏诲也几乎是在立刻遭到了当年誓言的反噬,七窍鲜血喷涌,灵力丧失了大半,躺在床上将近一年才养了回来。 冼诏诲想到这里,从回忆中睁开了双眼,看了看眼前的冼漓,又眼看了眼远处的涂英与他手里的虚弱的冼澜,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伤害他分毫,必叫我灵力衰竭而亡。” 原来当年立下重誓,就是因为当时的我,已经洞悉了自己心里最恶毒的执念。 当年只是一个封印就让我收了那样的重伤,这一次,恐怕是活不了了。 冼诏诲自嘲地笑了起来,接着猛地抬手,对着冼漓的天灵盖就是重重一掌,小狸花应声飞了出去,摔在了地板上。 “你干什么!”罗焕之等人惊呼出声,一掌拍了过去,冼诏诲躲也不躲,直接被击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你不要你儿子的命了!”涂英恨声威胁道。 “你们要保冼漓,”冼诏诲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迸出鲜血,他倒在地上,看着众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快意:“我也要保我儿子。” 冼诏诲痛苦地呼吸着,说道:“他被我打成重伤,除非现在让冼漓和澜澜缔结灵缚,不然你们谁也不能救他。” “你有病啊!”罗焕之大声骂道:“冼漓的灵力那么香啊?你死也要给冼澜分点?” “我的孩子,我怎么能让他一生都被先天不足困住?”冼诏诲得偿所愿,露出的笑容近乎狰狞:“冼漓的记忆恢复了,他知道怎么用灵缚,再不快点,可就没救了。” “所以你才让鹤立群和关群出去,”涂英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们是半妖,冼漓和我们缔结灵契也只能获得人类的寿命,只有和冼澜使用灵缚,对小漓来说才最划算,对吗?” “九尾狐,真是聪明得让人又讨厌,又喜欢。”冼诏诲毫不掩饰地笑道。 涂英的声音突然变得戏谑了起来:“那你再看看被你拍飞的冼漓?”
第93章 冼诏诲错愕地抬头, 竟发现世界在他的眼前发生了扭曲,好似眼前一层迷雾突然散去,他急忙看向被他拍飞的冼漓, 只见那只躺在地上的狸花猫在他的眼前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只狸花布偶。 “九尾狐,你对我用了幻术!”冼诏诲反应了过来, 又惊又怒地吼道, 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身上誓言反噬的伤也是涂英的幻术。 想到这里,冼诏诲再不和涂英纠缠, 飞速起身,立刻向涂英扑了过去, 想要抢回儿子。 然而众人早有准备,罗焕之从他身后闪出,翻转刀柄, 用刀背在他后颈处重重一击。涂英手里的捆妖绳飞出, 又将冼诏诲绑了个五花大绑,摔在了地上。 接着涂英和罗焕之上前,一左一右将冼诏诲架了起来, 放在了椅子上。 “小漓, 你有什么想问他的吗?”罗焕之扭头问道。 此时冼诏诲抬眼, 关群从外面走了进来,冼漓则从他的西装领口冒出了一颗猫猫头。 这是他们去冼诏诲家前就商量好的计划:用冼澜做威胁, 迫使冼诏诲替冼漓解开封印。 但是要让小狸花想起以前的事情, 必须要让冼诏诲和冼漓直接接触不可。这样的情况, 要是对方好好解咒那还好说,要是冼诏诲丧心病狂直接杀了冼漓,那恐怕谁都来不及去救他。 几人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用一个更稳妥的方法来处置这件事,并把罪恶的目光,打到了冼漓的等身玩偶上。 鹤立群在别墅里事先布置了阵法,又由精通幻术的涂英在冼诏诲进门的时候施术,让他将布偶认成冼漓,在冼诏诲给布偶冼漓解咒时录下全过程慢慢研究,一切妥当后再给冼漓解除封印。 也幸亏如此。原本大家最坏的打算就是冼诏诲绑架冼漓要求互换猫质,谁知道对方竟然连命也不要也要重伤冼漓。实在是丧心病狂。 刚从关群怀里冒头的冼漓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着不远处的地上,脑袋里的填充棉都被打出来的布偶,十分难过地垂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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