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要找他一个小孩子撑船?他星沉师叔说了,他不会撑篙。 为什么,突然不继续喊了?累了?吗? 哪里来的落水声? 湖面上此刻只有他们一艘船!两个人! “星沉师叔!” 天青吓坏了。慌忙喊着人扑通一声跳进湖里。 在水下不远处,藤藤蔓蔓交错的水草缠住了两具交缠的身体。准确来说,是他那风骚的星沉师叔双腿盘在人家腰上缠着人家不放。后者正忙给他渡气救命还要摆脱他那浪子之手。他星沉师叔还在胡搅蛮缠摸身下藕节、抓人家胸前弱点。 径直的荷梗节节参天,两人的衣服、头发随波逐流,又和路过的水草勾勾搭搭。 两人皆是人间绝色。这水下绮丽的风景看得小师弟一时忘记呼吸,呛了几口水。 腰间缠上一物,身子一窜,被提溜出了水。原是那美男子腰间一甩,身下藕节挥出一节黑色藕鞭救了他。 师叔搂着的那美男子如芙蓉出水,长发一抹到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饶是如此,依然美貌不减。声音也是天青前所未闻的好听。他骂道,“胡闹!找死!” 他星沉师叔抱着人眯眯眼很是开心,不时拿脑袋去蹭蹭那人肩膀、耳朵、头发,像猫儿吸吸亲近之人身上的味道。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远处村落雄鸡一唱,太阳和童心尘的笑容同时出现。 烟雨散去,天地瞬间亮堂堂。 “星沉师叔,这位是……” 童心尘这才想起来有天青这个小屁孩儿在,一甩头,湿发打了许安平一脸犹浑然不觉。他已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童心尘全身攀着许安平在水中浮沉,在心里酿了一肚子的坏水。他突地想起那年许安平上惴惴峰来在他那些弟子面前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故意笑着大声冲天青命令道,“叫师娘。” “天青!起来!” “美人~” 天青仍沉溺在春芫草香气中。气得童心尘一巴掌下去。 “美美美!美你个大头鬼!给我醒!” 天青被一巴掌打船头滚落船舱。脸上火辣辣地疼。脑袋瓜子嗑得嗡嗡响。清醒后迅速骨碌着爬回船头跪着听训。风一吹,身上又湿又冷。抱着自己胳膊一边听训一边打冷颤。 天青低头看,自己衣衫尽湿,他星沉师叔倒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端坐如授课之时。环首四顾,水平如镜,哪里来的什么香车美人、水下美妖? “星沉师叔?香香美人儿呢?” 童心尘抓过他袖子拧了一把水,没好气道, “你这x梦可真香。掉水里去了还念着香香美人儿。” 天青隐约记得他星沉师叔、水下美人……难不成那都是自己黄粱一梦? 他星沉师叔眼睛始终盯着远方连绵的水汀看,训他也是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儿,一群水鸟呼啦啦地从过人高的芦苇中飞出。他星沉师叔居然笑了!上山八年!头一回见! 天青瞬间感觉身上不冷了,牙齿也结实了。突然就明白过来十三师兄念的那句诗: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 “天青,回去吧!可别把你冻坏了。” “好咧!” 五十两有惊无险顺利到手!老爹顽疾有救!不会被人逐出师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天青一下站起来,拿着竹篙也不嫌重了。如镜的水面再起波澜。 晨曦鎏金,水天一色,一船两人,歌声袅袅,缓缓归矣。 自天坑湖散心后,人人都说童心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日心花怒放,吃饭睡觉也老实,凡事再不用许楦楦操心。还抽空儿给后者讲过去他和许安平那些腻歪事儿。给许楦楦烦得出门游历去了。 任谁看也看得出,童心尘一个人在水榭住得正舒坦。天青奉命来请他去授课的时候,童心尘正拿着剪子侍弄一盆文竹。得知来意后一拍脑袋好生懊恼,忘了忘了,怨道自己最近太忙了。说罢又问来人,“天青你看这文竹放这里合适不合适?” 天青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屋。他星沉师叔住的水榭据说是星沉师叔死去的爱人许安平挖的池子,亲手栽的荷花,打的梁,铺的瓦。因此他星沉师叔自打失去爱人后不曾外宿,一直住在这水榭之中。 他不是有心栽花之人,许楦楦也受他教导万物以简为上。 因此天青上山八年,这屋子除了横梁竖柱别无长物。 如今却是大变了样儿。 长条案上红木架起月升剑。东瓶西镜道寻常。另有一架子放无用的金银器物作观赏。 修补好的鸿雁苇上簪居其正中。玉做的苇叶上,一双鸿雁正展翅双飞。两只鸿雁不过拇指大小。却是纤毫毕现。 九回博山香炉、葡萄花鸟纹银香炉、鎏金錾花银盘,鎏金双摩羯形银壶、鎏金狮纹银盒分布左右,不一而足。 那中堂自梁上铺下一副正楷。苍穹有力,不知何人所书。 案桌上左边放着的就是他星沉师叔正在摆弄的一株文竹。右边的卷卷字画垒起,他星沉师叔不让看。 “他最近迷上了楷书。说这些废稿要拿去烧掉的。连我都不让看呢。” “她?师娘?”星沉师叔说起此人瞬间变得柔声笑语的。这可叫天青不能不多想。 “不是不是,呃,一个新认识的朋友。”童心尘慌忙辩解。拉着人走开去。“你看这个字写得怎么样?” 天青只得就着一炉黄太史深静香,细细观起中堂那副字。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天青辨字默念,依稀记得这是永山师叔教过的《仙道经》。 机灵的天青举起大拇指称赞道:“师娘这手字写得好呀!” “那是。” 惊觉上当的童心尘愣了一会儿道:“胡说什么呢?那是我朋友。我朋友,呃,有水平。” 天青又把那些个案桌上成对的汝窑青瓷杯、窗棂的两幅龙凤剪纸都一一挑出来夸了个遍儿。可算是给他星沉师叔哄开心了。 “师叔,时候不早了。弟子们可都还等着听你的课呢。” 一声走吧,天青如释重负。临走之际急急忙忙出门,又要给他星沉师叔让道儿,可劲儿往左撤,不小心刮了门框一道。 胳膊上刺儿疼的。一摸,是个卷曲儿的金片儿。 抬头一看,那左门框斑驳贴着五个金片,竹叶形儿的。扭头一看右边也是五个金片儿,银杏样儿的。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摊开金片儿贴回去。 “哎?真抠坏了?” 天青忙看自己指甲缝儿,干干净净。不是自己方才抠的。再仔细一看,门框明显是被人拿指甲抠掉了部分木料,金竹叶贴上去遮盖的。 这得是什么人什么姿势才能抠出来这印子? 机灵的天青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 他早就瞥见那成对的茶杯时候就在想,他星沉师叔是不是想念那离巢的幼儿又不好意思开口,隔这儿暗示于他。 机灵的天青扶着门框故作难为。“星沉师叔,门框坏了怎么不叫泥瓦匠修葺?听说许楦楦姑娘游历四方如今正好在坐忘派作客,不远。修葺那几天正好去借住几宿。” 谁知童心尘一见他手中金竹叶,刷的红了脸。心中庆幸这天青虽聪慧,年纪尚小,对闺阁之事一窍不通。忙抢了过来试图贴回去掩盖。奈何不得要领,只得狂摆手,嘴里念着,“不用不用。快走吧你!” 脚下转过身去,快步往外走。 天青生怕赶不上,没有多想,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三月后,童心尘大婚。对方是庸凡派掌门的亲弟弟马洪福。 童中正笑嘻嘻,肚腩肉都一抖一抖的。 马弘毅则是敬多少回酒都高兴不起来。永远一副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模样。 据说是当年仙乐交流会结识的。童心尘曾对人许下诺言:等你长大,你娶我嫁。并赠予福字耳环,人称金环之约。自此马家小子念念不忘。随后突发恶疾,卧床修养至今。不久前两人重逢,马家小子此心不变,童心尘天坑湖游历后放下心结。两人当晚便再续前缘。 嗯,这套说辞机灵的天青是不信。尤其是闹洞房时候新娘子开口叫童中正“哥哥”那一瞬间。 天青也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只是那日水下风景如此艳丽、荷花妖声如天籁绕梁三日,叫他如何能忘? 可天青毕竟是机灵的。他星沉师叔说那是一场梦,那就当他是一场梦。 “干!” “天青别输!”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一杯接一杯,酒杯见底,天旋地转。天青眼前,那宾客尽欢之境尽如水中花镜中月。 “假亦真时真亦假,安能辨我梦醒否?”
第59章 娇儿顽甚矣,老母泪潸然。 “不行!上次要不是天青守秘密,早就出事了!你还敢再来一次?” 童心尘跪坐案桌上,探手去取许安平举高的《群妖录》。丝毫不知悔改。只是娇滴滴喊着求饶的话,企图萌混过关。 “人家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我惊死了!还惊喜!别人若是问起,你日日待在这水榭,如何知天下妖邪之事,我要怎么答?你想过没有?” 许安平正在气头上,童心尘一时也没了法子,嘟着嘴坐在案桌上不说话。 两人僵持着,都是气鼓鼓的。只有案桌上的香钟明明灭灭。 时间退回六年前,月升剑刺穿胸膛的许安平回来了。 大半夜猝不及防打莲花池爬上来、洗漱、更衣、做饭、吃饭。差点儿给半夜上厕所的许楦楦吓出病来。 抱着饭桶是因为肚子,拿着筷子是因为面子。 饿了六年,真不是人干事儿。 该死的老何,在天上六天都没有下来给他喂一粒米。这六年,摸着扁扁的肚子,许安平都不止一次想跟他绝交了。 许安平的平安归来让曾经倾尽全力的封印、天昏地暗七杀灭绝大阵全都成了笑话。 事实证明,人类已经无法抵抗青宣一族的入侵。 “香叶红!” “石竹紫!” “花青!” 许瑄瑄说一种颜色,许安平就变换一种颜色。许瑄瑄玩儿得笑不拢嘴,许安平只是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问还要怎么玩儿。 他显然对自己的新身体很是得意。全身上下七彩颜色随意变换着。 “变成水的颜色。” 童心尘皱起眉头。许安平想了想,身子真就渐渐透明,渐渐不可见。两人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点蛛丝马迹,皆是虚妄。他真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脖子上被亲了一口。 “只要我不出声,你又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 许安平耍够了,恢复原貌,坐下来抓起筷子,继续,快速扒饭。筷子都挥出了残影。 “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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