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曲成溪想起了后巷阴影里的打更人,和他口中一直念着的“回不去了”。 打更人多半是在蜘蛛入侵的当晚碰巧路过秦淮楼,便被同样被蜘蛛吞噬。从那一天起,他便再也无法离开这片地界,白天的时候躲避阳光藏在阴影里,夜晚出来绕着秦淮楼周边打更,日复一日,眺望着相隔几条街的家,却永远无法回去。 老鸨、打更人……被困在小小的圈子里原地打转,周而复始,永无出路,也永无尽头。 孩子们或者无法理解,但是作为一个生命只剩下五年的人,曲成溪知道,如果现在面前多了一个选择,让他像秦淮楼的人一样无知无觉的活一辈子,他是绝对不会选的。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难道只是活着?起码在他这里不是。 曲成溪是个不能将就的人,就像他不能和背叛他之后又说爱他的沈钦凑过着过,他也永远不会为了活而活。 失去自我远比失去生命更可怕,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他被假死药副作用折磨得油尽灯枯,连自我意识都保全不了,连选择权都丧失,那么他会趁着清醒时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的略大,腹中又是一阵抽搐,曲成溪攥着桌子的手猛地一紧,只觉得脏腑中的痛感又增长了一个等级,刀割似的闹起来,他闭了闭眼睛,正想要用灵力将腹中疼痛勉强封住,暂时强忍过去,却忽的感觉后腰被人不动声色的一搂,紧接着,温热的灵力从他的背心涌了进来。 “怎么不吃金丸?”萧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温热的低音传进他的耳朵。 曲成溪一惊,下意识立刻想要挪开,却没能动得了,那背后的灵力温柔的涌入他的身体,腹中疼痛瞬间被压制住,那种感觉竟有种说不出的、上瘾般的舒适感。 曲成溪下意识用后背贴上他暖烘烘的掌心,心道不妙啊不妙,对一个人产生过分依赖是他这个半只腿迈进坟墓里的人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对人对己都不负责,还容易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打乱他浪遍天下的计划。 可寻求舒服是人的本能,萧无矜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带给他最恰到好处的舒适,就像罂粟一样让他舍不得放开。 ——铁板鸭你可真是个麻烦…… 那金丸他本来不想轻易动,只想在疼得受不了时再吃,毕竟只能用十几次,万一配不出来一样的药,那么他今后五年里,就只有这十几次机会可以免除疼痛了,用一次就少一次。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吃。 曲成溪一狠心从口袋里摸出止痛金丸,狠狠咬下了一次的量。 吃金丸,戒铁板鸭,等秦淮楼的事了结,立刻一拍两散,谁也别缠着谁,雁过不留痕,人过不留情,以后他曲成溪还江湖中最浪的那一个。 曲成溪诈尸般地从萧璋怀里挺起身来,嚼着金丸扭头,示威似的冲萧璋哼了一声。 萧璋:“……”——我这是又怎么惹着这祖宗了? ——呕,被蜘蛛碰过的金丸果然更难吃了。 曲成溪的傲娇脸皱了起来,这金丸闻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吃进去时却隐约有一股奇怪的腥味。 是蜘蛛身上的味道? 离开萧璋的手,肚子立刻又开始绞痛起来,曲成溪很有骨气的又往远离萧璋的方向走了两步,靠在了桌上,静静等着止痛金丸起效。 五秒,十秒…… 曲成溪的额头上逐渐溢出了晶莹的细汗,双臂环绕在腹部不动声色地微微压了下去。 嘶……怎么好像没什么用,反倒越来越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四照常更新,先不休息哦,晚上11点左右更~
第25章 教中挚友 止痛金丸怎么会没用? 曲成溪无声的双手抱臂环在腹部,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只会以为他在用这种姿势思考,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腹中此时正在像被绞肉刀切割似的疼。 难道是药效还没发挥? 不对,帮他从沈钦的藏宝阁偷药的朋友告诉他这药入口即起效,一次管六个时辰。 难不成这蜘蛛有毒?把止痛金丸污染了或者吸收了? 也不可能,天下万众毒素他从小就滚瓜烂熟,这金丸要是和之前有任何不一样,多了还是少了,他绝对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如果金丸没有变过,那就是说……曲成溪的额头上溢出了冷汗——这药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 曲成溪低头看向那金丸,亮金色的小药丸在他手中静静地躺着,散发着微微的药香,那股诡异的腥味如果不入口根本发现不了,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蔓延上来,那帮他取药的朋友是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之一,变故总不可能,会出在那人那里吧…… 与此同时,燕山花月教。 凄厉的惨叫从右护法的莉珞阁里传出,扰乱了夜晚的安宁。 男人浑身赤/裸,被一条红色的绳子五花大绑在木桩上,健美的肌肉上全是汗珠,如果不看那浑身上下被梅花形烙铁烫烂的皮肤,和他那在疼痛和惊恐下扭曲抽搐的五官,场面几乎可以说得上香艳了。 房间里点着花瓣状的烛火,家具都染着淡粉红色的漆,稀奇古怪又精致的小玻璃瓶和装饰物挂满了整间屋子,架子上、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布偶娃娃,这里并不是牢房,而是女子的卧房。 花月教右护法凌玲歪着脑袋坐在毛茸茸的狐狸皮椅子里,从火红的糖葫芦串上咬下一颗,咔嚓咔嚓的咬着,白皙的手捏着烙铁的远端,在火炭里戳了戳,带着火星子拔/出/来。 “下一朵梅花开在哪呢……”烙铁在那人面前左右摇晃,寻找落脚点,直到那人吓得要尿出来时,才忽然毫无预兆的往肩膀处仅存的完好皮肤上一按,“这里吧!” 刹那间,肉被烤焦的味道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瞬间响起。 “我……我错了!……求求你……”男人涕泗横流,脚趾都在抽搐。 凌玲丢下烙铁,兀自舔着嘴角的糖渣:“你错什么了?” 男人两股战战,几乎不成人声:“我不该把我姐姐卖给那富商……”他终日好赌成性,终于输光了钱,一想自己那姐姐从小就不受家里人待见,将来嫁给谁都是赔钱货,干脆便把人卖了做婢,可没想到他前脚刚从富商家出来,后脚就被这疯女人抓到了这恐怖之地。 “富商怎么了,有钱又有权,不是挺好的?”少女天真地问。 男人被她的语气吓破了胆,如果不是被绑着几乎要以头抢地,崩溃地承认:“那富商有虐待人的癖好……我……我对不起我姐!我见钱眼开鬼迷心窍!是我害了她啊!” 凌玲幽黑的大眼睛忽闪着微光:“可女人的命就是轻贱,哪里比得上你这根独苗啊,你做的又没错。” 男人拼命求饶,晃得整个木桩子都在乱响:“女人的命也是命!您大人有大量……我今后一定改邪归正!一定善待我姐姐!” 凌玲忽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优美,却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妖邪,轻声细语地道:“可是你改邪归正,善待谁害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惊恐到浑身僵直,凌玲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攥着只剩最后一颗的糖葫芦走了过来,微笑着抬起他的下巴:“我抓你来,不过是觉得你浅色的眼睛很好看,很适合我的娃娃呀。” 话音未落,糖葫芦的签字狠狠戳进了男人的眼眶,将那两颗眼珠生生挖了出来。 男人瞬间爆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惨叫,那声音实在太刺耳,凌玲随手一挥,直接把男人的脖子扭断,捧着那两颗眼珠子兴致勃勃的跑到了床边——那里的站着一个一人高的玩偶。 如果细看,就能看到玩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由不同的真人拼接构成的,肤色还有细微差别,只剩下眼眶里还是空的。 凌玲把那两颗眼睛往玩偶空荡荡的眼眶里一塞,左右欣赏着,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咔嚓咔嚓地嚼碎了。 玩偶无声的站立在床头,两只浅色的瞳孔在烛火下反射着微光。 “好了,可以做下一个了。” 凌玲丢掉签字,像一只火红的蝴蝶,忽然转身拉开了身侧一个不起眼的门帘子。 烛光照亮了帘子后的空间——左右两派的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罐子,里面泡着各种颜色大小眼球、舌头、耳朵……最里面靠着墙的,是一整排和“阿花”类似的真人玩偶。 凌玲哼着小曲儿正要把刚做好的人偶牵进去,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在敲门,她神色一顿,放下玩偶推门出去,门只见是自己的手下。 “右护法,教主有令,让您速去议事厅,”手下低声道,“江南有变……怕是大事。” 今夜燕北似乎无风,就连树林都没有沙沙声,静的有些诡异,议事厅台阶下无法使用灵力,禁制之下,只能徒步走上去。 凌玲到那时只见前方台阶上已经有了一个纯白的背影,正在快速拾级而上,白衣飘然,在暗夜中如同一片雪白的落叶——是她那冤家头子。 “我说今晚的夜路怎么这么亮,原来是有个秃驴在前面晃着呢。”凌玲冷笑着走到他身侧,“教主怎的也叫你了,真是晦气。” 江南既然出了大事,必然会选定他们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前去查看,派谁去,就是对谁更看重。 左护法张显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形状狭长,这么看人时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举手投足如同得道高僧,飘然脱俗,只是那头顶上诡异的七个星点在月光下隐约透露出一股妖冶冷酷的意味:“夜晚风凉,小心冻坏了舌头。” 他话音未落,凌玲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奔着她口舌而来,她眼神一冷,灵力瞬间抵挡上去,两股灵力相抵瞬间抵消,两人无声的交了一手,谁也没落下风。 “就你这水平,还想当副教主?”凌玲冷笑起来,“你给曲成溪提鞋都不配!就算他死了之后你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表现,那位置也永远不会是你的。” 张显眸色幽深看向她:“你若想抢,不妨试试。” 凌玲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忽的笑了出来:“我忽然发现,你这张唇虽生了个薄情寡义的模样,但形状还算不错,很适合我的新娃娃。” 张显:“你这小身板也挺适合进我的炼丹炉。” 针锋相对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了起来。 凌玲:“秃驴你……” “你说,”张显忽然淡淡开口,打断了她,“如果我一会儿告诉教主,你不久前私自进过他的藏宝阁,他会有何想法呢?” 凌玲的脸色猛然变了,张显平淡地看过来,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却冷得如箭一般:“藏宝阁里放着教主最重要的东西,未经允许擅闯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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