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被人群推了出去。 他站那老人一侧,略感诧异的低头看老人许久。 见那老人沉默许久,又念起仙君名字。然后又沉默,又念起。 他好像在被执念控制着,呆板又木讷的重复着他所执著的东西。 他是谁?为何如此苍老之人独坐忘川湖畔念着陈道长的名字? 清安不明所以,却是感受到一股极其悲凉的氛围。也许是因为现在他们都剥离了肉体,直击灵魂相触,让那份悲凉与执着更容易共情。 清安慢慢落座于他身边,抱着双膝侧头看他。 他那双瞳孔已然泛起淡淡灰色,口中没有牙齿,脸上的肉因年老而变得松弛沧桑,他握着拐杖的双手时时发颤。 他每次眨眼时,总是会很用力的闭上又睁开,好像是因为看不清眼前景色才如此。 若是已然老眼昏花,他所执着之人再到面前时,还能看清吗? 清安心中泛起苦涩:“何必一直等着呢?心中执着之事终是不会有结果,无论是活着,还是对谁的期盼……” 清安托起腮,顺他目光一同望去。那无星永夜只有一片漆黑,他在看什么?为何总抬着头? “他来了吗?” 老人突然问道。 清安一愣,转头看他,答道:“没、没有,陈道长没有来。” 老人瘪了瘪嘴,依旧抬着头:“那我再等等。” 清安呆呆看他,心中不解,于是又问:“您为何要在此等他啊?他正在世间游历呢。” “哦,他还在游历啊。好啊,好。”老人自顾自的点头,“他游历多久了啊?” 清安抿抿嘴,道:“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很了解陈道长……” 老人笑然:“我啊,和他约好了啊。我要在此等他,不管最后是谁先死,都要在这里等着才行啊。” 清安心中疑惑:“可陈道长看着年轻气盛,要说生老病死,恐怕还要好多年呢,这得等到何时?” 老人又问:“小伙子,现在是哪一年啊?” 清安道:“现在是德玄三十年。” 老人沉默片刻,又问:“崇辉帝已然薨了吗?” 清安愣然:“崇辉帝好似已是百年前,五百,六百年前的国君了啊?” 老人不说话,只沉沉的叹了一声气。 清安心道:“难道他已在此等了六百年吗?是否太过夸张了?什么执念竟叫他等六百年?还有,陈道长难道也已六百余岁?” 震惊之余,清安又听老人道:“他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得一直等着才好啊,不然过了这座桥我便会忘记他了。” 清安怔然,愣愣看老人。 谁会生气生这么久……? 不知为何,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尹风的脸,耳畔仿佛又听见他的低声呢喃:“予我心跳那一刻,这颗心便已属于你。” 清安不由抿抿嘴,说道:“那个,应该不会有人生气生这么久的,你莫要多想。” 老人:“那他为何不来见我呢?” 清安:“也、也许是因为陈道长并未离世呢?” 老人闻言,笑道:“哦,那许是修道成仙了,好啊,这样甚好啊。” 清安无奈,道:“既然如此,您也可以安心投胎了吧?” 老人的笑渐渐敛去,他又沉默。 清安看他,竟心中泛出丝丝悲痛,仿佛此刻他灵魂深处的情感已悄无声息传递至清安心间,他眼中遮目的灰色掩去的深情与懊悔,宛如一阵寒风,刺入清安心头。 “如果下辈子我不记得他了,该怎么办?若我下辈子再也无法与他相遇了,该如何是好?我情愿他永远在我记忆中鲜活明亮,如果忘记他,我会非常痛苦。” 清安眉头一蹙,连忙道:“可你忘记他后,便不会感到痛苦了。” 有一瞬间,清安感觉这话好似是在劝与自己听,于是泪与语音同时落下,他未哽咽,却是心口发痛。 只要重新开始,就不会有苦楚。 “可我与他并非只有痛苦,忘掉他后,那些美好至我想珍藏于心的回忆又该何处安放?我若忘却,世上便无人再记得,我若忘却,那些往事便好似南柯一梦般虚无缥缈。可那些我曾日日所思,夜夜所梦的事情,又怎舍得就此化为乌有?” 不知为何,清安莫名哽咽了一下,接着,他见老人眼角也安静落下一滴泪。 清安心中感触,阵阵发痛:“那些我日日所思,夜夜所梦之事,也只藏于我心中,还有许多未来得及向他传达……若早些……在今日之前,我便倾诉于他,此刻我心中是否也不会有遗憾……” 他意识到自己至今不曾向谁认真表达过心意,无论是爱意,还是感激之意,他都止步于口,或伴以试探脱口。 为何怯于表达呢? 为何身至黄泉时,才想要将心思倾诉呢? 若投入六道轮回,那些倾泻而出的愤恨只会留存于尹风心中。 而那些不曾言出口的爱意,只会随他的记忆一同消散。 会遗憾吗?会后悔吗……? 清安还是想不出结果。 忽然,老人眼中映出光辉,他好似看见了什么绚烂美丽之物般,痴痴望着那无星永夜。 清安再度随他目光看去,除了黑暗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可老人却是笑了,他忽然伸手抓住清安的手,用拐杖指向那黑夜,道:“你看,烟花。” 恍然间,他的灵魂渐渐泛出淡白色的光,飘于空中,绽出朵朵绚烂的烟花。 清安双眸轻颤,讶异的望那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的绽放,蓦然双泪纵横。 故而清安低头拭去,却是见身旁老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位俊朗少年,他高束黑发,额间戴着一条金莲抹额,他扬着笑,也转头看向他。 他递来的目光,好似眼前人正是心上人。 他大胆的将心中所爱露于眼中,不加任何掩饰的投去给眼前人,毫不吝啬的粲然笑着。 那双铺满爱意的眼神好似在清安心中狠狠撞了一下。 清安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又赤裸的爱意铺满双眼,不留遗憾的将心中的绵绵情意瞬间流露。 他不用说一句话,清安便明了他的心动与喜欢。 可是,他忽然的消散了。 化作阵阵颗粒光点随阴风散去。 清安愣住,再度仰头望去,天空又变无星永夜。
第3卷 异域鬼王 第60章 瞻星囚笼 墨州的天气开始变得阴沉,雷暴伴雨,一电闪雷鸣夜,楚家大火,一夜之间,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就此殒没。 墨州司马府大门紧闭,司法参军凌正轩集结军队在府中大肆搜查。自中秋夜后,墨州司马谢清安已失踪半月有余,加之“楚家灭门惨案”,整个墨州都似被笼罩在一个恐怖如斯的黑暗囚笼之中。 短短半月,鬼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那位鬼太子,中秋夜后,便率阴兵灭门楚家,不取金银,只索人命。 据说,楚家上下所有人,是因得罪了鬼域王族势力才会遭此下场。 现在,楚家上下老小,全部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唯独那老爷楚范,和少爷楚知意还被关在鬼牢中等待问审。 虽说是问审,但鬼太子每次前去,似乎都不是为了问罪,纯纯是为了行刑。 鬼牢那两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人物,如今被折磨得比街边乞丐还要狼狈不堪。 而鬼太子,仿似变了个人。 如今鬼王宫中,常坐广涞宫政的是鬼太子,他性情手段比鬼王殷故还要暴戾恣睢,就剿灭楚家,宣布冥魈入狱之事后,鬼域不安分的势力突然老实了许多。 太子殿后新建了一十三层的高阁——瞻星阁,一般侍从不得入,就算是打扫的仆从,也最多只能上到三楼。 关于那阁楼上藏的是什么,大家众说纷纭。有道是藏着绝世宝物的,有道是鬼太子豢养的神秘凶兽。 瞻星阁的结构特殊,一到三层有阶梯,再往上便没有了,除了一些尚有修为的人,无人能上。 曾有仆从说,他在打扫阁楼时,曾听到最顶层传来铁链的声音。 故而鬼太子豢养凶兽的传闻在鬼域悄然流传。 而那瞻星阁中藏的什么,只有鬼域王族知晓。 永夜鬼域,圆月当空,月色在此处洒下白光,总要比人间更显凄凉。 尹风一身黑衣,扬着暗红色的披风,大步踏入瞻星阁最高的阁楼。 那楼台上铺满月光,月光下立着一人,那人披散长发,只着一件薄薄的淡蓝色长袍遮羞,只是这衣裳单薄,也遮不住什么,使得他大半春光外泄,锁骨上、胸口上、肩膀上、大腿上,皆是斑斑红点,还有未消去的吻痕。 那人纤长的脖子上缠着几圈白色绸带,胸前挂着一白莲玉坠,左腿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他就站在楼台前,静静的仰头望月。 尹风见那月下人的侧脸,不由道:“今夜月色甚美,不是吗?” 那人没有回应,甚至连目光也未予尹风一瞥。 尹风停在他身边,一手捏住那人的脸,强行将他的目光转了过来。尹风垂眸,语气带有丝丝寒意:“我在同你说话,谢清安。” 谢清安眸中无光,那双冰冷的眼珠子里泛不出一点情霜,他强硬着扭过头,挣开尹风的手,语气清冷道:“我有点冷,殿下。” 尹风知他是想要多添几件衣裳,在此之前,尹风已明确拒绝过多次。 于是尹风也不再多言,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往床去。 “冷就到床上去,盖好被褥便不会冷了。” “……” 谢清安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乖乖的任他抱走。 尹风将谢清安放于床上后,又拿来一药箱。 尹风熟练的解开谢清安脖子上的绷带,手指轻抚他右侧的圆形伤口,道:“快愈合了。” “……”谢清安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默默的低着头,像个木偶。 “还痛吗?”尹风问。 “……”谢清安不答。 尹风又道:“再涂些药吧。” 谢清安依旧不回话。 谢清安很乖,一动不动的任尹风在他侧脖颈的伤口上涂抹药物,又任尹风为他缠上新的绷带。 处完旧伤后,尹风将药箱重新放回木柜,然后褪去披风,扔于木椅上,然后一边解着腰带,一边朝床走去。 “你今天好像不爱说话。” 尹风褪去上衣,爬上床,一手摁他肩膀,将他摁倒。他也不做挣扎,只静静的凝望着尹风。 “我想听见你的声音。” 谢清安依旧不作答,听罢后甚至将头扭过一边。 尹风不满的微微蹙起眉头,又勾嘴角,冷哼一声道:“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你当真是知道如何惹我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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