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雪沛才稍微高兴起来。 看吧,光芒就是世间最美的东西。 汹涌的人流给他挤散了,雪沛不会玩灯谜,也嫌乱哄哄的街道有些吵闹,都这样拥挤了,居然还有人围着玩斗鸡,男人们的嬉笑一声比一声高,雪沛形单影只的,被撞了好几次肩膀。 不好玩。 他气鼓鼓地买了只糖葫芦,决定等会要是还有谁敢故意挤自己,就拿糖葫芦的签子去扎对方,结果买完刚走两步,就看到个嚎啕的小娃娃,对着被踩扁的米糕哭天抹泪的,年轻的阿娘在旁边为难,说等回家拿了铜板,再来买好不好? 雪沛挤过去,给手上的糖葫芦给小娃娃了。 雪沛又两手空空了。 人潮像是波浪似的,一阵阵地起伏,正月里的天已经暖和了,圆圆的月亮像枚小印章似的盖在夜幕上,雪沛索性不挣扎了,由着来往的人挤他,他就这样仰着脸,看天上的月亮,看天上的灿烂星光。 一不小心,却轮到雪沛撞别人了。 他只顾着抬头看,没注意前方有人,一头撞在人家胸膛上,雪沛连忙后退:“对不起。” 周围的行人似乎稀少了些,都笑语盈盈的,摊贩扯着嗓子叫卖,有老爷爷在熬糖稀,甜丝丝的糖味混合着烟花的硝烟,弥漫在窄窄的街道上。 来人站住了,低头看着雪沛。 他身材高大,装扮低调,穿着件墨色的大氅,暗金色的云纹闪着隐约的光,而脸上,则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有些可怖。 雪沛怔了下。 又是一阵烟花的升腾。 “砰——!” 人群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依然在笑,在喧闹,但这个瞬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逐渐远去,雪沛无意识地伸手,放在了对方的面具上,触手生凉。 他顿住了动作,没揭:“陛下,是你吗?” 面具下的人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把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在了雪沛的手背上。 轻轻地握了一下。
第26章 “我能亲亲你吗?”(加…… 雪沛是真的高兴。 他跟在萧安礼的身边, 隔一会儿就要探过身子看人家:“你说,我是不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啊?” 面具下的人颔首,声音清越:“是的, 你真厉害。” 被表扬了, 雪沛也终于消停了。 他们跟着人群往前走, 护城河那边马上就要放烟花,萧安礼比他要略微提前半个身位,替他挡着莽撞的行人。 过年嘛,总该压岁辟邪,大齐就有这种故意戴“鬼面”来吓退邪祟的传统, 所以萧安礼戴着面具走在路上, 并没有引得人注意, 反而雪沛, 让不少人回头,多看了几眼。 因为他一直在笑。 不知是晚上吃醉了酒还是怎么,雪沛的脸和耳朵都是红的, 他本来就皮肤白,稍微上一点颜色就格外明显, 再加上那过于细腻的肌肤, 被晚上的烛火一照, 竟有种淡淡的珠光感。 自然引得人垂涎。 有动了歪心思的人过来,亲昵地与其搭话, 周围太吵了,雪沛听不清,那人就蹭着往这边挤,还没挨着呢,就被挡了回去。 他还不服气, 梗着脖子喊:“喂,我和这小美人讲话,关你什么事?” 雪沛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这小美人仨字唬了一跳,他扭头看陛下,面具也没摘下来啊,怎么就看见里面的脸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有禁军跟着吗,他是不是该联系一下丁佳,保护陛下? 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肩,不由分说地给雪沛带着往前,声音有些阴沉:“别看了,说你的。” 雪沛:“哎?” 他几乎整个人都被萧安礼护在怀里,踉跄着往前走,实在觉得好笑,拿手指着自己:“我吗?” 萧安礼淡淡的:“嗯。” 雪沛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捂住肚子,只恨汹涌的人群挤散了王大海一家,不然,定要把这么有趣的事讲给他听,给飞蛾听也行!实在太可笑了,雪沛还没发光呢,竟就被认为是美人了,什么眼光呀。 过了会儿,雪沛偏头看萧安礼:“你怎么不笑啊?” 萧安礼:“……” 他不说话,只给雪沛揽得更紧,今夜人多,哪怕已经提前部署过,也可能会出现不可控的意外,所以萧安礼的精神还是绷着的,任凭头顶烟花灿烂,也没有分心去看一眼。 “陛……”雪沛换了个称呼,学着丁佳的叫法,“主子,你怎么在这里呢?” 摆脱了后面的登徒子,萧安礼的胳膊稍微松开了点:“我出来看花灯。” 雪沛笑吟吟的:“也是,民间街头的花灯,就是比宫中的漂亮。” 萧安礼问他:“宫里的不漂亮吗?” 快到护城河边了,周围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一部分还在逛街市,一部分早在堤岸边占了有利位置,萧安礼放开了雪沛,两人慢慢地往前走,飘渺的乐曲传来,他们偶尔会轻轻地碰下肩。 雪沛说:“主子,你知道春天的时候,我离开宫中,在很高的山上往下看时,想到了什么吗?” 萧安礼没说话。 雪沛继续:“我觉得,偌大的皇宫从高处看去,好像一块小小的手帕,然后里面的花朵就跟绣上去似的,看起来金灿灿的,但完全不会动。” 当时,他看得有点难受。 面具挡住了萧安礼的表情,雪沛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你就是因为这些,才不开心吧?” 毕竟萧安礼没有翅膀,飞不出那样的深宫高墙。 萧安礼轻声说:“是啊。” 雪沛不会安慰了,就也握了下萧安礼的手,又是一年春天,微风吹拂起额前的发,露出一双明亮的眼,萧安礼看着,突然换了话题:“你在外面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说话间,两人继续往前了,雪沛歪着头:“没有啊。” 萧安礼顿了下:“我指的,是刚才那种。” 这话隐晦,雪沛想了下才明白,就点头:“还真有。” 萧安礼问:“那你怎么办的?” “我骂人啊,”雪沛不紧不慢道,“不行就跑,如果跑不开的话就发光,刺瞎坏人的眼睛。” 他兴致勃勃地给萧安礼讲,自己之前遇见拦路的劫匪,是怎么机智逃脱的故事,结果说一半扭头,萧安礼停在原地,不走了,语调有些怪。 “你还给别人发过光?” 雪沛这次的反应很快,立马接道:“不是不是,和你那种不一样的!” 他语调急,双手都跟着比划:“我给你看的多好看啊,那么柔,一点也不扎眼。” 萧安礼:“哦。” 见到他这样,雪沛有些想笑,莫名想到之前王大海家的小孩儿,也是这样,他给其中一个编了狗尾巴草,小孩美滋滋地拿出去炫耀,结果发现对方手里也有同样的,嗷一嗓子就哭起来。 雪沛发现了,人喜欢偏爱,喜欢被特别地对待。 陛下也是这样的。 他又去牵萧安礼的手,努力逗他开心:“你看,我就只拉过你的手。” 萧安礼没动:“真的?” 雪沛忙不迭点头:“当然呀!” 这会儿,萧安礼也反手过来,给雪沛的手牢牢牵住,他们没去人多的地方,走到了相对下游的河边,周围是高矮不一的垂柳,绿芽初长,温柔地抚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雪沛给手往外抽,没抽出来,萧安礼已经找到了块干净的石头,拉着雪沛一同坐下:“在这看。” 没到正式放烟花的时候,天空中零星地炸着小朵,雪沛挨着萧安礼,稍微有点不自在:“主子……” “别叫这个,”萧安礼还是没摘面具,“不习惯。” 雪沛“啊”了一声:“可是,这会儿在外面呢,总不该再叫你陛下。” 萧安礼轻笑一声:“亏我还夸你聪明,难道不能想个别的?” 还真不能。 他俩目前的关系挺尴尬的,雪沛觉得萧安礼没把自己当朋友看,朋友哪儿有亲嘴的呀,所以不能随意地叫哥或者兄弟,也不是什么同窗或者师长,可真给他难为住了。 “聿初,”萧安礼突然开口,“这是朕的字。” 雪沛眨着眼,没吭声。 萧安礼顿了下,翻过对方的手,在掌心上把这两个字写出来:“认得吗?” 雪沛诚实道:“不认得。” 也不太好记。 还是王大海这一类的名字好记。 “那你的小名是什么呢,”雪沛终于得以给手收回来,“我听说,人都是有小名的,亲近之人才能叫。” 说起来,之前那次他钻桌子底下,听见太后叫他什么来着。 萧安礼的身形,明显地顿了一下,哪怕带着面具,雪沛都能感觉到对方抽了口冷气。 他试探着开口:“……礼儿?” 萧安礼唰一下站起来了:“放肆。” 雪沛却眼睛一亮。 怎么回事,这种大逆不道的感觉,有点快乐! “你说了在外面,”他索性耍无赖,“那只能这样喊名呀,什么字的,我记不住!” 岩石高大,下面的水流又深,雪沛就这样晃着自己的腿:“莫不是你害羞了?” 萧安礼又坐了回去,冷硬道:“不是,这不是我的小名。” 雪沛更有兴趣了:“哦,那你的小名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远处河堤上的人群传来欢呼,一朵金灿灿的烟花在空中炸开,随即,就是几道响亮的哨声,无数朵各色的烟花,也纷纷绽放光彩。 雪沛的心思完全不在烟花上了,他往萧安礼那边凑:“给我说嘛!” 萧安礼转着身子,不搭他。 雪沛就跳下石头,跑到人家面前:“给我说说嘛!” 烟花的声音响,雪沛的声音就更响,他不仅嘴上闹腾,手也跟着去拽萧安礼的衣袖,来回扯人家,萧安礼被他闹得没办法,才反手扣住对方作乱的手腕,憋了会儿开口:“……阿荔。” 雪沛:“哎,是哪个?” “荔枝的荔,不是礼,”萧安礼这次没在人家掌心写字,“认得吗?” “当然!” 雪沛这下认得了,使劲儿点头:“夏天的时候,岭南那有好多的荔枝树,特别甜!” 萧安礼短促地笑了下:“我的母亲,就是岭南人。” 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他不想跟雪沛讲太多,只是重新给对方扯过来,坐回石头上:“这下开心了?” 雪沛笑得眼睛都弯了:“阿荔,这个名字好听!” 萧安礼:“……” “阿荔!” 被上元佳节的气氛感染,雪沛格外放肆,连着叫了好几声才停下。 而萧安礼,就静静地看着他。 雪沛不敢叫了。 他心虚地咳嗽了声,转而指向被染得昏黄的夜幕:“你瞧,烟花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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