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潭说起身,将纸压在台灯下,然后推门而出。 张府已经为张小如设了灵堂,现在遗体应该在棺材里躺着,等着丧事之后下葬。 傅潭说轻手轻脚,潜入后院灵堂。四处的白布白幔白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偌大的“奠”字在夜里看起来阴森可怖,偶有穿堂风吹过,吹的人心里凉飕飕的。 因为张小如是晚辈,做父母的不会为她守灵,灵堂内只有几个丫头,烤着火盆依偎在一起,纵然心里害怕,但仍是要看守灵堂。 傅潭说只用了一点迷药就放倒了几个丫头,便大步向祭台后的棺材走去。 张小姐一身寿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或许员外夫人想要让自己的女儿漂漂亮亮地走,张小姐额上的青紫被用脂粉掩盖了一些,此时她躺在这里,面容安详而秀丽,好像只是睡着了。 傅潭说将手指放到她耳后颈处,冰冰凉,人已经死透了。 如果张小如没有死,那眼前,躺着的这位是谁呢? 傅潭说眸色渐深,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冰凉的刀尖毫不留情将要刺破张小如颈下的皮肉。 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傅潭说这丧心病狂的一幕,一定会惊恐地叫出声来。 “什么人?”傅潭说猛地扭头,手里沾了迷药的飞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射出去,却被来人一扇子挡住了。 这标志性的扇子,来人正是—— “狐狸?”傅潭说一脸震惊,继而压低了声音,“秋辞,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秋辞。 “吓死我了。”傅潭说呼一口气,来人是赵秋辞他就放心了,“你也觉得,张小姐死的蹊跷吗?” 赵秋辞也没想到能在灵堂偶遇傅潭说,轻手轻脚绕过昏迷的侍女,到了棺材旁边:“没想到你还比我快一步。” “我只是心里有点不踏实,想着张小姐还没下葬,先过来看一看。”赵秋辞一边说,一边冲那具尸体努努嘴,“你要怎么查?” 傅潭说举起了手里的刀。 “噗---” 仿佛插进什么肉肉的东西,肉质感十足,但是匕首拔出来,却没有沾染上血丝。 傅潭说俯身,凑近了张小如的伤口,就算人死后,血液凝固,伤口边缘应该也会有青紫色的血液的痕迹,何况张小如也才死了不到一天。可傅 潭说等了半天,张小如的伤口没有血丝或者血块涌出来,甚至刀口还变小了一点。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答案。 冒牌货。 “她不是张小姐,甚至,都不是人。”
第21章 赵秋辞取出一块干净的白色帕子,在张小姐刀口处用力按压,帕子上沾染的不是血,而是一种发青发紫的粘液。他微微皱眉,将帕子放到鼻子底下,轻轻闻了闻。 “什么味道?”傅潭说好奇。 “一股……嗯,烂蘑菇味。”赵秋辞道,将帕子往这边递了递,“你闻闻。” “不了不了。”傅潭说侧首避开,“你说烂蘑菇味,就是烂蘑菇味。” 二人盯着尸体,不仅外貌,连触感都和真人皮肤没什么差距,很难区别。 赵秋辞断定:“是傀术。” 好厉害的制傀术。 冒牌货全身上下与张小如几乎一模一样,别说傅潭说四人,就是亲生父母张员外夫妻二人,都没有发现张小如是个假人。 能做出这样的傀儡,不仅技艺高超,应该……对张小如很熟悉吧? 将现场简单收拾一下恢复原状,寿衣遮盖了刀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两个人不再久留,又悄悄潜回了自己房里。 所以是为什么。 傅潭说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如果张小姐没死,那她去了哪?凶手呢?那山妖明明一切都交代了!甚至已经认罪伏法了!现在若是推翻这一切,那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赵秋辞也同样不解,他想了想,还是与傅潭说道:“现在案子已经汇报给慎行司了,凶手伏法,尸体即将下葬,员外夫妇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在查清楚真相之前,此事千万不要声张。” “我知道轻重。”傅潭说缓缓点头,“但是,我们得找到张小姐。” “找当然要找。”赵秋辞攥着他的扇子,长叹一口气,“只能先不回蓬丘,多在这里住几天了。” 一个人,消失了,家人以为她死了,还下葬了,他们不会再寻找她,只是守着冰冷的墓碑神伤,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记得她呢? 赵秋辞起身,轻轻拍拍傅潭说的肩膀:“夜深了,先休息吧,找人的事,明天和他们两个商量商量,我们再一起行动。” 傅潭说点头:“好。” 赵秋辞离开了。 傅潭说深吸一口气,这种被蒙在鼓里,雾里探花的感觉太难受了。 他双手交叉,念了个诀,再缓缓展开,一道镜子一般明净的镜幕赫然浮现在书桌上方。屏幕对面,一片漆黑,然业火滚滚,恍惚中似乎能窥见朵朵红莲。 而对面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匆忙见礼。 “小人见过姬少主,姬少主千岁,千千岁!”对面的人恭恭敬敬,“不知少主深夜来访,是……” “我要查命簿。”傅潭说开门见山,将张小如的生辰八字化作金色字符传过去,“这个女子,前世,今生,但凡命簿上有记载的,我都要看。” “这……”小老头显然有些为难,“禀少主,我们大人不在,这命簿不是……” “是不能,还是不愿?”傅潭说轻笑一声,那双盛满风流笑意的桃花眼此时却眼尾微垂,透着入骨寒意,与平日的温和判若两人。 此时的傅潭说戾气乍现,像是一块温润的玉摔碎了,边缘也锋利地能将人手指割出血来。 “只是看看,又不要你缺页少字的。”他冷笑一声:“我竟是使唤不动你们了。” “少主息怒!”小老头战战兢兢,“天地可鉴,小人不敢忤逆少主!” “那就找。”傅潭说坐回椅子上,“半刻钟。难得用你们一次,磨磨唧唧,是不是我许久不去,你们都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了?” 小老头腿都软了,哆嗦道:“这就找,这就找,少主,您老安康!” 半刻钟,傅潭说想要的东西便被呈了上来。 相隔千里,傅潭说无法触碰到那些命簿,只能隔着镜幕观阅。 张小如的上辈子,女,,成亲路上被劫匪劫走,失了清白,以死明志。 傅潭说眉间皱起,啧了一声。跟这一辈子的遭遇倒是挺像。 张小如的上上辈子,屠户之女,招赘婿,招一个,死一个。 哈?傅潭说又忍不住啧了一声。但是这一辈子虽然招赘婿很困难,大龄未嫁,孤身一人,但是却平平安安活到了六十岁,算是顺遂。 下一页,张小如的上上上辈子,普通百姓之女,与邻居之子青梅竹马,定下娃娃亲。青梅竹马死了?张小如守了一辈子望门寡,官府还给颁发了贞洁烈妇的牌坊? 傅潭说的瞳孔真的瞪大了。 他算是发现了,加上这辈子,张小如,命和丈夫只能选一个,若是想找丈夫,不是孤苦一辈子就是没了命,要是一生平安顺遂,那她丈夫非死即残,绝对活不长久。 傅潭说好歹也是出身鬼族,地府的常客,张小如这样的根本不正常,要说是没有人搞鬼,傅潭说才不信。 那到底谁在搞她?她得罪谁了?为什么非就不让张小如好好成亲,结婚生子,过上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非得让她一生坎坷? 傅潭说真的纳闷了。 这个东西,缠着张小如,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实在是狠毒。 “少,少主,您,看完了吗?”老头举着命簿,胳膊酸的在颤抖。 傅潭说挥挥手:“你累了吧,换个人上来,我还没看完。” 那老头松一口气,看着那命簿,这口气又没完全松下去,苦着脸找了个小的代替他,自己上一边揉胳膊去了。 再翻到下一页,张小如的上上……数不清哪辈子了,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且正值人间大旱饥荒,百姓易子而食。 这个开头已经够苦了,不知道这辈子能有多苦,傅潭说接着看下去。 但是意外的,这是她这几世里,难得的,最幸福的一辈子了。 “有夫王充,疼之爱之。有女早夭,后诞二子,皆长大成人。晚年子孙绕膝,享年四十又九,高寿。”傅潭说将命簿上判官的批注念出声来,“积善行德,不曾作恶,再世可入人道。” 看着简简单单就将其一生概括的一行字,傅潭说若有所思,他问掌簿老头:“她的丈夫,这个王充,命簿你能给调出来吗?” 老头拱手:“少主这可就为难小的了,世上重名之人这般多,至少得有此人的生辰八字才行。” 傅潭说点点头,知道这是件不容易的事,便没再强求。 那么,张小如这几辈子惨剧的由来,应该就出在这一世上,毕竟只有这一世,她情爱双全,家庭和睦,且活到了四十九,无病无灾,在那个人人活不过三十的大灾之年算是高寿了。 “替我与你们大人问好。” 与掌簿老头道了谢,又让其替他问候了地府阎王,傅潭说撤了镜幕,房间内又恢复原样了。 所有线索在傅潭说脑子里串联出来。 如果,如果傅潭说不是鬼族少主,只是个普通的蓬丘弟子,那他就不会用鬼族的秘法燃烧张小如的生辰八字,就不会发现真正的张小如还活着。 如果他不是鬼族的少主,就不会去地府借命簿,调查张小如的前世今生。 那这个案子就这么完美的结束了,所有人都被蒙蔽了过去。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劲。 丫鬟小倩鞋子上的泥土,对不上的死期,消失的张小如,和背后搞鬼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包括现在已经伏法的山妖,山妖如果不是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将他推出来…… 傅潭说猛拍了一下脑门,是啊,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蓬丘弟子,他就会相信这一切,不再深究,而这,恰恰是罪魁祸首,想让他相信的一切。 傅潭说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外面晨光熹微,天刚蒙蒙亮,傅潭说风一般闯进赵秋辞楚轩河双双的房间,将他们挨个从被子里面薅起来:“醒醒,都醒醒,起来干活了,再不走张小如就要被凶手带走了。” 楚轩河和双双睡眼惺忪,皆是一脸迷茫:“傅鸣玉,你大早上发什么疯。” 唯有昨夜知道内情的赵秋辞脸色凝重了起来:“鸣玉,你有线索了?” “我们现在立马上山。”傅潭说快速道,“昨日那个结界里,真正的张小如一定被他藏在那!” 如果运气好,现在他们应该还没逃走。 楚轩河跟双双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们一直都听赵秋辞的,看他俩这般凝重模样,立马正经起来,跟着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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