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卓然走下比武台,见一众徒子手里都有喜糖,就她没有,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湘。 萧湘将特意留下的一份喜糖奉上。 燕卓然将两人又送至山门外,临走时,又叫住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哎对了,关于修仙界大劫的事,你俩的宗门都有想法没有?能不能给我借鉴借鉴?” 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门主去开完大会回来后就拉着我们开了个小会,让我们都出出主意、说说想法,但我这个人嘛……这长老的位子能落到我身上,纯属是我修为高,还能打,不是因为我脑子有什么能耐。” 萧湘回首,歉然道:“宗主师兄……并未同湘说过此事。” 裘弈面无表情道:“吾亦然。” “不过……”萧湘转身,直视燕卓然,“孤鸿道君曾赠湘一言。” 闻言,燕卓然神色肃然,颔首道:“请说。” “天命惶惶,毋乱本心。” 冰凉的余声散在山风里,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曲折的山路上渐行渐远,被苍松与云雾遮挡,快要看不清了。 燕卓然挎剑立在原地,望望松柏,又望望云海。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越接近“天道”,对一些事件的预知也更加强烈。从前段时间开始,燕卓然就浑身不舒坦,坐也坐不住,总想跳起来去做些什么,心里总不踏实。 这个症状持续了数日后,玄清宗那边传来消息,说司马良辰算出修仙界大劫将至,急邀诸位宗派的主事人去青云宗开议事大会,共商应对之策。 一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修士最终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只是让大家都尽快提修,好应对那不知哪天要落下来的“大劫”。 燕卓然在山门前徘徊一阵,又挠了挠头,高高束起的长发快让她给挠散了,这才转身回宗。 “诶诶!刚刚我是害得你们几个把丹炉炸了吧?那丹炉里头有东西没有?一共多少灵石?” 她分神在心中道:玄清宗那个算命的还叫良辰呢,光算坏时候,不算些喜庆时候,白瞎这名儿。 罢了罢了,到时候水来土掩吧,毋乱本心,毋乱本心…… …… 裘弈垂眸看着萧湘递到自己手中的那把瓜子。 萧湘以为裘弈也不知道这个怎么吃,便道:“这是瓜子。” “吾知道。”裘弈拈起一粒,咬开吃仁,再用灵力将瓜子壳震碎成粉末,洒在路边的泥土中,“幼时在街边,看那些茶楼中的贵人吃过。” “幼时?”萧湘注意到裘弈话中无意间透露出的关键词,问道,“可有想起什么?” 裘弈一愣,赶紧追着方才那道回忆而去,但没能抓住,想不起其他细节。 两人回到太清宗,萧湘说有事要去寻宗主,裘弈便独自回红梅落雪。 他于小筑中静坐不过半刻,便觉察到有许多幼小的气息聚集在屋外,神识向外一探,是太清宗的一众徒子。 那些徒子就站在门外,有些向门内探头,视线寻了一圈,寻不见他们想要的人,便立在门外静候那人回来。 稀碎的低语顺着寒风流入裘弈耳中。 “不是说香香长老回来了么?” “可能去找宗主了。行神道君在这,长老应当很快就回来。” “我等不及想要问长老这一招实战威力如何了,长老速回,速回速回……” 屋外的梅树微微移根斜枝,为徒子们挡住大部分寒风,裘弈在小筑中静默片刻,起身将半阖的门扇推开。 “都进来罢。”裘弈对门外的徒子们说道,“若有修行上的不解之处,吾或可解答。” …… “宗主师兄。” “呀,香香来啦。” 段衍回身,神色略显疲态,一双狐眼微眯,看向堂下来人。 “出去玩的可还愉快?” 萧湘答:“愉快。” 天色已晚,太清殿中明烛数千,将萧湘通身黑都照得浅淡,他立在段衍不远处,见神台的香炉中插着许多燃尽的问神香,便问道:“师兄为何点这么多问神香?” “问神呀。”段衍忽然笑起来,眼中情绪被烛火的昏光模糊。他快步行至萧湘跟前,声音低哑,像是之前说了很多很多话,用了太多嗓子,“不过祖师好像不大喜欢我,一直不理我……祖师最爱你,你快来帮师兄问问。” 萧湘被段衍拉到神台边,摁坐在蒲团上,段衍又点起三根问神香,插在香炉中,回身对萧湘道:“问问祖师,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太清宗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具体要问何事?”萧湘不明所以,怀疑道,“师兄饮酒了?” “哪还有心情饮酒……”段衍苦笑道,“问问祖师,若大劫将至,我们当如何应对?” 萧湘此番来寻段衍,正是要问大劫相关的事。出去一遭,他发现各门各派的长老都知晓此事,但段衍从未告诉过他。 若是以前,段衍没告诉他的事,那便是不重要,段衍自己便能解决,但这次出行,萧湘发现,就连往日里最不愁事的燕卓然都将此事放在了心上,那这件事应当非同小可,那么多宗门都在为“大劫”做准备,他们太清宗却没什么动静。 段衍坐到他身边来,既不垫蒲团,也不理衣摆,道袍的下摆堆在地上,十分不讲究,“问啊,帮师兄问问。” “……”萧湘偏头看一眼段衍发红的眼眶,抬眼正视育祥传道天尊的神像。问神香的烟雾太浓,将高大的神像都笼罩在了烟雾之后,萧湘快要看不清祖师的样貌。 他阖眸,在心中问道:若大劫将至,太清宗要如何应对? 等了许久,没有回应。 萧湘没有睁眼,又在心中换了个问法:若大劫将至,弟子当如何应对? 身边传来段衍重重的提气声,萧湘睁眼,见问神香浓重的烟雾变幻成了祖师的模样,倾身到他面前。 祖师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烟雾幻化出的拂尘,怜爱而悲悯地抚了抚萧湘的发顶。 太清殿外忽然吹来一阵寒风,将满堂的烛火吹灭,问神香的浓烟也随之消散,周遭黑暗下来,但对于可以用神识视物的修士来说,成不了什么阻碍。 师兄弟,两个人,在殿内望了又望,等了又等,没再等到一句神谕。 “师兄,关于大劫……”萧湘转头,欲问段衍。 段衍抬手打断他的话,哑声道:“紫微宗传了一道符信来。” 萧湘问:“信上写了什么?” 段衍将一张被攥到皱巴的符纸展开,递给萧湘。 那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大劫至,太清尽亡。 萧湘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看不懂文字了,他愣了半晌,忙道:“卜算到的结果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不可全信!” 段衍低声说:“为太清宗卜算未来的那位元婴期修士,在算出这个结果时就暴毙而亡,这符信,还是当时在他身侧的同门为他传来的。” 萧湘哑然。 卜算时,若是窥探到了不可窥的天机,双眼可能会失明,自身的气运也可能会受影响,但如果当场就暴毙而亡,那么算出的结果,几乎无可更变。 太清尽亡——太清宗的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 玄清宗,无念殿内。 顾犹在跪在不还仙君的神台前,手里攥着张黄符纸,那张黄符纸上倒是没写什么“玄清尽亡”的文字。 但是写的字也不是顾犹在愿意看到的。 顾争鸣悄悄绕到父亲身后,偷看那张黄纸上的字句。上面只写着六个字——“大劫至,灵钧殁”。 “爹,这是何意?”顾争鸣不解地问道。 “小鸣。”顾犹在擦了一把泛红的眼眶,将小女拉到身旁的蒲团上跪下,“你求求爷爷,让爷爷别带走叔叔。” 小姑娘淡淡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爷爷。” 不还仙君的神像黯淡,可神像的双眼却微微睁开,似是在回应顾争鸣的呼唤。 “不要带走叔叔。叔叔说等他游历归来,要给我带许多举世罕见的奇珍异宝。” 女孩清脆的祈求和男人低哑的哽咽在大殿中回响。 “不要带走他……” …… “师姐。”李拂衣从观外探头,嘴角噙笑,“叫我来,所为何事呀?” 清尘观内的罗万劫回头,向李拂衣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怎么待在观里,却不点灯?这么黑,祖师要怕的。”李拂衣边走,边用法术将路过的灯烛点燃。 “祖师呀……祖师不会怕的。”罗万劫低声道,“我们上清宗的祖师,早就陨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傻话呢?” “我听闻,天神陨落后会化为福祉降临人世,成为修仙界或凡间的一部分。”李拂衣轻轻地挨着罗万劫坐下,“万一外头那座挡住我们山门的大山就是师祖呢?” “若是,便好了。”罗万劫抬手,用力抱住身旁的李拂衣。 “……师姐?” “拂衣啊……”罗万劫声音哽咽,“你们明明才熬过来,为什么……” 李拂衣回抱罗万劫,拍拍自家师姐的后背,视线一转看见旁边地上落着张黄符纸。 她伸手将符纸够过来,捋直一看,上面有一句话: “大劫至,行神难行,明愿无明。”李拂衣低声呢喃。 “明愿”是她的道号。
第26章 紫微谶语 “你也知道,支撑修仙界的擎天龟足在千年前断过,后来修仙界是用仙君骨重新撑起来的。如今这仙君骨向外产出的灵气越来越少,有倾颓之兆,大家都没想到什么解决办法,只是心照不宣地让本宗徒子都快些成长,力求在大劫将至时保全宗门。” “只有给我们宗门测算的元婴修士暴毙,只有我们得了个全灭的‘谶言’。” “师兄我胆小怕事,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吓坏了,有些失态,幽明莫要因此惊慌。” “师兄会找到办法的……毕竟测算总有不准的时候,不是吗?” …… 夜风簌簌,吹动太清宗内的墨色树丛。萧湘从太清殿出来时,夜色浓的快要与他身上的衣物浑成一片,天上无星无月,人间无明无光。 夜游的徒子们秉烛携行,路过时纷纷驻足向他问好,萧湘回以颔首,再目送他们远去。 与得知此事后仿佛天塌了的段衍不同,萧湘要镇定许多。他极少占卜未来之事,因为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绝对的,命数未定前,万般皆有可能。 先前卜算出裘弈要避免去魔域,但若是裘弈想去魔域除魔,他可陪同前往,多一份助力,那卜算出的命数或许会有所更变。 既然太清宗会“全灭”,那一定是有某种会导致太清宗全灭的因素在。是天灾、人祸?还是某种太清宗同门集会上出现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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