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挎剑踏入茶馆,迎面便见到熟人,上前打招呼:“灵钧……你在写什么?” 他抽过书一看,大怒道:“不准编排我师父!” 顾人还大喊冤枉:“什么编排呀?这不是事实吗!你现在就在太清宗里的同门跟我说的!!” “怎会!”暮成雪把那书册往桌上一拍,又气又羞,面色发红,“我师父是正经人,怎会用手……怎会做出这等事!更何况他们只是协议……” 顾人还拱火道:“那你要不回去瞧瞧?万一现在成真道侣了呢?” 暮成雪剜他一眼,进茶馆不过半刻便又出去了,御剑飞回太清宗。 顾人还摇头叹息。上回也是这样,暮成雪打死都不信自家师父怎么怎么样,结果回宗门一看就老实了。 茶馆里的顾人还拿过被暮成雪倒扣在桌上的书册,继续落笔记录,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收起传音海螺,将桌上的纸笔墨砚收拾进乾坤袋,吹干书册上的墨迹,拿书出门,召来问心剑。 横坐在问心剑上,顾人还往书册上瞧了瞧,指挥道:“去魔域边境,我找母亲撒会儿娇。” 问心剑载着顾人还升空,往西北飞去,一路景色越行越荒凉,直到最后放眼山间无花草,天空由蓝色突兀地过渡为红色,遍地黑土黏腻如久置的血肉,腥风割面。 顾人还的眼白渐渐爬上黑色魔气,一双紫眸也转变为赤红。他御剑落在边境的一块界碑前,昔日一尘不染的正道修士早已魔气盈身,抬手往界碑中拍送了一道魔气。 界碑侧面的结界松动,水面般荡漾一刹,顾人还走入结界,面前豁然出现一座玄色的六层镇魔塔。 这镇魔塔中关着当今魔域中恶性难抑的三名魔尊——不问,不知,不听,它们都由魔主丰不改看管镇压。 顾人还小心地走入镇魔塔,恰好见魔主将一柄通身雪白的仙剑插入封魔泰鼎,太鼎上拴着的三根铁索原本正在震颤,带着整座镇魔塔都在摇晃,那仙剑一入鼎,三条铁链忽然都静了。 “咦?”顾人还揉揉眼睛,仔细地瞧了瞧被魔主插入封魔泰鼎的白色长剑——这不是行神道君的摧雪剑吗? 丰不改察觉到身后有生灵走近,转身来看,见是顾人还,脸上的神情依旧未变,只是周身弥漫高涨的魔气都贴近到地面,不给顾人还带来威压。 “人还,何事?”待到顾人还走到自己跟前来,丰不改伸手,像是触碰小动物般小心地摸了摸顾人还的发顶。 “我来看看母亲,想您了。”顾人还捧着魔主的手,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手心,随后将手里的书册献宝一般地展示给魔主看,“还带来了修仙界时下流行的趣闻!” 丰不改垂头看他,道:“人间语言,有变,母亲,还未完全,学会,文字,也,不识。” “‘人间语言有变,母亲还未完全学会,文字也不识’,您同人类说话不必将断句分到那么细致,人类能听得懂。”顾人还拉着丰不改在台阶上坐下,“我来念给母亲听。” “好。”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顾人还连说带比划,将修仙界最近又出了几对新人、哪位大能炼丹失误炸了宗门、谁与谁为了一株举世罕见的仙草大战三月却不成想最后便宜了路过的妖兽——诸多诸多,全都说给身边的魔主听。 待顾人还说完,魔主评价道:“人间,有趣。” “还有更有趣的呢!等日后我叫上一帮人在各处游历,将一路的风物见闻都写给母亲。”顾人还将记录趣闻的书册也收进乾坤袋,“要是母亲能去人间就好了,我带着母亲在各处玩玩。” 魔主闻言,摇摇头道:“目前还不能去人间,上有天神,下有凡人,母亲出去,恐殃及苍生。” “……”顾人还抬头看向丰不改,不解道,“为何会殃及苍生?母亲又不滥杀,只要收敛好魔气,便与常人无异。” 丰不改拍拍身后的封魔泰鼎,“还要看押,它们。” 顾人还不耐烦道:“直接杀了不行吗?多大的脸面让母亲亲自在这看着它们?” “将魔域彻底与人间隔开,需四名魔尊作祭品。”丰不改捋捋孩子的头发,耐心地说道,“还有一魔,在魔域寻不到他的下落,可能去了人间。待四魔齐聚,母亲便可去人间寻你。” “好吧……”顾人还双眼突然一亮,失落和不耐一扫而空,拉住丰不改魔气幻化的衣袖说道,“既然那个魔尊去了人间,母亲如今又不去人间,如何寻魔?” 丰不改道:“我在鬼市打听,修仙界魔修动向。如今凡间没有魔造成的大灾祸,修仙界也没有,待我寻到,便托育道天尊协助捉拿。” 顾人还追问:“天尊想要在人间动手,很难吧?有天道在限制天神呢。” “这倒是。”丰不改陷入沉思。 顾人还趁机说道:“母亲母亲,我认识一位杀魔……不是,捉魔高手,此人是清尘仙子宗派下的剑修,专业八百年除魔,实力一流。我为母亲拜托那人协助捉拿魔尊,如何?” 丰不改忙问道:“是何人?” 顾人还转头看向封魔泰鼎上的那把雪白雪白的剑,示意道:“那把剑的剑主,行神道君,也就是我刚刚跟您说过的那对修仙界双剑修新人中的一位。” 话音落后,魔主沉默。 “母亲?怎么不说话?” “……”丰不改低声问自家小孩,“若是一名剑修的剑断了,是何后果?” “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身死道消。但后一种情况很少……”顾人还直觉不妙,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该不会将行神道君重伤……” 丰不改摇头,“只是夺了他的剑。” 顾人还松一口气,“那便好,将剑还给他就是了。” “但是打断了他道侣的剑。” “……啊?”顾人还以为自己罹患了什么耳疾,不信邪地又问一遍,“母亲方才说什么?这镇魔塔的风有点大,方才没能听清。” “母亲,将他道侣的,剑,打断了。”以为顾人还的语言理解和自己一样贫瘠,理不明白这段话,丰不改便又将一句话拆开来说。 魔主那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你方才说,他道侣是育道天尊宗派下的剑修,那我岂不是……” 一下子得罪了两个能帮她捉拿魔尊的存在? 母子俩面面相觑,片刻后丰不改猛然起身,将封魔泰鼎中的摧雪剑拔出,烫手山芋般塞到顾人还手里,“帮母亲,还回去,待捉拿魔尊事毕后,我再抢来。” 顾人还捧着剑惊恐道:“母亲为何要抢摧雪剑啊?!” “摧雪剑只认大修罗尘劳祇灵护法使者为主,他不能再修回天神界。”丰不改蹙眉严肃道,“否则我上不去。” 顾人还愈发惊恐了,“母亲为何要去天神界?!” 因摧雪仙剑离开封魔泰鼎,少了一道极具威慑的镇压,那三根铁索又开始震颤起来。魔主抬手,身后的魔气尽数覆着在颤动的锁链上,将震动压灭。 一道魔威自镇魔塔向魔域全境扩散,将一切蠢蠢欲动的魔族震慑在地,万魔叩首,不敢造次。 封魔泰鼎前,魔主缓缓抬头,魔瞳透过镇魔塔的塔顶,看向魔域无光的血色天幕,似乎还在透过那层天去看九霄之上的谁。 “——弑神。”
第31章 逐星明心 暮成雪踏剑冲进太清宗山门,直奔红梅落雪,最终急刹在小筑门前,跳下飞剑。 然后默然地看着小筑中对坐的师父师爹——师爹的左手正握在他师父的右手食指上。 “……”暮成雪站在门口,轻叩门扉,低声唤道,“师父。” 正在打坐的萧湘缓缓睁眼,转头看向门口的暮成雪,淡声问:“何事?” “师父和师爹……在做什么?”暮成雪面无表情地问道。 “在让逐星接纳行神的神识。”萧湘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暮成雪瞳仁剧震,无表情的脸也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不是剑修的可能不知道,一个剑修的本命剑是不会轻易借给旁人使用的,更别说让自己的本命剑接纳旁人,那对剑修来说和跟别人同穿一条裤衩来说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于是在得知自己端庄威严的亲师尊要跟别人同穿一条裤衩时,暮成雪脸上的表情开裂了,门外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剑修徒子也都震惊了,更有人掏出了传音海螺,将这个才知道的劲爆消息透露给同是剑修的顾人还。 正抱着摧雪剑御剑狂奔向太清宗的顾人还在急速御剑造成的狂风中对海螺吼道:“等着!我马上就把行神道君的裤衩送过去!!” 那名与顾人还交好的太清宗徒子:“……啊?” 什么行神道君的裤衩? 旁边偷听的一个徒子道:“什么?行神道君没穿裤衩?” “谁?谁没穿裤衩?” “行神道君……” 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被顾人还败坏了的裘弈察觉到周遭的生灵越来越多,从修炼状态中脱离出来,睁眼看向小筑门口,一眼就看见满脸不可置信的暮成雪。 他似有所觉,顺着暮成雪的视线缓缓看向自己握着萧湘食指的那只手,略一犹豫,松了开来。 方才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他的神识去萧湘的识海中和逐星对话了。 他要夺回摧雪,就必须有一把可以使用的高品级好剑,可以他的命格,那些无主的剑都不喜欢他,不肯为他所用,他除了萧湘之外,也没有其他关系好到能借本命剑的高阶剑修朋友。 还是萧湘主动来向他说,到时夺回摧雪可以使用逐星。魔主不好对付,所用之剑在那种对手面前断裂再正常不过,逐星又恰好是不怕断裂的剑,正好适合裘弈暂用。 感受到一直握着自己食指的力道松开,萧湘将视线从弟子身上收回,看向面前的裘弈,关切道:“如何?” “逐星是把好剑。”裘弈抬眸,语气平平,但感激之意都在眼中。 他道:“多谢你。” “无碍,道君不必如此。”萧湘将背后的逐星剑召到身前来,示意裘弈来拿剑,“道君去和它试试吧。” “好。” 裘弈的手正要握上逐星剑,一道银光从门外射入屋内,将逐星迅速击开。 被击飞的逐星剑稳住剑身,正要发火,看到将它打飞的东西是谁时心情却由阴转晴,在萧湘的识海中十分开心地唤了一声:“摧雪!” 摧雪冷笑,将用力过猛以至于插进地里的自己拔出来,剑尖指向不远处的逐星:我不过离开一月,又不是死了,这就要跟我抢剑主? 逐星呆滞:……诶? 裘弈用指节用力敲了一下摧雪剑身,“你错怪它了,它想同吾配合,到时候一起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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