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边传来不同寻常的冰灵根本源之力,罗万劫本以为是裘弈那孽障良心发现,一转头,却见给她降温的修士是萧湘。 “……”罗万劫瞧瞧堪称修士楷模的萧湘,又看看自家这么大岁数依旧除了修为什么都不长的师弟,眉头狠狠拧起。 其实裘弈的秉性,无论是师父,还是她、李拂衣,他们都有所察觉,但从前念在裘弈年纪小,阅历少,他们都认为只要裘弈外出历练,遇事遇人,总有一日会有所转变。 后来,他们被裘弈的天才属性迷了眼,又认为天才总是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奇怪个性,且裘弈将真性藏得很好,又或者说,是因为此人对事对物太过冷淡,因其冰灵根修士的特性,大家都会认为这种秉性出现在冰灵根修士身上是理所当然的。 裘弈是师弟,是天才,是宗门未来的一大助力……这种种光环总是让罗万劫一再忽视裘弈性格中的怪异之处,去忽略裘弈那些在无意之间泄露而出、细思极恐的非人之处。 寻常修士会因为道侣与自己意见不合,而清除掉道侣的记忆,以此让道侣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吗? ——不会。 那是魔修邪修才会用的手段,上清宗也从未教过徒子这种事,裘弈是从哪里…… 罗万劫又立即反应过来,裘弈从小就听不见上清宗中师长对于自己的教诲,相当于从来没有谁在裘弈小时候告诉裘弈如何做是不对的,裘弈的认知与处事手段全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人总觉得孩子只要长大了,有些道理自然会懂、会明白,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真是……如此吗? …… “师姐。” 罗万劫闻声回首,看向身后才到自己胸口那么高的小师弟。 “怎么了?”她问。 不过十一二岁的裘弈一指树下,说道:“那里有只受伤的白兔。” 罗万劫顺着师弟的指尖看去,见树下确实有一只伤了腿的小兔,她又问:“你要救它吗?” “要救吗?”裘弈反问。 “救吧,都看见了,而且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于是裘弈将白兔抱起,让罗万劫为白兔疗伤,只不过白兔以为自己入了猎食者的虎口,拼命挣扎,接连咬伤了裘弈和罗万劫,跳出裘弈的怀中,向着远方逃去。 罗万劫甩着伤手,正要感叹一声这小家伙不珍惜救命的机会,下一刻就见一柄飞剑从身旁飞掠而去,将那只逃走的白兔钉死在地上。 “……”罗万劫震惊回头,见裘弈面无表情地召回飞剑,沥尽兔血。 这个小师弟的眼中既无恨意,也无怜悯。 她看着师弟毫无波澜的神色,忽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出声质问:“为何杀它?!” 裘弈不明白师姐的情绪为何突然激动起来,他解释道:“好心救它,它却咬伤吾与师姐。” “就因为它咬伤了你我?”罗万劫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走兽无灵识,会误伤好心人在所难免,这咬伤也不是什么大伤口,用法术治疗一下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根本犯不着将本就因受伤而惊惶的白兔杀死。 裘弈点点头。 沉默片刻,罗万劫试探着问自家小师弟:“……你恨它咬伤你?” 裘弈摇摇头。 “既然不恨,为何要因为它咬人而杀它?” “它咬伤好心人。”裘弈还是那个回答,“咬伤吾和师姐。” “那有一天,师姐若咬伤了你,你也会因此杀了师姐吗?” 裘弈不理解:“师姐为何要咬吾?” “我是说假如,你好心帮师姐,师姐却咬你,难道你也要……” 罗万劫很快便打住了话头,暗自懊恼,她不该逼问一个小孩子这种问题。 而那天,裘弈也没有回答罗万劫的这个假设问题,只是直直地盯着这位师姐。 千年后的今日,罗万劫回想起当年那件事,忽然觉得当初裘弈的答案是肯定的,若是她伤害了裘弈,裘弈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掉。 细想来,迄今为止,她所知的那些曾伤过裘弈的人…… ……几乎都死光了。
第80章 嗯嗯道君 萧湘撤去了自己的椅子,与没了椅子的裘弈一起席地而坐。 安静下来后,罗万劫给萧湘传音,将方才裘弈的所言与裘弈小时候的一些事,毫无保留地都告知了萧湘,让萧湘小心。 萧湘听后垂眸思索片刻,对罗万劫传音道:“安心,那个阵法,对真仙无用。” 罗万劫:“……” 罗万劫怒道:“这是重点吗!我是让你小心我师弟,实在不行……” 她可不想让自家师弟把一个好好的真仙给折腾没了。要是萧湘真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个把裘弈送到萧湘身边的人简直罪该万死啊! “安心。”萧湘传音安抚道,“既然贵宗将他交给湘,便相信湘罢。多谢罗宗主告知此事。” 罗万劫皱着眉,还是不大放心,“要不还是让他向天道立誓罢?” 闻言,萧湘一愣,反问道:“向天道立什么誓?” “不可伤你,不然……魂飞魄散?”罗万劫答道。 “……”萧湘语气无波地问,“若是有朝一日,湘欲对行神不利呢?因为这个誓言,他不得伤害湘,换而言之,他在湘面前,没有自保之力。” “……也是。”罗万劫愁眉不展地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等候片刻,东洲其他已经被天神“招安”的真仙也到场了,各自寻了座位坐下。 修真界议事大会,这才正式开始。 议事中,裘弈所担心的站队情况并没有发生,“三清”宗门的立场一致,统一地仿佛事先商讨过一般。 什么宗门要向什么宗门寻仇,太清宗的师兄弟都不关心,他们所在意的会议重点,是彻查邪修势力一事。 而上清宗和玄清宗的代表人对于议会的内容兴致缺缺,像是只想尽快散会、回家睡觉一样。 罗万劫在打哈欠的时候,朝玄清宗夫妇俩那边瞅了一眼,见李输梅闲的都开始给顾犹在扎小辫了。 萧湘自然也看见了那一幕,刚感叹完一句伉俪情深,随即就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 ……等等。 萧湘缓缓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段·师兄·李输梅曾经的追求者之一·对李输梅求而不得·还被李输梅打了一顿·衍。 段衍的面色丝毫未变,察觉到师弟的视线,还笑盈盈地看向自家师弟,传音问:“怎么啦?” “……无事。”萧湘收回视线,片刻后又向玄清宗夫妇俩那边瞧了一眼。 这一眼被段衍发现了,他乐呵着给自家师弟传音道:“顾犹在先前为了太清宗徒子,差点命都没了,旁的都无所谓了,你师兄我的气量还不至于那么小。” 萧湘趁机无感情地问道:“七百年前,黄师兄偷吃你那几个因为手艺人寿元将尽而再也不做的余量鲜花饼,也原谅了?” 段衍闻言立即怒道:“不可饶恕!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鲜花饼!!” 萧湘轻叹。 黄师兄,段师兄说还是不会原谅你这一点。 在心中开完一个小差,萧湘见众人还在因为宗门之间的仇怨吵架,干脆接着思考起裘弈的事。 他与裘弈相处日久,裘弈的秉性如何,他也略知一二。诚然,裘弈相较起寻常人来说,少了很多同理心与怜悯心,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是非不分之人,即便出杀招,也只会杀那些伤害自己或伤害自己在乎之人的存在。 只是幼年时期的裘弈并不知轻重,但凡向自己实施了伤害行为的存在,无论伤害大小,都会铲除。 他与裘弈相识后,裘弈一直在杀该杀之人、该杀之物,倒是没注意到裘弈是否还会没轻没重地下手。 不过,因为与他立场不同,就要清除他的记忆这种事,还是得问个清楚。 裘弈一直在玩萧湘的拂尘,两只手正放在流光的麈尾上,学着不远处李输梅的编辫子手法,给流光编小辫。即使刚刚被罗万劫揍到了地里,裘弈鬓边戴着的那朵白芍药依旧鲜艳,毫无损伤,被裘弈的仙力保护的很好。 见裘弈低着头,凑在他臂弯上专心致志地给流光编小辫,萧湘微微垂头,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裘弈的发顶。 裘弈顺着这一撞抬头,无言地看着萧湘。 萧湘这样,多半是有话要说。 “道君。”萧湘传音唤道。 “嗯?”裘弈也传音应道。 “若是湘与道君立场不同,不先劝劝么?”萧湘直言问道,“直接清除湘的记忆?” 裘弈心想:看来师姐将他刚刚所说的话告诉萧湘了。 “你的立场,一定是正确的。”裘弈也直言道,“吾劝不动你,以前就试过,没用。若是平常,吾肯定站在你这边,但若是养育吾的师姐要求吾站在道长的对立面,吾会为了报答养育之恩而听从师姐的话。” 萧湘正欲言,裘弈连忙再道:“不过吾不会让你因此丧命,也不愿道长与吾因此心生罅隙,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清除道长记忆这一个办法,能使你我依旧。” 笨拙。萧湘轻轻拍了拍裘弈放在自己臂弯的手,说道:“湘不会让道君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中。” 裘弈不说话,只是看着萧湘。 “‘三清’的利益一致,目前没有什么可生罅隙的地方,湘与道君,自然也不会因此对立。”萧湘见裘弈快给流光编好小辫了,于是从自己的乾坤戒中取出一条短发带,供裘弈给流光捆好“辫子”。 “道君似乎总是在事到临头才去想解法,从来不深谋远虑一下。若是担心两宗立场会变得不同,可以从事情还未发生时便预防起来,两宗之间多交流,多帮扶,同舟共济,便没有什么可以生出的隔阂。” 裘弈用发带给流光系了个蝴蝶结,闻言只是应道:“嗯。” 萧湘无奈,“别光‘嗯’,若有疑问,立即问出来。” “吾没有什么疑问。”裘弈玩完了流光,又捉着萧湘的手,去摩挲萧湘手心那些握剑磨出来的茧子,“你说了,不会让吾陷入两难的境地。” “湘说,道君便信?” “嗯,你总是对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道君。” “你怎么也跟师姐说一样的话?”裘弈捏捏萧湘的食指指尖,“吾实在想不出,道长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事而害吾。你有自己的原则,吾不触及你的底线。” “道君,日后若再有做不出的选择、拿不准的决定,便与湘讨论一番罢。”萧湘顺势与裘弈十指交握,指腹用力扣了一下裘弈的手背,“湘会求和,不叫道君犯难。” “有些时候,并不是非要做出选择才能够无愧俯仰。世间万千解法,总有一法,可解你我困境。” “这世间的许多事,两人若一起做,大多有惊无险。这一点,在几百年中,我们不是皆一一检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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