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相眉梢微微一扬,目光在他俩身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你们?” 孟凛沉声解释道:“其实我们前来,还有一件事。有位名为宋清的修士此前与孟家有所交往,近几日,却没了踪迹。我们得知他消失前来过这里,最后的位置,就在那原来的村子里。” “宋清宋仙长?”村长一个激灵,“他也去了那里?” “没错。孟家料想那村子有古怪,可能正是病劫的源头。”孟凛道,“所以事不宜迟,今日我们便出发。” 【作者有话说】 歪歪:烦。
第12章 山夜鬼烛 这山太大,要进旧村子需要人带路,问遍了全村也没有人愿意再回去,村长只好站出来,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通,才忐忑地带人上了路。 “我就送到这里了啊。”村长走到山脚就早早停了下来,一副后怕的样子,“前面就是原来的村子,几位一定要小心啊!” 孟凛从容笑道:“放心,这件事我们会解决的,到时候一定还大家一个安宁。” 温声好语送走了村长,他又转过头看对面的几人,提议道:“我这里还有几张护身符,不如你们也带在身上,这里毕竟不是普通的村子,孟家总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孟白适时地冷笑一声:“不想出事就拿着,孟家的符咒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他们二人说话间,郁危已然将神识布下。识海中落下一点金色水滴,瞬间便如死寂水面掀起涟漪,层层叠叠、肉眼难及地扩散开,直至笼罩住整个山头。 神识探知需要人心无旁骛,但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神识的收放只需要一息时间而已。大概熟悉了一下山中的地形,他回神,瞥了一眼那张符,言简意赅干脆拒绝道:“不要。” 孟白不爽道:“喂!你想清楚,这是护身符!没有这东西,你进去就会死!” “想得很清楚。”郁危眸光微冷,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不要。” 或许从来没有被如此拒绝过,孟凛按住一脸不可思议的孟白,顿了顿,才再度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排成一队,我与孟白一首一尾,这样也好照应。” 一共只有三个人两只鬼,排成一队后,郁危便避无可避地到了谢无相的前面。自庙中一别后他就没有再跟对方说过话,反倒是在厨房撞见过孟凛与对方的交谈。郁危那会儿在门口等了片刻,等得烦了,便若无其事地推门走了进去,从案板上挑了一把菜刀后,扬长而去。 菜刀是用来杀鸡的。他拎着半死不活的鸡回到厨房,看见依旧等在那里的谢无相时,感觉更心烦意乱了。 这种莫名的烦躁一直延续到现在。其实郁危并不意外,甚至笃定对方会选择依附于势焰熏天的仙府,会在那时候没有跟上来,会留在庙里。但这个人是谢无相,和他从前遇到过的人都不同,他以为会是例外。 不过就跟他当时看见了却没理会对方一样,现在也不打算说什么。 上山的路迂回曲折,又是夜里,看不清楚。孟凛点了一张照明的符纸,但作用微乎其微,豆大的光亮在满山墨色中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吞没。 谢无相的轻咳声细微可闻,郁危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悠悠转转,如影随形。 “歪歪。”他终于说了一直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不开心吗?” 不开心的人从不主动说话,郁危没理。 “钱袋掉了。”谢无相又道。 郁危顿了顿,停下,弯腰去捡,却无意碰到了谢无相的手指。后者淡笑一下,将掉到地上的钱袋捡起来,递给他。 郁危伸手接过的同时,听见他低声道:“在厨房的时候,我有事要跟你说,但是你好像把我当成了空气。” “……”郁危道,“我眼睛不太好,没看清。” “那现在呢。”谢无相安静看着他,“也是没看清?” 他还想说什么,邵挽忽然冒出来,躲在郁危身后,战战兢兢道:“师哥,要不……我还是走你们中间吧?我害怕,这样安心一点。” 谢无相望向郁危,后者哦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你过来吧。” 说完,他就越过邵挽往前面去了。 邵挽又望向谢无相:“谢……呃,郁仙长?” 谢无相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淡笑道:“没事,走吧。” “哦哦。” 总感觉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什么。邵挽缩了缩脖子,有点茫然。 等他追上郁危,身形走远了些,谢无相才收回视线,放慢了脚步。 困困符从他的肩膀冒出一个尖,谢无相屈起食指,心不在焉地蹭了蹭它,低声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吗?” 困困符小心地点头。 “没有这么厌恶仙府。”谢无相道,“也很心软,不会对平常人都这样警惕防备。” 他望着远处的身影,轻轻地、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发生什么了呢……” 困困符蔫了下去,扁扁地耷拉在他肩头,下一秒又忽然支棱起来,扭了扭。谢无相看了它一眼,笑道:“要我去哄他啊?” 困困符点头。 “他以前那么喜欢你,现在都不认你了。”谢无相唔了一声,“我么,怕是更不会认了。看上去不太好哄的样子。” 困困符:“!” 它啪地贴到了谢无相脸上,又被后者拽下来。谢无相咳了两声,把它塞回袖子里,安抚道:“那怎么办,他现在不想见我,我要找时机啊。” 顿了顿,他将视线移到了邵挽身上。 - 山路静悄悄,邵挽走在郁危和谢无相中间,前后都不说话,感觉还是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人聊天:“师哥,跟我讲个故事行吗?你不说话我害怕。” 沉默片刻,郁危冷生生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我不会讲故事。” “那你随便讲点什么,说点什么就行。”邵挽挣扎道,“比如……比如你以前都看什么话本?” 郁危道:“话本是什么?” 邵挽在持续的害怕中又为此震惊了一下:“师哥,你竟然没看过话本吗?小人画,还有街上小贩卖的杂集、异志这些,你都没看过吗?” 见郁危不说话,他打抱不平道:“你小时候一定被管得很严!我生前有个朋友,就被他爹娘死管着,不让他买话本看,还没收了他的小人画!” 郁危慢半拍地回复道:“都没看过。” 话本、小人画……昆仑山上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他听的故事,都是明如晦给他讲的。 他不知道对方活了多久,似乎有很久很久,久到山川风物、沧海桑田只是他随口一说的故事,久到一眼望不到头。 讲了什么……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明如晦讲故事很看心情,有时候吓人,有时候好笑,还有时候他自己讲得睡过去了,郁危还清醒地缩在被窝里,沉浸其中担惊受怕地睁眼到天亮。 很长一段时间里郁危一直以为世间所有的师徒都是这样,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每个师父都会像明如晦这样,每晚耐心地给他讲各种他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而他的回报,是捅了明如晦一刀。 郁危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忘恩负义之人。 他有些出神,直到邵挽又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师哥。” 郁危:“干嘛?” “刚刚叫你好几遍都没有反应。”邵挽担忧地看着他,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师哥,我不知道你小时候这么惨,也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这么伤心……” “……”郁危道,“滚蛋。” 山里冷,他声音又毫无起伏,如今伴着呜呜的风声,阴森森的,听上去更吓人了。 邵挽打了个寒颤:“要不……要不还是讲点别的吧?” 他绞尽脑汁,瞥了眼前面幽幽的一点光亮,顿时想到了什么,“符咒!对了师哥,你会不会画符咒?能教我吗?” “……” “师哥?” “……” 身后传来几声咳嗽。谢无相好像喉咙忽然很不舒服,开始咳个没完,还把自己咳笑了。郁危忽地停下脚步,回过头,邵挽不明就里,仍然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邵挽在这件事上简直是天赋异禀。郁危默念了几遍心平气和,慢慢道:“我不会。” 邵挽呆住,下意识问:“为什么?” “想知道?” “想!”邵挽用力点头。 郁危看着他,冷漠地吐出几个字来:“不告诉你。” 没有什么比这个回答更让人抓心挠肝了。邵挽被堵了个正着,垂头丧气地走了一会儿,还是心痒。他又忍不住旁敲侧击道:“不用符咒,那用什么?” 郁危抬手,一丝银色灵流缓慢缠绕上他食指指尖,像一条漂亮的小蛇,浑身散发着淡淡银辉,缥缈而柔和。 “用这个。”他晃了晃手指。 所谓符咒不过是符纸倾注了灵力的结果。符咒的交易也是灵力的交易。大约几十年前,世间还没有符咒交易的风气,直至后来,十二仙府大肆在人间推行,才日渐风靡。它让灵力得以作为货物流通,弱小者可以借助外力快速强大起来;也让仙府赚得盆满钵满,变本加厉。 然而本身灵力足够强悍的人,压根不需要借助符咒的力量,毕竟这种投机取巧的工具并不属于正统。也鲜少有人知道,最早的符咒只是数百年前明如晦心血来潮,随手创造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它没有无懈可击的防御,没有强悍之极的攻击,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用处——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纸人。 在这个符咒满天飞、一纸比金贵的世间,几乎没有人记得最原始的灵力是什么模样,又早就忘却当年白玉京的古神,俯仰之间,一息一动,便可令天地异变,万物轮回。 而郁危曾经见过。 他指尖动了动,灵力倏尔消散。 邵挽看得很惊奇,又问:“是不是比符咒厉害?” 郁危道:“不一定,也要看是谁的符咒。” 邵挽还想追问,一只手忽而搭上他肩膀,修长手指随意垂搭下来,姿态松散,但他却动不了了。 “别缠着你师哥了。”谢无相的声音传过来,他轻笑道,“我比较会讲故事,要不要听?” 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建筑了,不过到村口还有段距离,邵挽来了兴趣:“好啊!” 谢无相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从前啊,有一个小孩,很喜欢吃桂花糕。但是他爹娘不让他吃太多,因为牙会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又慢悠悠地说:“但是很奇怪,每天晚上他都会闻到家里有桂花糕的香气,很淡,但不是错觉。可是每次问起,他的爹娘都说没有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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