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兴奋地确认了一遍:“给我吗?” 孟白幽怨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声说:“我也想要。” 虽然不知道谢无相是怎么做到将召风符强化到如此地步的,但他大概意识到对方在符咒上的造诣确实不容小觑,傻子才不抱大腿! 谢无相点点头,漫不经心挥挥手,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大度地笑道:“都有。” 孟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再矜持,扑过去便开始仔细研究他画的符。两人还在啧啧称奇的时候,谢无相则侧过脸看了眼已经快要放凉的姜汤,忽然站起身,往门边走去。 邵挽注意到他的动作:“谢仙长,你去哪里?” 谢无相已经一脚迈出房间,闻言回头,对他们温和笑笑:“有点渴了,我去换一碗热的姜汤。” “……” 两人还正被这话整得愣着,便见他神态自若、无比自然地一招手,道:“带上你们的符咒,我们一起去找掌柜谈谈话。” 【作者有话说】 歪:做梦梦见明如晦不要我,生气,我要咬人。 屑(被咬):嘶——
第30章 玻璃珠子 半个时辰后,掌柜、店小二和厨子纷纷被五花大绑,背对背挂在后院那棵大歪脖子树下,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 院里别有闲情雅致地摆了一张竹桌子,上面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谢无相坐在那里,面容被雾气蒸得氤氲朦胧,亦幻亦真。 他不说话,邵挽和孟白也满面肃容不发一言,分坐在那竹桌的两边,像是一对不苟言笑的左右护法。 掌柜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半空响起:“客官,您到底想问什么啊?” 半时辰前他们还在楼下待得好好的,就等着药效发作坐收其成,谁曾想下一秒,那几个被选中的“祭品”就闯进了院里,二话不说把他们绑了起来,用如此不体面的方式吊在了树上! 更见鬼的是,这几人把他们绑完就没了下文,不严加拷问也不予理睬,就这么任他们吊着,在冷风里冻得像个鹌鹑一样缩头缩脑,风一吹就七零八落。 掌柜原本打定了主意要装傻充愣,没成想眼前这几个祖宗压根没把他当人看,硬是挂在树上吊了这么久,吊得脑仁直抽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终于受不了,主动全盘托出道:“客官!客官,这姜汤是下了药,但只是普通的蒙汗药,绝不是要谋财害命啊!是小人瞎了眼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这等事……求求几位,把我几个放下来吧,小人愿意补偿几位客官五、五十两!” 邵挽闻言有些激动,小鬼头没见过这么多钱,险些没绷住脸上的神情,被对面的孟白瞪了一眼。后者低声骂道:“你没见过钱吗!” “师哥说了,有钱不要是傻子。”邵挽不服道,“五十两都不要,是傻子中的傻子!” “傻子中的傻子”立时怒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就有人格外不讲道理地应和道:“说得对。” 旁边两个少年模样的人看起来并不是掌话人,闻声,树上的几人纷纷将视线投到那道白色身影上。谢无相顶着灼灼目光,头也不抬,慢吞吞喝完了一碗姜汤,末了,随口评价道:“味道一般。” 树上三人:“……” 没有管他们古怪的神色,谢无相指节叩了叩陶瓷碗壁,发出“空——”的轻响。他垂着眼,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了,道:“可以放你们下来,但是有几个问题要如实回答,可以么?” 这人皮相平淡无奇,并不出众,放在人群中必定是转眼就忘的,掌柜记了几次也没记下他的长相,却有种格格不入又难以言说的气质,透过皮肉骨相呼之欲出。 仿佛在他身上永远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特质,耐心纵容又不急不躁,让掌柜恍惚中还以为他是在对待一群无理取闹的小辈。他带着这种奇怪的感觉,半信半疑道:“好,什么问题?” “我听说,这附近曾有一个女子,名唤秋娘。”谢无相道,“是不是?” 话音一落,邵挽两人眼尖地看见树上三人的脸色变了变,尤其是那店小二,几乎已经抖成了筛糠。 掌柜还算镇定,咽了咽口水,道:“客官……如何得知?” 这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谢无相没有回答,而是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这位秋娘,似乎一直在寻找她的孩子。” 此话一出,不仅三人瞬间噤若寒蝉,连风吹叶动的沙沙声都停了下来。院里静得诡异,邵挽和孟白大眼瞪小眼,俱是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不知多久,掌柜才缓过神,低声道:“……是这样没错。” “只不过,”他眯起眼睛,嗓音发颤,似乎陷入了某个可怕回忆,“真正的秋娘她已经死了,如今剩下的……是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谢无相问:“怎么死的。” 掌柜低着头,良久,哑声开口:“癔症,有日投了井。” “有好心人给她收敛了尸体,葬在了那个山头。本来还算风平浪静,但从十多年前开始,她每逢月晦之夜都会过来,整宿整宿地找她的孩子。找不到,第二日……城东头那口井里,便会多出一具尸体。那便是她发疯时害的无辜人。” 孟白听得有点不对劲:“等等……过来?她过来?她不是鬼吗!鬼不在地府里待着,怎么还能跑外面来了?” 邵挽无端被点名,默默缩了缩脖子。 或许太久没有跟外人倾诉过,掌柜苦笑道:“是啊,谁能想到,明明已经成了鬼,还能在人世坚持这么久。许是心事未了,她不想去投胎呢……” “当地的仙府也找过了,法事也做了不知多少,都没用。她就是不想走,魂飞魄散也要留在这里。” 孟白和邵挽都露出了有些不理解的表情,唯有谢无相听得微微有些出神,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淡。他低下眸,手里捻着一枚方孔铜钱。这铜钱被人用赤红线串了起来,上面的攀缘结打得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出自灵巧的匠人之手。铜钱上刻了一枚小字,正被他按在指间,有些心绪不宁地用指腹摩挲着。 孟白又皱着眉问:“那你们在汤中下药,是想做什么?” 事已至此,再瞒也不是办法。掌柜硬着头皮道:“秋娘要找她的孩子,但她眼睛哭瞎了,手脚也被井水泡得发肿,看不见也分辨不出,我们就想了个办法……每到她来的这一晚,都找一个童子扮作她的孩子,陪她一晚。她高兴了,才会离开,这样才能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所以你们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孟白表情一言难尽,气急道,“你们真是……” “秋娘她不会对孩子下手的!呆到天明,她就会离开。”掌柜忙解释道,“我们每次都是把人用药迷晕了,送到她面前,这样睡一夜过去才最安全,第二天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实在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谢无相面上倒瞧不出神情变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问:“她什么时候来?” 掌柜紧张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谢无相“哦”了一声,随即望向身旁两个小鬼头,思索道:“你们两个谁来?” “……” 邵挽茫然道:“来什么?” “什么什么?”谢无相笑,“时间有点紧迫,再过一个时辰,秋娘就要来找孩子了。” 时间紧迫,他脸上倒看不出一丝半点的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道:“所以需要一个人假扮一下她的孩子,陪她一晚,把今夜熬过去。” 正是如此!树上三人齐齐用力点头。 院里诡异地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孟白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自己不扮?!” 闻言,谢无相弯着唇嗯了一声,道:“你没听见他说么,得是童子才行。” 孟白:“………………” 见他面色有异,谢无相坐直了些,终于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难道你不是?” 孟白一瞬间脸如火烧,啪地一下站了起来,脑中顷刻涌上无数脏话,然而支吾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管我!!!” 伤风败俗,奇耻大辱,他简直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偏偏一旁还有个白痴,睁着眼睛格外好学地问他:“童子是什么?我是吗?” 孟白脸上顿时一片精彩纷呈:“他娘的谁知道你是不是!!!” 谢无相倚在竹椅背上,没忍住笑了声,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襟危坐,只是指尖抵在眉心,肩膀微微耸动。 手心里的攀缘结红得像朱砂,又似一抹未干的血。他想起来椿问自己有没有记起郁危离开那天的事情。这个问题问过百遍千遍,他每一次都回答说,没有。 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忘记过。 那时候,鼻息交错的一瞬,剥夺一空的感官,缺氧,滚烫的眼泪。 心口的血延着刀柄,蜿蜒淌过苍白的手腕,滴滴答答,落在凶手的脸上,绽开一朵血花。 他用指腹抹去那张脸上刺眼的红色,像平常无数次把人送下山时那样,问:“要去哪。” 凶手只是更用力地咬着他另一只手,仿佛要撕扯下一块血肉,紧闭的眼睫上滚动着玻璃珠子一样的泪。 于是他低下头,拨弄对方的唇瓣,逼他松口,说:“郁危,没有徒弟丢下师父的道理。” …… 身旁的吵吵嚷嚷中,谢无相闷闷咳了几下,随即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眼神,注意力转到了院外。 这后院正对着远处的山峦。山脉连绵起伏,顿挫的轮廓沉进了夜色中,极深极重的颜色,连月光都浸不透,远远避开,泛着不详的气息。 昆仑山从前没点灯时,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后来山上多了个不太听话的小徒弟,摸黑走夜路把自己走丢了,自那以后,上山的路就多了数盏灯,散落如星,一盏接一盏,由近及远,蜿蜒过整座山头。 以至于后来每每天光熹微,山灯亮时,他总会想,歪歪该回家了。 “……好了。你听明白了没有?”孟白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唉,我跟你废什么话啊。” 邵挽面红耳赤,像只熟透的虾。他鼓足了勇气,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懂、懂了。那我、我和你,选一个。谢仙长不、不算。” “……”孟白道,“一定要搞得人尽皆知吗?” 他郁结,越想越气,瞪着邵挽道:“你这样子去了肯定白搭,我去也说不准会怎样……要我说,还不如等你师哥醒了,让他当这女鬼的孩子。他这么厉害,说不定还能顺便把女鬼一窝端了!” 邵挽随之应声,郑重点头:“如果是我师哥,他肯定可以——” “不可以。” 有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两人一头雾水地循声望过去,却见方才一直漫无目的思绪游移的谢仙长突然回过头来,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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