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怜真没有察觉到杀气,但他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诱饵或陷阱,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捂着手臂匆匆站起,打算继续跑,那些追杀者很快就会赶上来,他没时间和无谓的人周旋。 “你要走了吗?”结果那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满地看过来,“你需要道歉才对。” 谁会在被追杀的时候还道歉? 裘怜真压根不想搭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抿唇继续往后退,不敢露出背后,也不敢开口回答。 术法各式各样,难保没有开口就会中招的类型。 “你真的不打算道歉吗?”那人语气不开心了,“我……” 泛着莹蓝色的箭矢瞬息穿过,划过说话者的下颌,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嘶。”那人愣了一下才伸手,抓住了那根钉在树上的箭矢,似乎是看了一眼,又随手甩开,“你带了很多麻烦过来。” 裘怜真已经迈开步子了。 然而,对方下一个动作就让他牢牢站在了原地。 那人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后方接连而来的追杀者,轻飘飘地、随意地开口了:“会死哦。” 声音不大,像是随口一说,极淡的术法波动散发出来,比之他幼年伸手去够桌子的杯子还微末,威胁性更是不足。 这种程度完全不是会让人警惕的力量,包括他在内,后方的追杀者也是这么想的。 脚步丝毫未停,他们视面前这个棕色斗篷的男人为无物。 只是鞋跟触地的一秒,难以分辨的落地声都未曾响起的刹那。 无数地刺从下而上,将面目狰狞的追杀者串成了两半! 甚至这些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寂静的死亡,压倒性的力量。 血气乍然浓郁,短短数秒,毫无异样的森林变成了可怖的屠宰场,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慢吞吞回头看向他。 隐藏在发间的眼眸似乎散发出残忍的凶光,好像已经准备好吞吃下一个猎物。 裘怜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他立刻就地下跪,行了最高的礼仪:“对不起。”
第6章 裘怜真认为自己此时的选择没错。 术士等级从低到高,为一到九级。 一到三级术士为低阶,四到六级为中阶,七到九级为高阶。每一阶之间的实力差距都是云泥之别。 追杀他的人低阶不少,更不乏中阶。能够一瞬间秒杀这么多人,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至少是个高阶术士。 更甚者拥有神术……裘怜真眼眸暗了暗,止住了想法。 那男人似乎有些惊讶,目光停留在跪倒的他身上好一会,才答了:“ 好吧,原谅你了。” 说罢,这个神秘高阶术士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再次倚靠到树根边坐下,拉低了兜帽,双手抱胸,发出了均匀缓慢的呼吸。 视周围那些尸体如无物,也对裘怜真视而不见,他陷入安然睡眠。 裘怜真等了一会,等到腿上的伤口都疼得麻木,确定对方没有表露出任何要对他下手的征兆,才小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到一旁,简单包扎了下伤口。 术士中有些是自然派的,喜爱亲近自然,讨厌被喧嚣打扰,会特意到远离城市的地方居住。面前这个术士可能属于这一类。 既然已经被放过,那么接下来,他该赶紧逃走,远离这个凶残的杀器才对。 黑发少年眺望远处,辨别方向,看了好一会,脚下犹如生了根,仍然站在原地。 说到底,他现在能去哪儿? 通缉令下,他无法去正常的城市,悬赏令下,他也不能去非正常的城市。 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找个休息的地方安心养伤都难,更不用说到首都,找到接近那些大人物的途径什么的。 如今能够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指望。 原本的一腔抱负与心愿,竟在这一天里尽数溃散了。 可——他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被放弃的,不得不放弃的,总是他呢? 如果非要找一个强大到足以成为他的养分,成为他的磨刀石,能暂时给他一处避风港的人,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裘怜真拿出手帕把自己简单收拾得干净了点,又调整了下嘴角弧度,确保自己露出的是仆从们都忍不住怜惜的、乖巧的表情,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用柔和不失礼貌的语气,小声发问:“您在这里等什么吗?” 这只是个佯装的问题,自然派的术士在自然环境里睡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不需要其他由。但他发问的目的在于让对方回答,只要能够开启交流的话题,后续的事才能徐徐图之。 此外,为了防止打扰对方睡眠导致被迁怒,他也做好了见势不妙就道歉或逃跑的准备。看刚才的样子,只要道歉了,就算犯错应该也会被原谅,没有太大的危险。 意料之外的是,靠着树睡觉的那人呼吸变化了一下,竟挤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嗯。” 他真的在等人! 裘怜真心头惴惴,他又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准备来杀他的,只是不认得他的样子,毕竟狼狈跑了这么久,他整个人都脏乱起来,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可如果不是呢?他想多了的话,近在咫尺的好处或许就没了。 他压抑着焦躁,抿了抿苍白的唇瓣,勉强接话:“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我认识的话,说不定能帮您找一找。” 对方一听这话,坐直了身子,转向他,语气认真了不少:“那么,你要帮我找弟子吗?” “弟子?”裘怜真一愣,“您的弟子和您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吗?”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有点麻烦了,他期望的老师可不要有除他之外的弟子才好。 “不,我还没有见过他。” “没有见过?”没有见过的弟子,他怎么知道会出现在这里。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神秘高阶术士点头:“嗯,我知道他会来,所以我在这里等他。”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还不知道。” “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 关于身份的信息全部问了一遭,对方却全部回答不知道。这下裘怜真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的可能性,又耐着性子问了一个问题:“那您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您的弟子?” “见到了就会知道了。”对方却给了个不知所云的答案。 自然派的术士有些的确会神神叨叨说些东西,行事作风也与科研派、实用派不太一样。这个人恐怕也是这样,而不是拿他打发时间,逗着他玩。 裘怜真自我说服了一番,控制着面部肌肉,露出个略带憧憬的笑容:“说了这么久,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我是裘怜真,请问您是?”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表现得很随意的人顿了下,转向他,缓缓道:“叶萤微……我是叶萤微。” 裘怜真快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是叶,还是夜?不论哪一个,对他来说,这个名字都是陌生的。父亲没有提起,仆从八卦中也没有。这样的人,大概是很早以前就退隐山林的自然派术士,声名不显。 无论如何,如今他能依靠的就只有面前这个人了。 他必须放手一搏。 “您需要弟子是吗?我有这个荣幸,成为您的弟子吗?”他竭力露出期盼的、可怜的神情。 叶萤微的目光在这一句话后,投向了他。 尽管看不清长相,但藏在发丝之下的眼神仍然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被认真端详的时候,仿佛扒开了皮骨,探入到灵魂深处。 那或许是力量带来的错觉,又或许是一种气势。 但这一瞬间,裘怜真呼吸都停止了。 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比之父亲轻蔑的视线更为冷冽,比无意瞥过的大人物更为傲慢。他一动不敢动,感觉浑身都不知不觉僵硬了,宛如被端上餐桌的鱼肉,任由手拿刀叉的挑剔食客打量。 他想要以退为进,请求对方给他一个留在身边伺候的机会,原本十拿九稳的请求,堵在喉咙里,如此这般的说辞,尽数卡在了僵硬的身体中。 面前的高阶术士,竟让他有种面对当初那个奇怪恶魔的感受。 某一刻,他大概后悔过自己贸贸然说出了如此随意的话语,提出了过分惹恼的请求。 冷汗不知不觉弥漫后背,裘怜真勉力张开干燥的唇,想要收回自己不敬的话语,“我……” “好吧。” 裘怜真呆了一下,“什么?” 叶萤微反倒有些疑惑似的,歪了歪头:“我答应你了,你不高兴吗?” “不,我,我只是,”条件反射地否认了错误的回答,黑发少年激灵了一下,双拳捏紧,挤出个欣喜的笑容,“我只是太惊喜了,所以没有反应过来。抱歉,老师。” “是吗?”叶萤微慢条斯反问了一句,意料之中看见新收的弟子额角冒汗,又开始慌张辩解。 那些有点意思的话语从耳边掠过,他随口嗯了一句,不再逗弄新鲜出炉的弟子,微微阖眼,做出闭目思考的样子。 他确实在思考一些事情。 按照裘怜真的性格,现在大概比原来还要慌乱吧。 毕竟这是个多疑又自傲的孩子,原本预计的计划中说不定只是想当他的小随从,再一步步培养感情,直到能够成为他的弟子。 按部就班的计划,能让裘怜真拥有踏实的感觉以及前进的底气,他会觉得那些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便不会产生怀疑。 但如今,他直接同意让裘怜真成为弟子,这种打乱原先的计划,一步登天的错乱感,绝不会让他感到安心。 相反,这个时候…… 叶萤微睁开眼,瞥了眼新收的弟子温和的笑容,和不自觉攥紧发白的手,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在想着,总有一天要杀了他呢? 真不错,一个想杀了自己老师的弟子,算不算一种经典剧情呢? 叶萤微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发展或许有点老套,但老套的剧情如果有趣,就没什么好指摘的。 而且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吗?总会让剧情发展变得有趣起来吧。 “老师,请问您在做什么?” 等了半晌,裘怜真摸了摸脱皮的嘴唇,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又饿又累地跑了一天,精神紧绷到现在,他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急需一个能够休整的地方,至少把腿上的伤口仔细处一遍。 叶萤微不动如山:“我在等我的弟子。” 裘怜真皱眉:“您不是接受了我作为您的弟子吗?” “是啊。”这位老师直气壮,“可我并没有说,只有你一个弟子。而且……” 他侧过头,嘴角微勾:“我要等的弟子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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