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帝国之前关了我们那么久,现在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地下城人开始为是否该相信帝国的话争辩起来。听上去各有立场,但不少人已经开始倾向于帝国。 监管这群人的心腹暗暗将这些话记下,随后一字不落汇报到了司铭那里。 “我知道了。”司铭应了一声,“你做得很好。等实施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通讯断开,她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她所收到的第七通地下城人可能有异心的汇报了。剩下的人或许还没有,但过不了多久大概会有类似的想法。 从人性角度,她能够解他们做出的选择。 毕竟前有谣言影响,后有帝国开出的优异条件,这些从未见过阳光的人,肯定会选择看上去更加光明的一方。何况他们现在不得不跟着教派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帝国那边,或者说凤心无大概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来这招釜底抽薪的计策。 这样一来,祈神教派的正当性会消失,救助地下城人的原因会被质疑。 她曾经预见了这一点,才认为没有必要再救出地下城的人。因为一旦处不好,这件事反而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但事已至此,凤心无本就不可能任由教派获利。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司铭呼出口气,“那个计划虽然早了一点,但该启动了。” 在帝国宣布解放地下城不久,一座偏远城市被祈神教攻打了。 这座城市远离帝都,又安逸太久,等被大量的信徒打上门,想要求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到一天,祈神教顺利占据了这座名为文巴拉的城市。 在投降的民众面前,司铭站上高台,宣布了一个消息:“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建立一个国家,一个祈神教主导的宗教国家!” 信徒们激动地欢呼,下方的民众不明所以,也跟着呼喊。由此,开始了祈神教国的第一年。 在帝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祈神教连续攻占下了边境的三座城市,将其并入了自己的国境线。 等帝国发现的时候,第四座城池也在失守的边缘了。也正是这座城市拼死抵抗,才有机会联系上了帝都的掌权者。 凤心无看着散落在桌上的一沓子军情战报,揉了揉眉心。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占卜神术持有者将预测的未来如实转达,“再这样下去,帝国可能会丢失不止三分之一的领土。” “这是宣战。我们动摇教派的信任根基,教派就动摇我们的权力根基。” 金发男人睁开眼,暗红的眼眸里划过锋芒,“祈神教已经发出了宣战书,我们必须应下。这一仗,不能输!” “明白了。”占卜神术持有者颔首,退下。 命令被一层层传达,术士被召集起来加入军队。 贵族们站上台前,发表演说,鼓舞士气,誓要讨伐那叛国的异端教派。 掌声雷动中,帝国民众踊跃参与。 然而,在帝国筹备反击的时候,新的消息席卷了帝都。消息的源头似乎是某个贵族宅邸,有有据,还有人亲身证明。 “帝国上层一直在偷偷制造神明?” “而且是拿普通术士制作的!每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失踪案,该不会都是上层那些人做的吧?” “肯定是的!我就说多年前的神有古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帝国上层暗地里制造神明的消息,在这个紧要关头被揭了出来。无意是给那些原本打算为帝国而战的术士们一记重击。 没有人想战死后还不能安息,作为帝国制造神明的实验材料,原本打算参战的术士们不少放弃了。更有人得知真相后,暗地里投入了教派一方。 裘怜真听着这些消息,冷笑一声,“活该。” 之前凤心无派军队想要连他一起杀了,他可没有忘记这份仇怨。 不然也不必大费周章,特意叫下属潜入贵族宅邸,偷了部分资料,又安排人散播出去,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帝国重创。 “桑真大人,那些想要暗中投奔祈神教的人,需要将他们引向祈神教暗处的据点吗?”下属毕恭毕敬询问。 裘怜真挑眉,“当然不。” 下属疑惑皱眉:“那您打算……?” “既然是我煽动引导的人,自然是收归到我这里。” 裘怜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仔细筛选一遍,没有问题的再带过来。” 祈神教终究不是他做主的地方,上面总还压着一个司铭。看现在的形式,有凤心无在,帝国那边的路暂时也走不通。 好在这两方马上要争个你死我活。这种时候,他只需要作壁上观,专心壮大自己的势力就好。 唯有掌控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才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在帝国安抚民众,祈神教不断攻占城市的时候,却有人由衷陷入了两难。 “为什么会这样?” 莫咒苦拒绝了司铭的邀请,暂时脱离了教派,独自行动。 祈神教派从大教堂撤离的时候,他在半路醒来,而后从王柳那里听说了发生的事。 “这不是你的责任。”司铭事后找到他,平静地说,“帝国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而这个时机恰好是你陷入虚弱,伏月觉不得不应战的时候。假如伏月觉虚弱,那么应战的就是你。这不是你们的错。”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辩解吗?可他们都说不是他的错。 他想救出地下城的人,因此耗费了大量力量,才陷入虚弱。 救人有错吗?本来是没有的。 可帝国说会解放地下城的人,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是司铭骗了他吗? 还是说,这是帝国的骗局? 他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好像哪一边都有正确,哪一边又都有隐瞒,两方都存着利用他的心思,而他确实能成为改变战局的利刃。 莫咒苦原以为得知真相,自己就不会迷茫。可事实是,他得知的真相越多,越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他离开教派后,一路沿着教派撤离的路往回走。 本意是想亲眼见证那次帝国的围攻带来的后果,没想到在半路,却碰见了一个有段时间没见的人。 “乌漫骨。”他无意识叫出了声。 灰发绿眸的少年正在树丛中摘花,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片树叶飘到他头上,他丝毫未觉,“嗯,怎么了?” 那态度不像是几天没见,反而像是从未离开,遇见了就平常地打个招呼。 这份平常让莫咒苦的心稍微安定。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还在卖药剂吗?” 他寻了个日常的话题,想要和对方聊一聊。 然而乌漫骨摇头,“不。” 他没有多说,带着那束花,引着莫咒苦往另一个方向走。 穿过树林,沿着小道,不久后,他们走到一处山坡上。莫咒苦却蓦然停下。 眼前有一个小小的,新立的墓碑。 “这里是……?”他嗓音艰涩,捏紧了拳头。 “是伏月觉的墓碑。” 灰发少年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径自走到墓碑旁,把新采的那束花放下,盯着那个墓碑看了一会,嘀咕了一句。 “总觉得很奇妙。”给另一个自己建立墓碑什么的。 因为本体符启的位格,无论是他还是伏月觉,如果被带到实验室,大概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比如发现新的造神基底什么的。 所以他没有随着祈神教一起离开,而是等军队的人从战斗中松懈下去,分散开来清点战利品的时候,偷偷把伏月觉的尸体带走了。 嗯,也稍微用了一点有毒的药剂。 “我是不是做错了?” 莫咒苦慢慢走上前,盯着墓碑,语气艰涩,“我不该冲动地去救地下城的人,这样就不会让她孤军奋战,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可是你会后悔的。” 乌漫骨打断他的自怨自艾,他知道这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既定的命运。 主角的路途或许坦荡,但总是有得有失,留有遗憾的。选择一方,必然无法顾忌另一方,甚至伤害另一方。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黄发少年垂下眼眸,视线聚集在那沉默的墓碑上,像是眼前有一堵墙,拦住了去路。 乌漫骨瞥他一眼,慢悠悠开口:“你对自己太严苛了。” “什么?”他一愣。 “你不可能做好所有的事,也不可能承担所有的责任。即使是神,也会犯错的。” 乌漫骨转身往下方走,“何况你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见过的事遇见的人太少,当然会感到迷茫。”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灰发少年回头望他,清晨的阳光下,翠绿的眼眸温和得像是一片静水,无声包容了他所有的痛苦。 “迷茫的话,多走一走,多试一试,这个世界不会拒绝你,你总能找到路的。” 莫咒苦有时候会很难解自己,明明一开始他将乌漫骨当做需要照顾的弟弟,想要关照对方的。 结果到头来,每次遇见困难,他总是忍不住向这个比他小的少年寻求帮助,又总是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喘息的余地。 “谢谢你。” 迷茫的故事主角,对为他而来的引路者轻声道。 这天后,莫咒苦在帝国游历了三个月。这期间,他去私下拜访过新建成的地下城人居所。 他抱着期盼而去的结果,就是很快发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处境没有得到改善。 他们依旧面黄肌瘦、形容憔悴,一副生机仍在不断流逝的模样。 显然,帝国兑现了承诺,放出了地下城的人。 却没有改变他们的处境,他们依旧被圈养,被与拥有术士的人分开,被当做新的资源供养城市。 莫咒苦很难说清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情。 或许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是做了无用功。或许感到痛心,他曾经的同伴们仍然在水深火热之中。或许有些愤怒,到头来帝国还是欺骗了他们。 可他不是没有发现别的事。 他救出了十二座城的地下城人。本以为是完全的好事。 可那十二座城,却逐渐变得荒芜。草叶枯萎、岩石裸露、风沙骤起,像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生机。城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往别的地方去了。 那些城市明明将地下城的人踩在脚下,却在失去他们之后,变成了真正的废城。 此时此刻,莫咒苦好像才彻底明白,当初司铭告诉他,帝国将地下城人当做能源是什么意思。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帝国不可能允许教派解放地下城的人,这是在自绝生路。 司铭不明白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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