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行业内的利益竞争可不是校园里的辩论赛,你言我语点到为止,这可是要字字珠玑刀刀见血,与口舌间置对方于死地。 林姐在他来之前给他补过课,曾经就有一公司,单凭着巧言诡辩就立于业内高处,颠倒黑白尤为擅长,有些对手据说被他们气得转行。 有人说他们原先是家律师事务所,因为委托人基本都锒铛入狱,所以在业界的口碑不断下滑,以至于只得全员转业。 至于为什么选择做游戏,外人猜测或许是由于那段时间,解密推理类游戏流行,刚好他们赶上了个同自己专业相关的游戏风潮,就干脆凑钱外加借贷,再招了些人开发游戏。 说到底,即便辩护干得不咋样,但怎么说还是专业人士。他们的游戏出乎意料地爆了,但钻惯了法律空子的他们并不满足于现状,反而去祸祸其他同行。 也煋听了这个故事后相当震惊,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本来他以为无涯的行为已经够令人发指了,没想到还有更丧心病狂的。 这行的水可真深。 经过了补习的也煋凭着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说了不少无涯的“坏话”,等到他停了下来,才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走不出这扇门。 无涯本身就是看他不顺眼才恶意入侵游梦的官方论坛,现在他本尊就搁这待着,保不齐这群人会对他怎么样。 不过即使他心里怕了,也绝不能在面上显出来。身为游梦的代表,他肩负着全公司的希望,可不能叫敌人看了笑话。 对方听完也煋的话,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好像就是出门散步的时候被迫听邻居抱怨了一通。 这些家长里短听听就罢,人也不是真要你给出个主意,因此他也没开口。 那人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全然不顾说了半天还没喝上一口水的也煋,叫后者心道这公司什么待客之道,竟连杯水都不懂得准备。 “年轻人果然就是太冲动,”年长者的调调让来访者很是不舒服,“你说的这些,并不能实质上地解决任务我们双方的矛盾,一时呈口舌之快不过是激化矛盾罢了。” 也煋对这人那种油盐不进,只当它是柴米油盐的退休大爷态度非常不满,觉得自己来这一遭是被戏耍了。 此次谈判终究是不欢而散。 …… “情况就是这样。”也煋向林姐讲述了一番谈判的经过,他对于自己没有完成好任务而感到些许愧疚。 他本身不是专业的谈判人员,这赶鸭子上架的事,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也不会觉得太对不起公司。 林姐了解情况后,又召集了面试官他们开了个会。领导们的会议也煋没有去的必要,就走回自己办公室准备进游戏。 朝游戏舱走去时,他瞥见了未息屏的电脑屏幕上打开的页面,上面的LOGO明显是无名的。 无名的网页? 他产生了几分好奇,但又不好擅自乱动,只好当作没看见,进了游戏舱。 躺在舱里,他感觉很疲倦。这种感觉在谈判时没有,在刚回到公司时没有,在向林姐汇报工作时也没有。 直到他完全躺下,躺在自己熟悉的“工位”上,他才发觉疲惫感一点一点地缠绕了上来。 舱内设计地符合人体科学,称得上舒适。在这里长时间地睡上一觉,起来或许会觉得有稍许不适,但总体还是好的。 玻璃罩上的灯光比舱内的冷上一些,星星点点不算刺目,反而让现在的也煋有些安心。 “要把公司当家”这句话突然浮现了出来,这句话林姐和面试官都对他说过,他以前一直把它认作公司忽悠新人的统一口径。 但如果真的是“家”呢?他对这个字眼没有深刻的体会,这样的概念在他心中模糊不清。 他看着那几点冷光,又想到了今天在无涯会客室里照进来的柔和阳光。 家里即便是冷的,也是温暖的;别处即便是暖的,也是冰冷的。 “阿煋可以把学校当家,这样我们就都是阿煋的家人了。” 他想起了在校时同学的话语,那时候也是十分温暖的。 所以,家应该能约等于给他带来温暖和归属感的地方吧。 也煋不明白所谓“小家”和“大家”的界限在哪里,总归是家就对了。 而在这些地方包容和支持他的人们,或许也可以称作“家人”吧。 他好像没有那么累了,一种满足感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他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地方可以去、有人可以依靠的。 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也能有个商讨的对象。 他在一个集体里面。
第28章 逃离 也煋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次剧情中最为熟悉的场景——实验室。 他看了一圈,秦主任坐在原先方助手的那张椅子上,低垂着头,似乎在休息。 之前状态有异的志愿者试图伤害秦,而这位可是展现了一番好身手,见他好像并无大碍,也煋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秦主任……”实习生还是兼任着助手的职务,出了这般严重的差错,一时半会儿所里是没办法再招人了。 少年没抬起头,闷闷地道:“说。” 她欲言又止,显然不是要汇报什么好消息。 真人NPC看出了实验室此时的气氛不太对劲,每个人都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一个个的黑眼圈重得可以直接放进熊猫馆做展览。 “最新的数据显示,更换药物后情况不但没有发生好转,反而加速了恶化。原本不见异常的志愿者也开始出现精神的不稳定,且发现前一批志愿者体表呈现病变——”她顿了顿,目前仍查不明原因。 这事的确蹊跷,按理来说此病症不应该出现如此严重的并发症,就算是药物引起的,那也不太可能实现。 秦低着头思索对策,实习生见他不肯抬头,以为是对自己的工作汇报不满意,越发紧张了。 “秦、秦主任,”她连忙补充新的发现,好帮助对方拓宽思路,“我们通过化验志愿者的血液样本,得到了一个奇怪的结果。” 对方不自觉地叩了叩手指:“说。” 实习生大概知道了秦主任在情绪低落时不爱说话,也就接着说了:“在和进行药物试验前的样本对比后,我们从中观察到了一种无法判断的病毒。” “病毒?”秦总算抬起了脸,看向对方,“详细描述一下。” 也煋凑过去看了看打印出来的图片资料,虽然他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但起码要在别人都“看不见”他的情况下装装样子——谁知道在场的人里有几个是玩家。 自从他得知除了触发剧情任务的玩家外,其他同场景的玩家也能够看见他这件事后,他就尽量去维持自己的形象,毕竟丢脸丢太多了容易找不回。 “这种病毒的外观十分奇特,与我所认识的截然不同,有可能是新发现的品种。”助手边说边把资料递给主任。 发现新型病毒,似乎也是获奖的一种途径。 也煋不了解这个剧情里的评奖机制,他只是觉得有新发现也算因祸得福。 未知,总归是更让人恐惧的。 “不好了!”一人猛地推开门,把实验室里的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秦主任站起身,他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理应出来处理。 “病人跑出去了!”来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尖利的嗓音喊出了破音的话。 “什么?!”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们为了不明病毒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有发生了这样的事。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秦主任还比较冷静,他仅惊讶了一秒就问:“哪里的病人?” 那人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叫自己镇定下来好回答对方的问题:“是你们实验室研制药物的志愿者,不然我也不会过来通知你们。” “不好,”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些人现在带有攻击性,要是让他们跑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你们几个,赶紧跟着我去追!” “啊?”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迈出步子,“秦主任,我们是研究员,就不要抢安保科的工作了吧?” 少年见他们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居然还在犹豫,拨开挡在前面的“报信人”就冲了出去。 也煋连忙跟着跑出门,可他这种缺乏锻炼的弱鸡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差点就被甩到看不见人影了。 跑那么快做什么啊,你急着去拯救世界吗? 他又联系了一下这次的剧本,说不定玩家还真要去拯救世界。 以前和同学们看过爆发丧尸病毒之类的电影,那些志愿者或许变成丧尸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诡异剧本,末世题材么?游戏里还有这种东西? 他觉得剧情策划绝对是想一出是一出,各种设定一股脑儿往一款游戏里放,这个游戏的受众得是什么样的啊。 终于跑到了大门口,也煋喘着气一步步走到了离秦大约十五米远的距离。 他不靠近是有原因的,毕竟他不像对方那样能躲过“变异”了的志愿者的袭击。 那些人瞪着无法聚焦的失神双目,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回去,”秦看上去是有些生气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并加重语气,“回去!” 也煋觉得这个任务的玩家角色挺有意思的,他面对这堪称“诡异”的一幕时,没有表现出其他人那样的害怕,反而是带着点愤怒。 愤怒这一点他判断对了,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秦一直想通过研制出这个药物来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可这一切现在都被毁了,这该死的病变就是打碎了他获奖期望的绊脚石。 那些人显然不会听他的话,反倒是扑向他,面目狰狞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都怪你! 还未完全丧失意识的志愿者在心中喊着,虽然他的声带已经受损,最多只能发出嘶哑的吼叫声,但他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喊出来。 要不是你研制的药,我压根就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也煋看着他们内心的想法浮现到头顶上方,叹了一口气。 这些志愿者多半是为了治愈自己的顽疾才来参与药物试验的,真正打算为科研献身的人估计没有。 资料里写明了,他们大多支付不起高昂的治疗费用,只好通过这样当小白鼠来获取医治。 既然是试验,那么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这种疾病非常特殊,目前没有在除人类外的生物上发现相似症状,因此,只有在人的身上才能试验药物的疗效。 志愿者们一开始就知道风险很高,他们签订了协议就跟签生死状没什么两样,危险和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情况异常到了这种地步,他们此刻的痛苦比患病时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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