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昆仑山墉城门的守将陆吾。 陆吾也发觉了夷微看向他的目光,虎尾摇晃得更加欢快,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从云端跃下,手脚并用地匍匐奔来,双脚蹬地起跳,扑进夷微怀里: “明尊!你可叫兄弟好等。怎么样?事情办得漂不漂亮?我一路都没敢走神,生怕老泥鳅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身着重甲的巨兽飞扑入怀,像一块陨石结结实实撞在胸膛上,夷微着实被砸得不轻,喉中一声闷哼,踉跄了两下才托稳陆吾的老虎屁股。 “我已经不是怒目明尊了,叫我重明吧。”夷微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多谢,也替我谢谢将士们。日后倘若有机会,我一定加倍答谢。” “哟呵,还客气上了,跟谁俩呢?”陆吾摆摆手,“只是神格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假死一回,跟兄弟偷偷溜回昆仑山,再敕封一次,哥几个照样跟着你干。何况,你忍辱负重几千年,立下这么大的功,你老娘真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凡人慢慢老死吗?必不能够啊!” “不必了,做人也未必完全没有好处。”夷微摇摇头。 心知拗不过他,陆吾面上也不再强求,转而问:“明尊,你打算怎么处置老泥鳅?我早说过这小子太狂,早晚得捅出大篓子来,你看看,让我说中了吧?” “他目前还不能死,我本意是将他与墨玉一同拘禁,作为筹码挖出参与的其他势力,至于现在……还要再思量商议。” 陆吾似懂非懂地点头,夷微却拘谨地拉着他问: “陆吾,我问你,北极驱邪院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向来只知母亲执掌天地刑罚,从来不知还有他们说的‘三界纠察之司,万邪总摄之所’。” 陆吾也困惑地思索了好一会儿,而后挠挠后脑勺:“我不知道啊,天庭的吧,他们那边组织架构比较混乱,玩得很花。咱昆仑山向来不掺和天庭的破事,谁清楚他们闹的什么幺蛾子?” “嗯,我知道了。”夷微颔首,又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母亲有没有托你带话给我?” 闻言,陆吾的目光慌乱地闪躲几番,结结巴巴地开口:“呃……老、老实说,我行军走、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问她老人家。” 那便是没有了,夷微不免失落地垂下眼睛。 “对了,明尊。” 陆吾伸出爪子,用一只指球向正殿天台指了指,脸上挂着微妙的笑。 “不愿意回山,是为了他?” 夷微翻了个白眼,搡了他一把:“没正形,少打听有的没的!” “不说就不说嘛,怎么还急了……”陆吾笑着揽住他,“你要是执意不肯回去,我就带着大伙常来看看你,你不在,他们练兵都懈怠了。” 夷微耸耸肩:“请便,随时欢迎。不过一次少带两个,我们家住不下。” 尚有事务在身的陆吾没有耽搁太久,简单寒暄后便向夷微辞行,临走前留下了自己的行军虎符,叮嘱道: “有事随时找我。” 权当是昔日部将的一片心意,夷微没有推辞,沉默着收下。 照顾宁绥的日子里,白天他避开人群,独自在后山打造白虹剑阵,为的就是这一天,将溯光拘禁其中。 溯光与陆吾同为墉城门守将,直接听令于统领昆仑全军的怒目明尊,“老泥鳅”之称倒没有贬低的意思,毕竟将士们私下里也会称呼夷微为大鸟,他听了也只一笑而过,只要不在自己或是母亲面前失礼,都算不上紧要的事。 有时陆吾说话失了分寸,冒犯到溯光,碍于对方是前辈,溯光又不好发作,夷微便会代为道歉,免得麾下内讧。 送别陆吾后,夷微行至后山,与沐霞观众人汇合。邓若淳手执太阿立于最前,见夷微独自前来,讶异问: “小绥呢?” “留在了观里,用了些小伎俩,他很快就会睡着了。” 夷微召回白虹本体,昂首呼唤: “溯光!认得这是谁吗?” 数个道士从煞鬼狱押出一名少女,正是奄奄一息的墨玉,她被狱中弥漫的煞气大伤真元。夷微叮嘱过其他人,不得对其动刑,一来是因为宁绥的理念,二来也担忧动刑会激怒溯光,以至鱼死网破。 眼前的剑阵光华夺目,墨玉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剑光,看清阵中身影后登时呆若木鸡:“哥哥?” 溯光每挣扎一次,穿心的万剑便齐齐深入一分。他通体的鲜血几乎流尽,神志也已然模糊,只能强撑意识呢喃:“墨……玉……” “哥哥……哥哥,是我。”墨玉拖着不堪重负的身体向阵中的溯光爬行。夷微有意无意地挡在她前面,蹲下身,唇角笑意嘲讽: “抱歉,是我有意隐瞒,打了个时间差,造成你们兄妹之间的误会。眼下既然重逢了,你们应该不会记恨我吧?” “你不许靠近她!”怒意上涌,逼出溯光一口鲜血。 “很少见你气急败坏,溯光将军。”夷微故作惊惧,面上却笑意更盛,“可惜,你那么信任她,与陆吾血战也要杀来救她,她却怀疑你的真情,认定你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已经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了。” “不是这样的!哥哥!”墨玉慌忙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又气又急地怒斥夷微,“卑鄙!” 她抬头啐了夷微一口,但被其偏头轻巧躲过。夷微不仅不恼,还伸手温柔地轻抚她的头发:“彼此。” “母亲早就知你有二心,如若直接将你正法,必定引起昆仑与天庭的纷争与嫌隙。我虽身处凡间,眼见你诸般恶行,但苦于难与墉城联络,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你不仅不思收敛,还变本加厉,我以毁去神格为号,惊动昆仑,才能引来天兵将你当场拿下。” “可他们都是我的亲兵!”溯光目眦俱裂。 “当然,我故意调遣你的亲兵,为的就是放松你的警惕。”夷微笑容不改,“你的亲兵,也是我的亲兵,不是吗?” “我行事虽然跋扈,但从不苛待将士,赏罚分明。你打骂贴身士卒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敢问军中谁不是历千万劫才能飞升上界,却仍要饱受欺凌,对你有所怨怼也不无道理吧?你因出身自怨自艾的时候,又何曾想到那些还不及你的兵卒呢?” 背叛者也有被背叛的一天。溯光愣怔良久,终究只能扬起一个自嘲的苦笑。夷微继续叙述下去: “正因所见是你亲兵,令妹才对你的安危不以为意,再加之你竟对我起了杀心,使得令妹疑心你品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既知你往返天地便需不止十天,遂与她定下赌约,很明显,我赢了。” “神光赫赫,扫却昏冥。司天之厉,八荒朝迎。除去领兵,我同样代西王母执掌刑罚。如今你累累罪行昭然若揭,理应由我亲手了结。” 万千华光聚于一身,熔铸成暗金色的战甲。夷微缓缓擎起白虹,幻化出无数剑影随他左右。 “且慢!” 人群中,始终不发一言的邓向松出言制止。夷微回身挑眉: “有何高见?” “既然是在北帝派的地盘上,恐怕不便劳烦您亲自动手。”邓若淳代父亲说明,委婉地指责夷微有些越俎代庖的行为。夷微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冷冷一笑: “的确,是我喧宾夺主了。不过,这里现在是你们的地盘,稍后可就说不准了。” “你什么意思?!”邓若淳面色一厉。 “什么意思?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夷微同样回以冷戾。 就在几人对峙之际,方才匍匐在地的墨玉忽地跳起,用尽最后的气力纵身一跃,将身化作一道黑色的光矢,直冲向白虹剑阵—— “哥哥!墨玉对不住你!只能用命来还了!” 她凄厉的嘶吼划破长空,光矢嵌入剑阵阵眼,与旋转的剑锋相互研凿、磨砺,试图将剑阵撬开一个口子,被剑锋劈裂、铰碎、削断的鳞片挟着鲜血和碎肉纷纷洒落。众人见状俱是一惊,夷微稍稍歪头,却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墨玉!不要!” 鲜血飞溅至溯光身上,溯光奋力甩动躯体,五只巨爪捶打着剑阵,极力挣扎,悲号着乞求: “不要!墨玉!你会死的!不要啊!”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夷微:“重明!快停下,快停下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是无辜的!你放过她!” 夷微神色漠然,眼中无悲无喜。末了,他一手由掌攥拳,剑阵霎时消弭,飞剑纷纷归于本体。墨玉残缺的身躯自半空中坠落,溯光企图用尾巴托住她,却也只能同她一起摔在地面。 “墨玉……”他艰难地伸出手,勾住墨玉的手指,“你怎么这么傻啊……” “快走,哥哥,快走。”墨玉通身已经不成形状,白骨森森地散落成一堆。她还剩最后一口气,只能无意识地重复同一句话:“好疼、好疼……” 身后众人在暂时的惊愕后,缓过神来,上前缉拿二人,却被夷微抬手拦下: “情况有变,让他走吧,现在还不是大战的时机。”
第100章 篡位 宁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被死死禁锢着,无法动弹。夷微茕茕立于不远处,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而后转身向他一笑,举步离去。宁绥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夷微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那抹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自背后贯穿夷微的胸膛。 是藏青色的太阿剑。 满腔鲜血飘洒在空中,夷微向前跪倒,躯体化作四散的萤火,最终彻底消弭。 “夷微!” 宁绥陡然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却又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后脑直直地砸在床头,痛得他不自觉地低呼一声。他稍稍挪动身体,却发觉两只手都被绑在床头的围栏上,手腕已经勒出了血痕。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后,紧锁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影子踏了进来,是夷微,手上还端着一个餐盘。见宁绥大惑不解地望着他,他只是笑笑: “嗯?醒了。” 宁绥轻出了一口气: “你……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怎么,做噩梦了?让我看看。”夷微坐到他身边,帮他解开被捆住的双手,指尖摩挲着他手腕处的红印。 “看来绑得有点紧,下次松一点。” 宁绥皱起眉头:“是你把我绑起来的?为什么?” 夷微刮刮他的鼻尖:“当然是怕你乱跑。” 门外又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隔着门呼唤: “掌门,洗澡的热水已经烧好了。” “知道了。”夷微随口应了一声,宁绥诧异地望着他: “掌门?” “他们不习惯叫我怒目明尊,我只好放宽要求,沿袭你们的称呼。”夷微无奈地耸耸肩,“现在这里是你和我的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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