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 “你不是要报恩吗,你恩人都找上门了,你还不走?” “我不需要报恩。”少年眼中一瞬间闪过连天烽火,一瞬后又硝烟弥漫归于沉寂,“我和他......两清了。” 少年盘腿凑到方丈身边,“我现在只想当和尚。” 方丈:...... “要演和尚你自己演啊,我可不配合你!”方丈身手矫健跳下炕,佛珠拨得“咔咔”直响,猛一推门走出屋,迎面撞上一个中年男子。 方丈:...... “打扰了大师,我,我冒昧翻墙进来了,那个啥,我是实在有急事要寻个人。”白汐局促抓抓脑袋: “请问咱庙里是否有个大概十八九岁少年,身高得有一米八几吧,然后......”白汐心说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毕竟当初那小伙子灰头土脸根本看不清脸。 “他在屋里,你进去吧。” 白汐:!? 屋内少年:...... 白汐连忙道谢,却忽然拦住方丈,“那个......”白汐虚着声音,“还想跟您打听一下,那个少年是不是已经出家了?” “咳。”方丈咳了一声,“恩,出家了,法号......丁子户。” “钉子户?哦对了大师。”白汐再次拦住方丈,搓搓手左右张望一下: “还想跟您打听个事,就是......咱寺里的方丈好说话不?我要是想把钉子户带走,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 “同意,赶紧让他搬走!” 白汐:...... 方丈甩袖子走后,白汐咔吧咔吧眼,好像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老和尚应该就是寺院的方丈,云烛大师...... 这就轻轻松松放人了?? 是不是有点儿太容易了...... 这也不像先知长老说的那么困难啊...... 白汐懒得去想,这些天难得心里松快一回,他立马拢拢头发,开始组织语言,想着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怎么跟臭小子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白汐捋着思绪,觉着语言组织得差不多了,于是装满一肚子话敲了两下门,直接走进去。 昏暗灯光下,白汐看到一个和尚盘坐炕头,竟有着一张和胡尔烈一模一样的脸...... “!!”白汐猝然怔住,猛地揉下眼,又揉了第二遍,第三遍。 是他,是胡尔烈!!! 白汐嘴角合不拢,骤然冲上前一把抱住和尚,泪水轰然奔涌,“萌蛋子!萌蛋子......我的萌蛋子......” “施主,你认错人了。”和尚轻轻推开白汐: “我叫丁韵,不是你口中的萌蛋子。”
第100章 第九九颗 下山 窗外树叶的影子在墙上肆意涂抹,丁韵盘腿在炕上闭眼打坐,白汐孤零零站在角落里,怔怔看着丁韵那张脸,眼泪像刀锉反复摩着脸颊。 白汐早就忘了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只执拗地认为眼前人就是胡尔烈。 即便白汐已经发现些许端倪,发现眼前人和胡尔烈的不同之处,声音比胡尔烈稚嫩。 再一个岁数比胡尔烈小,不过身形已难以分辨,白汐记得当时救下这个少年时,他还没像现在这么壮,不知道身高是不是也长了。 白汐忍不住悄悄挪动步子,只敢缓缓靠近到“胡尔烈”映在墙上的影子...... 当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和“胡尔烈”的交叠在一起时,停了步子,眼泪变成了滚烫血水。 白汐垂下头,抹着眼角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胡尔烈。 白汐扶着墙蹲到地上。 为什么最后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折磨我。 白汐靠着墙角,在满脸泪水中不知不觉睡着。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就躺在这间屋子的炕上,而那个少年已不见踪影。 白汐使劲搓两把脸,觉着昨晚自己跟一个十八九岁少年“毛手毛脚”一番操作,实在太丢人...... 完犊子,我不会被丁韵当成中年变态老叔叔吧...... 白汐从炕沿翻下来,推门出去找水洗脸,打算振奋精神,必须抓紧把正事办了,大家都盼着新宗王回去呢。 想到这里,白汐嘴里一阵苦涩。 一代又一代灵鹫,谁还会记得胡尔烈,谁还会记得我的萌蛋子呢...... 简单洗漱过后,白汐特意在大殿前一口低矮大水缸里端详几眼,确定自己瞧上去跟猥琐大叔沾不了一点儿边,这才迈步走进大殿。 丁韵果然在殿里和一众和尚上早课,白汐站在远处等着,隔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白汐目光灼灼看向远处的丁韵。 一早晨的“心建设”都在看到丁韵那刻崩塌,白汐只想一刻不离望着丁韵,就好像胡尔烈还在他身边。 也许直到永远失去了胡尔烈,白汐才恍然发现自己早就彻底爱上了他,但白汐已经想不出是在哪一刻爱上胡尔烈的。 也许就是在第一次看到胡尔烈那双眼睛时,那双深邃流萤的眼睛像漩涡把自己顷刻卷进去。 只怪自己后知后觉才发现那双眼睛承载了对自己太多的爱,隐藏了太沉重的感情。 沉重到胡尔烈在面对顾凯鑫的两箭时,竟一动未动。当平头哥把这一切告诉白汐时,白汐已经明白胡尔烈就是想帮自己变回人,是想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白汐根本不敢去想,不敢去想胡尔烈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心里有多痛苦,他一定认为是我故意写信害他,这种误会已经永远无法解开了...... 殿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水越来越大,震耳欲聋,从白汐的耳膜贯穿进白汐空荡荡的胸膛。 香火炉里冒出的白烟也沸腾起来,争先恐后熏红白汐的眼睛,又毫无畏惧冲进窗外滂沱大雨中,化成永别的泪。 白汐回过神时,丁韵早已上完早课离开了大殿,白汐擦下眼角冒雨追出去,看到丁韵又回到东边那间房里,正在换衣服。 白汐看到了丁韵露出的上半身,白汐立刻背过身没敢进屋,就站屋外等着,雨水斜扑到他身上,白汐却甘之如饴,感谢雨水把他叫醒。 丁韵的后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疤,他不是胡尔烈,他怎么可能胡尔烈。 白汐深吸口气转身进屋,丁韵已经换好衣服坐回炕上,闭目打坐。 白汐尽量不去看丁韵,解放神经,故作松弛: “丁韵啊,昨晚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但我的确跟你有过一面之缘,你记得你曾在青云峰跳崖,是我救了你,我就是那头鹰,我还劝你不要寻死,你记得不?” 白汐看向丁韵,见他仍闭着眼不说话,白汐舔了舔冰冷嘴唇,身子有些哆嗦: “出家也是一条路,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记得我还跟你说过一句话吗?‘上天一定给你备了惊喜,就在你能接得住的时候一股脑给你’,我今天来,就是要送你这个惊喜。” “我不会跟你走。” 白汐:...... 原来这小子什么都知道了,可能是云烛方丈无所不窥,早把一切告诉了丁韵。 “小丁,你先听哥把话说完,你压根儿就不是普通人,你是我们穹朝的王,是万乘之君啊,你的王朝需要你,你的子民更需要你,你要带领他们......” “他们需要的是我,还是灵鹫?” 白汐:...... 一句话把白汐怼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需要的只是灵鹫,是一代又一代的灵鹫...... 丁韵仍旧闭着眼,“我不会跟你走,你请回吧。” 白汐微微吸口凉气,打了个喷嚏。 “丁韵,你可能不知道......”白汐吸下鼻子,却蓦地哽咽了: “你和上代灵鹫长得一模一样......也许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我们大穹需要的君王不是灵鹫,而是你,永远都是你......” 说到这里,白汐的泪水像阴晴不定的天空,骤然瓢泼如柱,止都止不住。 白汐须臾背过身走出两步,扶着窗沿努力想收起泪水,下一刻却肩头一热,一件粗布外套披到身上。 白汐心头一紧,猛地转过身,看到丁韵那刻,差点儿又想抱住他,及时忍住了,只抓住丁韵的胳膊: “丁韵,你同意跟我走了?” 丁韵眼睛灰蒙蒙望着窗外,雨滴在他眼中变成一颗颗石子,又连成一支支箭,丁韵挣开了白汐的手,“对不起施主。” “丁韵,哥求你,求你跟我回穹朝吧,我们不能没有你......” 丁韵一转身把旁边一摞干净衣服递到白汐手里,“换完衣服,就请施主回去吧。”说完拂袖而去。 白汐蹲到了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衣服里,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 * 平头哥冲进静安寺后院大殿时,里面灯火通明,一排排和尚口诵佛经,正在上晚课。 平头哥来找白汐,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胡尔烈。 “!宗王!!”平头哥脱口叫了一声,赶紧噤口,毕竟周围全是人,但他发现所有和尚都闭眼念经,好像听到也像听不到似的。 平头哥心里踏实下来,一猛子“扎”到胡尔烈肩膀上,泪水怒涌,嗓子虚着热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宗王不会死,宗王怎么可能死!” 丁韵:...... 丁韵闭着眼,嘴唇上下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平头哥像想起什么,在自己肩头蹭了下眼泪,焦急地说:“宗王,白汐跟您解释完后您肯定不信吧,所以故意装成和尚跟他闹?” 丁韵:...... 丁韵微微睁眼看了下左右,又重新闭上眼,继续默念经文。 平头哥也跟着左右看了两眼,“放心,他们耳朵没咱们灵,听不到。” 方丈:...... 和尚们:...... 平头哥又弱了弱嗓门:“宗王,我能给白汐作证,他的确写了让您撤退的信,是先知长老做了手脚把信换了,咱们冤枉白汐了。” 丁韵的嘴唇遽地停住。 “您看,我路过城堡时,还特意把白汐之前写的遗书给带来了,是白小吉发现后告诉给我的,本来我是想烧给您看,怕您九泉之下还对白汐有怨。” 丁韵:...... 平头哥边说边把信拆开,用爪子抓着一头展示在丁韵眼前,嗓子虚虚冒着烟: “宗王,您就睁眼瞧瞧吧,咱们错怪白汐了,他从来就没想过害您,而是早早做好了死的准备!” 丁韵终于睁开眼,大殿内的诵经声也在同一时间停下来,似乎众人都在凝神屏气静待丁韵的反应。 丁韵的视线扫过信纸上的每一行段落,每一个字。 【萌蛋子,回顾下来,好像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你,虽然我无心伤害过你,但你留给过我的都是美好回忆,因为你的陪伴,才让我有了不平凡的童年。 然而更幸运的是,在我人生最后阶段,你仍然陪在我身边,还和我结成了夫妻。好像这世上最神奇,最不平凡的幸福,都因为你的存在,降临到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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