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舟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而很快他就发现—— 这座偌大的鼎阁之内,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夺灵阵法,它们有些已经报废,有些还在艰难运转,虽不见人,但可以预料,它们曾经……被极致地使用过。 换句话说,那个夺取修士灵力修炼的法阵,确实是从众鼎阁流传出去的,闻叙叙的猜测没有错,就是与神兵的锻造有关。 这未免也……太疯魔了,一柄染了这么多人鲜血的剑,未出鞘却已经血满身,再好也不可能与碎天神剑相提并论了。 卞春舟无法理解,但并不妨碍他积极地寻找炼制之地。 他或许没办法阻止这柄魔兵的诞生,但他带来了造化巨树和闻叙叙,有神龙在,肯定没问题的。如果这个阵容都没办法扭转乾坤,那只能证明老天不长眼。 两人都没来过众鼎阁,开了一个又一个空寂的房间,里面有些火炉还热着,有些藏了不少珍宝法器,但此时此刻都没有主人在家,卞春舟越来越心焦,直到他和陈最最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熔岩山脉。 巨型的山脉被锁链捆绑着,热意便已经涌到了面前,而山坳之中,滚烫的岩浆在汩汩流动,那剧烈的高温甚至能在瞬间烤化凡人的肉身,难怪整座众鼎阁如此火力十足了,原来竟藏了一座活火山在里面。 这倘若爆发了,岂不是全城都要殒命?! 而如果丹阵破了,别说是容渊城,就是周遭其他的地方,都会被岩浆侵蚀、寸草不生的。 明明温度这么高,卞春舟却冷得后背发寒,再看滚烫的岩浆之上涌动着的火球,那不会就是正在炼制的神兵吧?第一次看到这样炼器的,感觉那火球里面有一颗活体的胚胎一样,此刻随着岩浆共振着,像是即将破茧而生的蝶一般。 可是,兵刃怎么会生出心脏?哪怕有剑灵,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卞春舟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东西不能出生,而且此时此景,他很难不去联想,这特么不会是魔种吧? 他只听过魔种会寄生活物,从没听过还能寄生兵刃啊?闻叙叙的金光只能驱逐还未寄生的魔种,如果魔兵炼成,那岂不是……金光毫无施展之力? 他有些想把闻叙叙放出来,又怕此地设了天罗地网等着闻叙叙跳坑,倒不如他和陈最最先试试雷,反正……龙尊应该就在附近吧? 承微确实就在附近,只是他实在不得脱身。 事实上第二次两个小家伙闯阵进来他就察觉到了,只是他很清楚小徒弟的性格,既然定计再来,就说明有了一定的应对之策,当然事实也证明,能够连破两城,这三个小弟子身上是有些气运在身的。 只是,小徒弟人呢? 他稍稍一向,再看到那棵殳家巨大的造化树之后,就很快猜到了。 必是在那皓月秘境之中,那外头的雪阵对阿叙果然影响太大,他心中烦躁,却也无计可施,实在是……他若是一旦抽身,此地豁然失控的力量会顷刻间将容渊城吞没,至于那所谓的丹阵,也估计撑不了多久。 他可以不在乎少部分人的性命,却不可能徒劳而来,甚至成为手刃容渊城的凶徒。 承微本就不是什么高尚的性格,此番竟也被要挟到了,若是叫君照影和雾山知道了,恐是能嘲笑他三百年。 真是大意了,得亏进来的是他雍璐山的弟子。 卞春舟和陈最艰难地爬到熔岩火山口,卞见到了坐在岩浆之上的龙尊,而在火山口四周的山壁之上,错落有致的小平台被铁链串联着,每一个平台之上都坐着一个人,而每一个人的身下,都有着一个夺灵法阵。 难怪阁中无人了,合着人都在这儿祭炼神兵呢。
第391章 不会 修仙界的炼器师都如此疯狂的吗? 卞春舟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一幕, 惊得直接失语了,魔都没有你们炼器师这阵仗大吧?用火山之力锻造兵刃也就算了,居然还赌上了所有人的命?! 难怪进来的路这么困难, 又是粉雪又是化神难敌的,合着憋得这么大啊。 只是这种层次的阴谋,真的是他们三个能够扭转乾坤的吗? 卞春舟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却奇异地察觉到了身旁的陈最最此刻正处于盛怒之中, 好难得在这家伙身上看到如此明火执仗的怒意。 “它在悲鸣。”陈最爱刀,但兵刃是相通的, 即便眼前即将成型的是一把剑,他也能感知到这把剑的不甘与愤怒! 卞春舟努力竖起耳朵听了听,遂立刻放弃,抱歉他是个俗人,根本领会不到这种层次,他还是把闻叙叙先放出来吧。 闻叙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还算有耐心的人, 可等在秘境之中的每一瞬他都觉得如坐针毡,再没有比友人涉险自己却无能为力更加焦心的事情了, 在这一刻, 他不免生出了一丝挫败之情,但理智又告诉他,此刻想这些无用情绪没有任何的好处。 于是在这样焦灼又焦灼的等待之中, 他终于被放了出来。 太好了, 春舟和陈最都没有受伤,但……好像又太坏了,因为眼前炽热吊诡的一幕让他整个人头皮发麻,更何况—— “师尊!” 师尊果然是被这把魔兵绊住了脚步,他预想过很多情况, 却没想到会如此糟糕,魔种似乎并未寄生在任何一位炼器师体内,他们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和修行供养未成型的魔兵,而那一团炽热的火球之中—— 闻叙感觉到体内的金光跳了跳,那是对于魔种独特的感知力。 竟然寄生在了死物之中,这样的兵刃倘若炼制成功,世上又有谁能够驾驭得了?怕是兵器驾驭人,而非是人使用兵刃了。 承微见到弟子,倒是依旧镇定自若,他分出一缕神识飘到三个小弟子面前:“吓到了?” 三人未语,但显然如此。 毕竟邪魔疯狂尚且有理有据,但这么多的炼器师,总不可能齐齐入邪发魔了吧,须知道这里可能囊括了天下近半数有名有姓的炼器师啊。 “别怕。”承微出声宽慰道,他倒是对这种场面从容镇定得很,退一万步讲,如果这把歪脖子剑真的炼成,那他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将所有的伤害都收束在容渊城内,届时哪怕只牺牲了容渊城,至少对于修仙界的影响减轻到了最低,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现在情况远没到这种玉石俱焚的地步,“那就是容渊城的坊主王继文。” 王继文也坐在夺灵阵法上,他穿着一身红色的法袍,位置居于那颗熔岩火球的正上方,他整个人看上去干瘦无比,却又给人一种浑身都充满了炽热的感觉。 “就是他算计了为师替他看守这劳什子炼气炉,若是为师一动,这座城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包括丹阵乃至于城外的人,都将不复存在。”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任凭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惊心动魄。 “世人都说修兵刃者,剑修最为疯魔,不疯不成剑修。”承微看向修剑的徒弟,笑了笑,“殊不知,这天底下对剑最有执念的,并不是剑修,而是铸剑者。” 远的不提,碎天剑宗如今最有名的剑修是梅溪剑,梅溪剑自然冠盖天下,但这把剑只有在沈约手中,才是真真正正的雷霆之剑,换言之,沈约换一把别的差不多的本命剑,也能有如今的成就。 所以修仙界无人会在意炼制梅溪剑的炼器师是谁,因为重要的是用剑的人,而非是手中的剑。 就像小阿叙习剑,用的剑也并非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宝剑,他也从未想过要替小弟子寻一把威镇寰宇的天品灵剑,这显然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但炼器师擅长的,却是以法器兵刃之力锦上添花,可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对于“有追求的炼器师”而言,又如何能够甘心呢? 五大宗门之中,唯有碎天剑宗以兵刃冠名,且世间剑修无人不对碎天神剑推崇备至,这把神剑是真真正正盖过了拥有者姓名的剑,哪怕使用者不再,锋芒依旧不减当年。 它是世间炼器的登峰之作,没有一个炼器师不想炼制出一柄碎天神剑,可修仙界千万年来,也就只出了一柄碎天剑。 谁也不知道这把剑是如何锻造而生,碎天剑宗也从未对外透露过,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炼器师趋之若鹜,王继文就是其中之一。 他并非碎天剑宗弟子,但自从年轻时见过一次碎天神光之后,他就为之神魂颠倒。道心的偏移或许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直到他后来越来越成功、越来越有能力,心头对于碎天神剑的追求几乎是喷薄而出。 于是他来到了容渊城,费尽心思成为了坊主,为的就是炼制出一把无与伦比的神剑,这把神剑绝不会屈居于这世上任何一名剑修之下。 凭什么只有剑修驾驭神剑,剑为何不能凌驾于剑修之上!他便要炼制一把剑,哪怕是乡下的无名村夫得到它,也能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剑修。 他要让全天下的修士都知道,不是只有剑修可以成就神剑,真正厉害的神剑,是谁来了,都能完美适配。 可天道又如何会纵容这样的神剑出现呢! 王继文苦心孤诣八百年,别说是神剑了,连能给普通人使用的高品灵剑都锻造不出来,他以前是声名赫赫的天才炼器师,如今却是匠气十足,等他回过头来,竟是再也想不起自己当年灵光一闪时的意气风发了。 他明明还如日中天,明明还有千余年的寿数,却已经窥见了自己的失败。 这让他如何甘心!如何愿意接受! 魔不过是轻轻一引诱,王继文就发疯般上了钩,他并不在乎人命,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他只要一柄神兵自他手中长成!他要让全天下的修士都记住他王继文的名字。 承微见过许多修行疯子,但像是王继文这样的,确实是不多见。 他此番与三个弟子分说,其实也有刺激王继文的意思,而王继文呢,听着一位合体神尊对他如此鄙夷的态度,没直接发疯都是因为神兵将成的信念在支撑着。 可哪怕如此,他也不愿意别人污蔑神兵半分。 “你懂什么!你可知一柄神剑对于剑修的含义!你们等着,等它降世,这世上所有的剑修都将对它顶礼膜拜、俯首称臣,谁拥有它,谁就是天下第一剑修!”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发出嗤笑的人,是陈最。 他这张嘴,生平只会说大实话,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你会用剑吗?连剑都不懂的人,便妄图攀附剑的高山,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无能者,才会凭借外物去攀登高山,谁稀罕你的剑,谁就是天下第一无能懦夫。” 承微神尊第一次觉得这愣小子还会说人话了,而且说这么长一串话,不会被掉包了吧?不过该说不说,还挺动听的。 王继文气得直接双目赤红:“你懂什么!你一个用刀的,也敢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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