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此无辜,我能再度让我的心脏承受失去伙伴的痛楚吗? 他是除了伙伴之外的特殊存在,但是抛开这一切,他连我的亲人都不算,但我能够因为这样,因为我的自私,就让我的朋友陷入危险吗? 我感觉到那冰冷的音符催促着我的时间,我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才能让我以及我的朋友彼此互不相欠。 他朝我伸出手,他的手温暖如朝阳,我无法拒绝,我承认,他身上拥有许多吸引我的气质,但这不能让他送命,而我与他约定的是,完成我现在的工作,我可以得到五十个金币。五十个在坟墓里呼喊的灵魂。 我的心响应着他们的悲嚎,我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走下马车,静静的跟随他参观这古老的教堂,没有十字架也没有钟楼的教堂,像极了我的伙伴最后的床。 亚登,我能这样呼喊你的名字吗? 我想询问他,终究还是因为胆小而沉默。我们彼此除了拥抱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存在,我们之间,呼喊彼此姓名的机会寥寥可数,但我知道名字这不代表任何意义,我的秘密是三个名字:我恨着的人,我爱着的人,以及,我的名字。 请不要询问我,这会给你带来厄运。 至少让你自己平安的度过自己的日子吧。 我已经太过疲惫,连怎么呼吸都要遗忘了。 我的容颜不变,灵魂却千疮百孔。 我看见他兴致勃勃的指着那些雕像雕刻,一一向我介绍,不忍心打断他的话语,尽管我早已来过这里,在百年之前。我只是贪婪的用我的耳朵聆听他的声音,用鼻子呼吸他身上的气味,用眼睛捕捉他的相貌,亚登。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 而唯一让你信赖的几个人中,请不要包括我,我就是那个被恶魔诅咒的不幸之人。 IV. 数场灾难性的宴会之后,我终将要面对我的命运。 那天晚上的月亮是上弦之月,我让自己从喧闹的旅店里走出,只想让昏沉发烫的记忆安静下来,我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然后,我来到那个庭园,这个庭园整齐的样子告诉来访的人,它的主人尽心的维护着它,它的喷水池在月光下沙沙作响,我在池边坐下,让冰冷泉水安抚我滚烫的记忆。 然后我颤抖的看见了他,我在冰冷海水中无法呼吸,他的足迹蹒跚,是我打断他的腿,他的脸不再英俊,是我将他丢弃在冰冷深海,他正走进我,我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冷漠,我早已知道他会来寻我,我彷佛在等待这一刻,我们彼此仇恨,没有什么比这种仇恨的力量更伟大,他的声音在我百年的岁月中干枯,他的面目在我记忆中模糊,只有他的名字还存在着。 劳勃伯爵?不,是──他。 他变了,我注意到这一点。 他优雅的走来,不再有坑坑拌扮的足音,他的脸,平正而不可憎,没有发胀变形的痕迹,他变了,他优雅的微笑,在我面前。 我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换了一个躯体,就像百年之前那个魔鬼找上他一样,Davey Jones会他约定的条件,就像与我约定条件一样,他究竟是交出了什么?我恨着他,却又不希望听到他因为恨而付出的代价。 「你还是和以前那样。」他的声音沙哑,如深海里的泡沫,尽管他的躯体不再,但我仍一眼认出他,这是因为我的恨吗? 我突然间不再确定了。 我想对他咆哮,想质问他出现的目的,想问他的东西太多,终究我们谁也没有开口,任凭月光在我们的身上布满斑斑痕迹。 直到乌云遮蔽月光,我想到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他,曾经我的朋友如何让我恨之入骨。 我完全想起来了! 在没有月光的夜晚,那天,不是我的噩梦,它确实发生过,他发如金阳,眸比深蓝色还要幽深,比翠绿山林还要忧郁,他让浓浊酒意凌驾理智,在我面前吐露他的爱意,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畸形的爱。 尤其是,我深知我挚爱的亲姐爱着的人正是他,我立刻拒绝他,然而,他内心的魔鬼驱策他的行为,他以比我大的力气攻击我,将我打昏后捆绑在船舱,就在那数大桶兰姆酒之间,他侵犯我的□□,在我身上发泄他的欲望。 他冰冷的嘴亲吻我,一面用火热的利刃划开我的血肉,我在绝望中呼喊,在痛楚中时而清醒,他摆弄着我,发泄着他毫无理智的兽性。 他啃咬着我,如此贪婪而肮脏,这就是我爱着的姐姐所爱着的男人,龌龊、无耻,如此丧心病狂。我用所有恶毒的语句意图唤醒这让我恶心的男人,他只是用幽深的眼眸盯着我,不断重复着爱语,直到筋疲力竭。 我想起来了! 在我记忆中最黑暗的事实,我在他侵犯我以后,连对他基本的尊敬都抛弃,我必须杀了他,而我确实那么做,直到他再度回来。 他想用这副皮囊和我叙旧? 不管怎样都掩饰不了他丑陋的罪行。 他的灵魂如此丑陋,他让我想起他所做的那一切。我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他逼进我,我看见他眼中幽深黑暗的丑陋,他用眼神催眠我,说服我,让我屈服,他伸出手,亲吻我僵硬的手指,冰冷的感觉爬上我的脊髓,他说,「谭坡伯爵夫人,在下劳勃伯爵。」他在自己写下的剧本中也扮演了一个角色,我觉得冷,因为他的话语让我感觉恶心。 一阵咆哮声使他分心,他松开我的手,那只巨大的银色野兽在月光下静谧伫立,如神。 我慢慢的后退到牠的背后,劳勃伯爵的脸上仍挂着他虚假的笑意,他行个礼,毫不耽搁的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感觉到他的恶意,以及尚未形成的假设。他从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如我。 牠温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脸颊冰冷,似乎结了霜。 我伸手剥除那些冰冷的东西,抱住牠热烘烘的身体。 ──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自己先笑了,因为这个问句太过愚蠢,牠一向觉得我太过愚蠢,朋友,我轻轻的说,「谢谢。」 牠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脸,然后右爪搭上我的左手,像我平常常做的那样,晃三下,然后牠用冰冷的鼻子碰碰我的脖子。牠说,朋友。 我的朋友,我抱住牠的脖子。 第13章 Frailty, thy name is woman4 VII 恶运总是无处不在,我以为社交季的结束意味着我可以斩断我与我伙伴,我挚爱的温暖告别。但是,那封请柬让我的计划全被打断了。 葛诺亚女侯爵在我们启程返回凯文的时候告诉我这个可怕的消息。 劳勃伯爵是如何优雅,劳勃伯爵是如何有绅士风度,最重要的是,劳勃伯爵答应了她的邀约,将会前往凯文,小住几天。 她是那样兴致高昂的描绘未来几日的生活,我却无法克制的开始颤抖,冷,我用双手扣住突出的膝盖,让视线落在别处,只有如此我才能转移我自己的注意力。 亚登,我是这样的不幸。 你又是如此无辜。 我在这百年岁月中的皮囊已经太疲惫了,我一直在等待着那我不该等待的敌人,因为我与他,那个魔鬼的契约,将我的命运牢牢的操弄在他手心里,他从深海里发出的笑声在我每一个没有梦的夜里回荡,啊,我想要疯狂却无法疯狂,我总是将自己搞得这么糟糕,不是吗? 要是我不在那个宴会的夜里走出房间,魔鬼是不是就不会藉由月光的痕迹发现我?不,他知道,那个魔鬼感应到我就在他附近,他之所以打破自己百年的誓言,从深海里寻迹而来,为的就是我曾经在无奈的愤怒痛苦之下偷取他视若珍宝的怀表,不是吗? 我怎么会可笑的以为,我只要不走出去那个房间,就不会被他察觉,我已经无法保持冷静,因为我是如此哀伤却又无可奈何,亚登,我才刚离开你的怀抱,却又要奔向另外一个怀抱,死亡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我怎能忍心看你孤寂的躺在阴冷的墓地里,任由湿润黑暗的泥土将你掩盖? 我不能,我甚至不能想象失去你的世界,尽管我们终究因为命运无法在一起,但我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亚登,我甚至没有发觉你在我心里已经占据着这样重要的地位。 你与我,你进入我的体内,那一刻我以为我是完整的,甚至,被爱着。你的脸,汗湿的黑发,凌厉刚毅,你是拥有冰般冷漠与火般热情天性的男子,我在最初,你的冷漠中看见自己的愚蠢无知,又在你天性中隐藏的热情体会生命的狂喜,我在你的爱里重生,而今因为我尚未告知你的秘密,你将走向毁灭。 我在自己内心的哭喊嘶吼无法向葛诺亚女侯爵表达,这个说得正高兴的女人不能理解我,我也无法理解为何世人总被俊美的表象欺骗,那张面具,甚至让人看不见他的心,如此冰冷黑暗的心脏。这个诅咒是属于我,以及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我怎能让我亲爱的朋友、伙伴,与我不幸的命运一起陪葬? 那个魔鬼不能这样做,我必须阻止他,以我自身的灵魂发誓,我必须让我爱的人远离这些罪孽,亚登,你的罪孽洁白如雪,我的罪鲜红如血。 我让我曾爱过的人悲伤至死,因为我杀了她所爱的男人,我所恨的他。我不能寻求任何赦免救赎,从百年前我意识到乔伊斯对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我便无法拉住我跃动的心。她是我挚爱的姐姐,我百年前唯一爱过的女人;我小心的掩藏着对她的爱意不敢泄漏分毫,直到她面色如朝阳之花,微笑的与我分享她的恋爱,甚至告诉我她决定要下嫁的对象是谁,我都能忍受,因为我爱她。 但他怎能如此,夺走我爱的人,又剥夺我唯一的信念,我的信念不过是让我爱的人幸福。一切都来不及回头,在那个晚上,他吐露爱意,这是我和他的悲剧,可笑的是,他以为占有我的□□就是拥有我,他在那个晚上永远失去我以及我对他浅薄的敬爱,我的姐夫,我曾经那样称呼他,在不久之后,我亲手,杀死他。我至今仍然不后悔,就算百年时光倒退,让他原本的□□重生,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但百年,实在太过久长。 我得到她的原谅,在乔伊斯逝世前,苍老的她对着我一如往昔的脸庞,如幽灵般鬼魅的出现,竟露出欣喜的微笑,她枯瘦的手抚摸我的发,一如她曾经对我那样的温柔,她拥抱我,像拥抱她挚爱的兄弟,她在我的眼里一直都是如此美丽与不可思议,她轻轻的叹气,在拥抱中宽恕我的罪,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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