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龙雨停步,剑指高空,“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赫拉没有直接回答,幻化出一道虚影,凑到他耳边低声倾诉。 【你知道我为何拥有与其他部分截然不同的智力吗?那当然不是我天生的,而是……我从我的创造者身上偷来的。】 他的嗓音极低,却说出如此震撼的秘密。 阿赫拉从蒙拉身上窃取了权柄。光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足以使人陷入思维风暴。 【我不会告诉你我偷走了哪一部分,但你知道,既然‘变量’已经诞生,你们所做的计划就得改变。】他在龙雨身边踱步,想一位真正的智者那样抚摸着下巴,【所以,我们暂时可以合作。】 扭曲?吞噬?污染?寄生?自愈?蒙拉上岸后通过杀戮夺取的几项权柄龙雨都有所耳闻,但他一时猜不到阿赫拉究竟窃取了哪个。 应该不是寄生和自愈。那两样权柄的能力不足以让他与任何正神为敌。 污染和扭曲的可能性比较大,吞噬……那项权柄是蒙拉变强的关键,也是蒙拉的根基,被它放在核心位置,应该很难被窃取。 蒙拉只是被封印在雪山里,不代表意识全无,龙雨觉得阿赫拉应该没有办法得手。 他把怀疑的重心放在污染和扭曲上后,进一步怀疑是扭曲。 到目前为止,阿赫拉用得最多的就是扭曲之力。反而是四方黎使用的能力,结合天光权柄的特性后与污染有类似之处。 这番推论颇有逻辑、颇为合理,简直是为了认识蒙拉的人量身打造的思维陷阱。 然而即使明知有怪异之处,他也不知还有何种可能。 假设事实如此,龙雨依旧不会和阿赫拉合作。如果阿赫拉真有诚意,此时他就不会被困在幻境里。阿赫拉只不过是用“合作”的名义逼龙雨妥协。 龙雨挥开身边的幻影,毫无预兆地割破手心。热血瞬间沾满手指,滴落泥土。 随后他将那只手放在心口。 这颗死过一次的心脏仍然不知疲惫地跳动,带着满手的滚烫的血跳动,像在对他发出邀请——开启那个咒语吧,你不曾遗忘的咒语! 【祖先,我身体中流亡的血是您的馈赠,而今我以此请求各位的帮助。】 幻境在可怕的神力威压下开始颤抖,天空在颤抖中露出背后的黑夜,大地开始崩塌,邪物站不住脚到处鸡飞狗跳试图逃命,或者被裂缝吞噬,不知掉到何处去了。 一道恐怖的红色影子撕开空间,出现在龙雨身后,逐渐凝固成与他的躯壳别无二致的形状。 受到神力的影响,血流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快,就像流浪的孩子奔向母亲的怀抱,在地狱的烈火中圆满重逢。 “……米迦列拉,种族里活到最后一场战役、最强大的雌性红龙。” 龙雨转身凝望受召前来的红龙,亲昵地呼唤她的名字,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很高兴在五千多年后再次见到你,妈妈。” “米迦列拉”深深地凝望他,等待他的指令。 龙雨试图抚摸她,但染血的手指穿过她的身影,触碰到的只有空气。这终究不是真正的重逢。 他平静心绪,朗声道: 【请替我撕毁这片虚幻的空间,令我不受敌人的蒙蔽。】 红龙肉眼可见地越发膨大,她的臂膀越来越宽阔,而与此同时,龙雨的血正欢腾奔涌。 红龙一甩尾,神庙承重柱般粗壮的尾巴将成片邪物碾成肉泥,她蓦地蹬腿腾飞,利爪在虚假的天幕留下四道贯穿东西的爪痕,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天幕摇摇欲坠。 阿赫拉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龙的力量,不由得惊叹其蛮力之强大。这和人类中“力能扛鼎”的大力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阿赫拉实力可以说已经摸到了神明级的边缘,而龙雨大概可以认为刚进入伪神级的范畴,二者之间差了一个恐怖的阶层,而受龙雨召唤而来的红龙竟然能徒手撕开他的幻境! 好在看起来这种术法对施咒者的损耗不小,应该不能常用。 阿赫拉单手托着下巴,没有再凑上去提合作的事,趁红龙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前偷偷溜走。 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同一个夜,时间之源流,滕墨的住处,那道古朴陈旧的木门外传来坚持不懈的敲门声。 滕墨正在阅读一本破损泛黄的古籍。他知道来者是谁,也不想开门。 一刻钟之后敲门声停了,又过了一刻钟,随着“嘎吱”一声,鞋跟镶嵌的金属片的脚步声目标明确地朝他走来。 “你家的禁制越来越难拆了。” 洛塞戴一顶蛇鳞纹的黑礼帽,光泽柔软的黑发在脑后编成一束,绣花月白衬衫背后的装饰拉链上坠着一条带银铃的长链,裤子和鞋子则是普通款式的丝质长裤和亮面皮鞋。这种打扮,让所有看到他的人第一眼都会注意到他粉白的脸。 “为了防你。”滕墨言简意赅。 他依旧坐在藤椅上,长发从胸膛流淌至脚踝,仿佛要把整个人裹进黑色的河流里。 在他对面还有一张枯叶色的藤椅,洛塞自然地坐下,把手肘撑在方木桌边缘,意味深长地说:“见到他的感觉怎么样?” “谁?”滕墨头都不抬,低垂的眼睫毛掩盖神色。他的手指轻捏书角,将书往前翻动了一页。 “我的主人,难道真的要狠心将我彻底抛弃?”洛塞颂抬手,唱着浪漫歌剧的台词,“还是说,他只是为了免于责罚,将我推为替罪羊羔?” “主人!”那个真正的“奴隶”《猫之国》从他背后跳出来,幸灾乐祸道:“你看,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并不感到奇怪,毕竟,”洛塞摇着头,翡翠耳坠忽隐忽现,“时间之源流早-已-抛-弃-了-感-情。” 他在每个字中加入了重音,用不含任何高等词汇的话语揭示滕墨保持冷静的真面目,“他过度执着于力量,所以成为了力量的奴隶,连自我都没能保护。” 滕墨终于抬头,漆黑的眼眸一片沉寂。 “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他终于肯给点回应,洛塞坐直身体,正色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不帮。” “听我说完,这是一笔对你有益的交易……”他模糊、隐讳地转述了内容,“……所以,你要不要帮我?” “你确定?”滕墨罕见地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不能完全保证,但很有可能,不是吗?”洛塞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用怀疑我的目的,我只要改写命运,让他活下来。” “改写未来必然付出代价。”滕墨非常清楚所谓“代价”的可憎之处,如今这份代价不用自己来背负,他也忍不住动心,“好,我愿意与你合作。” 第155章 日月神教(九) 珠玛城感受到强烈的震动,在寒风中沉睡的居民以为是地震,熟练地唤醒家人,穿好保暖衣物,聚集在曾经作为祭台的广场中。 震感过了不久就消失无踪,只有奔涌而来的雪花昭示着不祥。 “这个季节怎么会下雪?”头戴靛青圆帽的年轻女人摸了摸脸庞,那里刚才感受到雪粒,而后在人类的温度下消失。 那究竟是雪,还是她大半夜突然受冷风吹拂产生的幻觉? 珠玛城的城主是个肤色棕红的魁梧男子,穿着羊皮袍子,灰白的头发和胡子在冷寂的月光下闪闪发亮。他挨个儿查看居民的情况,检查是不是所有人都逃出来了。 年轻女人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没过多久,她又感受到了水雾一般的雪粒。 “不是错觉。” 她猛然站起来,视线越过威严的城墙朝雪山山顶看去。 往常从正面看雪山山顶很像一朵闭合的白莲花,积雪顺着花瓣缝隙往下流,珠玛城居民便可以从溪流中取水饮用、煮饭、灌溉牧草。 可是今天,那朵莲花“绽放”了。 在黑色的夜空下,分开的缝隙简直像狰狞的鬼面,死死盯着珠玛城。 “啊!你们看!” 女人没忍住用手指给所有人看,颤抖地呼喊:“山顶裂开了!” “什么?” 正在清点人数的城主闻言抬头,愕然失色,红润的脸色顿时发白,他嘱咐大家在原地不要乱动,随后,他骑上红棕色骏马,飞快地奔向大地使者所在的营地。 早在他到来之前,天冠已经察觉了此番剧变。未来得及阻止,则是因为他没有发现任何邪物的气息。 他不曾想到,并无恶意的人类也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天冠脖颈处的银白纹路闪耀着,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柔和雪光中。山顶上,受强烈震动影响,终年沉寂的雪开始飞奔。 雪崩。 暴雪会淹没珠玛城。 然而他在这里,就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他将一只手捏成圈,朝圈内吐气,自地底钻出的狂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烈烈作响,前赴后继,将卷起的雪球死死挡住,直到它消弭于空气。 红棕骏马自山腰飞驰而来,他站起来,赤手而立,盯着翻身下马的城主。城主在他的眼神下差点跪倒在地,然而在他腿软之前,天冠将视线转向山顶。 “下戒严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珠玛城。全体卫兵做好戒备。”他对城主吩咐后,什么都没有带,独自朝山顶走去。 城主敬畏地对着天冠的背影行礼,随后再次翻身上马,传达大地使者的指令。 天冠的身影在狂风中渐渐靠近破碎的黑色莲花,走近看,山顶的雪像被抹上一层透明油脂,在雾蒙蒙的惨白月色下交相辉映,让黑色的裂隙得以触碰到一缕光。 越靠近山顶,心脏跳得越快,仿佛也感受到被积雪与坚冰覆盖的磅礴力量,将与其一同冲出牢笼。 天冠小心翼翼地在某块山岩的边缘蹲下,一只手扶住身边突起的山石,探头朝深不见底的缝隙中往下看,下面是从未融化只会增长的冰柱,白色或半透明,层迭堆积,挡住了本该在视线内发光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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