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线在于术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却冲刷不走蔓生的错愕和惊讶,他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 叔公墓穴选址居然在别人的棺材上面。 而且,那棺材正在不停的震动。 指甲摩擦腐朽木板的声音潜伏在淅沥雨声中,仿佛要将嘈杂的下雨天切割开。 江禹阴沉的的目光穿过长辈,跳到兄弟俩身上。 与此同时,棺材猛烈的抖动,捶打棺木的沉闷声穿破淅沥雨点,精准的在长辈们心脏上划出一道口子,让惊怕和慌张洪水般涌入,冲击心底的防线。 于术毫无征兆的抖了几下,手里的雨伞掉到了地上激起数不清的泥沫子,他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小动物,眼珠子微微上翻的僵硬在原地。 闪电剪开黑暗那瞬间,照亮了于术的脸,也照清楚了藏在他瞳仁和嘴角的冷峻和阴险。 那稍稍颔首的姿态和似笑非笑锐利眼神,让几位长辈心脏跳到了1.5倍速。 于桓也是同样的状态。 江禹皱眉道:“还在这待着干什么。” 说着他,跳进坑里,用朱砂符贴在棺材上,镇压棺木的骚动:“我断后,你们赶紧跑。” “对,跑!” “撞上脏东西了,妈的。” 别看几位长辈上了年纪,真要跑起来,下雨天根本影响不了他们麻利稳健的腿脚。有人沿着土路下山,有人钻进灌木下山,还有人走没被开发过的杂草丛生的地方。 他们好像慌不择路,但其实精得很。 要是江禹没压住棺材里面的东西,分开走被盯上的机会是三分之一,一起走反而更危险。 树林惊起飞鸟,冲入树林的人又跑了回来,没多久沿土路下山和走杂草路的紧随其后。 他们又回来了。 “不是,怎么回来了?这他妈什么情况。” “艹了,我往山下跑的啊。” “我咋个知道什么情况,我拐了个弯就又回到这了,但我明明没上坡。”三人惶恐的看着着对方。 于术挪到他们身后,带着笑意道:“要跑去哪儿?”微微上扬的语调是那么熟悉,但那笑毫无温度冷得让人心发慌,宛如藏在暗处的刀子。 “小郑当警察就是不一样,跑那么快,一溜儿烟就没了人影,一溜儿烟又回来了。”于桓悄无声息出现在当过警察那位大伯身侧,贴在他耳边用和蔼的气声道。 三人不约而同打起寒颤。 他们不敢回头,借微弱的光线看向墓穴,江禹早已没了身影。 棺材里的东西已经出来了?!可那两个人不买在这儿啊,一个埋在村西一个埋在更上一点半山腰顺风坡。 不是说下葬时下雨是吉利的象征吗,怎么反而遇上了危险。 他们已经听出来是谁了,于术和于桓的说话方式太熟悉了,他们听了几十年。 张伯笑里藏刀,于定安用和蔼伪装。 “小郑,转过来跟我说说话啊。” 于桓声音更沉更柔和可亲,只是这种温柔是致命的,像缎带,轻轻绕上来慢慢收紧,让人无法呼救无力挣扎,最后窒息。 见他们没反应,于术压扁声线笑道:“哎,多亏了小郑啊,在镇警局做事就是好,能帮我们打掩护,让村里人串通好口供。” “是啊,小周帮忙埋土还是那么热心卖力。” 于桓跟于术一唱一和。 恐惧在于水中扩散,他们屏住气不敢喘息,仿佛这样就能让占据身体的绝望无助分离,但雨水如针,落在身上扎进血肉刺痛呼吸,也将这份胆寒失措缝得更加紧。 “看年纪你们也差不多了,小心何玉嬅啊...” 于术浅笑道,轻飘飘的话如有千斤万斤重,彻底压垮了仨人。 “什么差不多,我他妈就艹了,事是你们干的,关我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何玉嬅要找也是找你。” “这么多年小周你还是没改掉这容易暴躁的毛病。”于术继续输出,那带笑意的上扬语调怎么听怎么嘲讽。 于桓柔声补刀:“小周你记性不好啊,当时你嫌我将何玉嬅分成两段不够多,你说要分成碎块才好。怎么会跟你没关系呢。” “我也记得,还有小朱,分尸可卖力了,刀钝了也不磨,硬生生割开。” 他俩的声音就在背后,但三个长辈鼓起勇气回头,却看不见半点人影。 仿佛他们三人的大脑连接到了一起,于定安跟张伯的声音直接传入他们大脑,在脑海里面直接对话。 “卧槽你大爸。”长辈小周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再次落下的闪电映出于术和于桓惨白的脸。 以及飘在他们身后,穿着绣花鞋和学生装的何玉嬅。 雨点落在何玉嬅身上好物影响,裙摆飘摇露出满是疤痕的腿。 她伸手冲三人打招呼还偏过头笑。 三个老男人惊慌失措,丧失了言语功能还腿软无力,啪的一声浑圆身躯就倒在泥地上,手掌撑地慌张的往后退。 他们还没推开几步,何玉嬅上身跟下身就分了家。 这惊悚骇人的场面几乎将他们的理智驱逐干净。 “我艹,滚啊!” “不关我事,谁让你是卧底警察,肯定不能让你活着回去。最想你死的是老郑!” “放你妈的狗屁。” “你自己说的,你怕何玉嬅活着出去,你没法撇清关系会丢饭碗,所以她一定不能活着,于定安说分尸你还第一个赞成。更别说省那边派过来的警员,是你提前收到口风,让于定安把人藏起来。” “老朱你狗叫什么,你就能撇清关系了?哪次逼女人认命不是你最狠,姓张的带回来那么多个女人,除了何玉嬅谁逃过你毒手了?你他妈还惦记何玉嬅,死了连尸体都不放过。” “老周就你给于定安当走狗当得最多,挖器官开膛破肚就你最积极,羊城来的那小女孩一家人你就挖了四个。” 他们同时开口,谁都不让谁,互相揭短,提起当年的事。 三人加起来都两百多岁了,却还跟小孩儿一样,试图通过互相指责能撇清关系。 “你当走狗当得少?就你最走狗!你当完走狗拿到的钱不他妈全还给他们俩了,买了三个老婆,三个都被你家暴没了。只会打女人的废物。” “我没你贱,自己的孩子都拿去给姓张的卖钱。” “你吃屎吧,猥亵尸体的弱智。” 他们像孩童般斗嘴,但内容却那么黑暗。 就在老男人们陷入争吵指责的间隙,何玉嬅不见了。 于术继续添油加醋:“但我们都赚了很多不是吗,你看村里的独栋独院,看看家里的装修和家私。享受够了,差不多了。” 他们已经彻底沉浸在对喷中,甚至激动到厮打起来,压根没听清于术混在雨声中的拱火。 转瞬即逝的闪电劈开黑暗点燃雨水,三坨肥肉扭打在一起,衣物在泥水浸染下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仿佛放久了发霉的面团在左滚右滚。 “蹲好,手抱头!” 沙哑且充满怒意的威严嗓音比雷声更有气势。 三人蒙了,循着声音齐刷刷扭头。 江禹出现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个没见过的人。 一个七十多岁的男人,跟两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们身姿挺拔,眼神坚定,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训练有素的特警。 “谢谢你们。”为首的老男人就是在短视频后台给江禹发消息的何玉嬅同事,曾志强。 方才曾志强就藏在那个棺材里面。 昨晚于术问江禹人联系好没时,曾志强已经到村子里了。 江禹趁于术睡着了去接曾志强,耍了点小花招让曾志强陷入短暂假死,提前把棺材埋进叔公墓穴。 另外两个年轻警察,很早就在树林埋伏,打雷闪电的时候演戏三人组很怕他俩出意外,不过好在没出事。 而他们明明走了却又回来,也是江禹的手笔。 江禹往棺材上贴的根本不是镇压符箓,而是启动人造鬼打墙的阵眼,方圆一里之内他们根本出不去。 而何玉嬅出现也不是意外,江禹有提前跟兄弟俩打招呼,让他意外的是于桓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见鬼:“既然我哥没意见,我也没意见,但你要确保我哥不会出事。” 除了下雨,所有都是江禹跟于术商量好的,就连那几个落荒而逃的小伙,也是他提前安排的演员。 当然,雨恰到好处,仿佛天都在帮他们。 “于定安,张伯,你们两个...” “没有于定安跟张伯,是我跟于桓。” 三个老男人蒙了一会,再次暴怒:“你们兄弟俩,怎么能帮着外人?!” 江禹不想听于术那种弯弯绕绕的说法,眼神凝聚起冰凌钉入三个老男人眉心,抢在于术之前开口,“关你们屁事。”
第21章 山村古尸(二十一) 江禹本来想跟曾志强坦白何玉嬅鬼魂的事,但于术劝他瞒下来。一方面顾虑到曾志强是警察观念可能不认同,二是没必要让更多人知道山精鬼怪。 他们按照何玉嬅的要求,将纸质资料给了曾志强。 有书面记录作为证据和曾志强在棺材理出来收录到的声音,铁证如山,足以让当年的涉案人员承担相应的代价,也终于可以给那些受害的女性和孩童讨回公道,给他们的家属交代。 只是曾志强怎么都没想到,何玉嬅死状那么惨烈。 他看着老同事分成两节的尸体和密集的疮疤,拳头捏得指节发白毫无血色还咯咯作响,爬眼球上的血丝像是吸血藤蔓,将僵眼白吸出大片红色。 “她...”曾志强嘴唇颤抖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愤怒和悲伤堵住了他的咽喉,呼吸艰难吐字更艰难,这个‘她’已经几乎抽走了他全部力气。 曾志强眼眶慢慢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褪色到浑身白茫茫的女孩,心痛如绞。 何玉嬅永远停留在二十岁的年纪。 怎么就让她身陨异乡还没有全尸呢?他当时怎么就没找到人呢?他们说好了,解决这桩拐卖人口的案子就见家长,等来的却是不会在说话尸体。 于术走了过去,轻抚他的后背,低声道:“节哀,她在天有灵看见你你这么难过也会放心不下的。” 曾志强粗重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已然在悲痛的巨浪中失去了掌握呼吸节奏的能力。 他抹了把发红的眼眶,对上于术真挚温柔的眸光时心脏猛的震颤了下,早上下雨天太黑他没看清,现在看清了除了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后才用虚弱的气声回话:“谢谢,谢谢你们。” 于术将时间留给了曾志强,把江禹跟于桓拉走了。 太阳从穹顶滑到西边烧红了半边天,也将恬静安详的橘红色余晖铺满整座村子。 “所有人!抱头蹲下!”看来是曾志强整理好情绪发布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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