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他似乎还真跟断手这么抱怨过。 “不。” 断手只写一个字。 卜曜灵微微皱眉,他想错了,当时断手突然出现,他下意识以为门是断手打开的,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阿婆自己开门走出去的,那些有眼无珠鬼目标压根就不是他们,一直都是那个阿婆。 那群鬼行进速度很慢,卜曜灵和耗子跟在后面,因为有断手在,跟得也不算隐蔽,那些有眼无珠鬼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不知道要跟多久,卜曜灵干脆翻开泛黄纸本,藉着手电筒的光看。 “是一本日记,”卜曜灵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标注的日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阿婆日记。” “1993年10月,长达一年饥荒并未结束,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大雪下个不停,山里最后一点吃食都耗空了,我将小柱用绳子绑在背上,跟着大家一起去挖树皮和草根,小柱精神越来越不好,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1993年11月,村里的人都饿疯了,附近连树皮和草根都挖不到,很多人进山里去找吃,再也没有回来。” “1993年12月,一群年轻人背着食物上山,他们说他们都是大学生,假期专门来帮助我们这些村民,那些食物很快被抢光了,我只抢到了一点,好在小柱这几天不用饿肚子了。” “一周后,那群年轻人又背着食物上山来了,他们说他们每周都会来一次,让我们不用担心。” “村里日子似乎好起来了,我也敢把小柱单独放在家里,出去干些活了。” “1994年1月,这次那些年轻人除了食物,还带来了很多福字和对联,还有烟花爆竹,他们说要回家过年了,过完年之前不会再来了,村里的人都很不高兴。” “突然下起了暴雪,山路塌了,那些年轻人下不去山,分别住进了几户人家里。” “暴雪一直没有停。” “食物快吃完了。” “食物吃完了。” “不能把小柱单独放在家里,我用绳子把小柱绑在后背,出去了几次,什么吃的都找不到。” 卜曜灵越读眉头皱得越紧,他翻到下一页,发现这里有几页都被撕掉了,撕扯得很粗鲁,边缘留下纸张扯烂痕迹,之后便是这本日记主人最后一次写的日记,在这一页后的纸张全是空白的。 上面写道: “1994年2月9日,今天是农历除夕,大家伙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燃起了篝火,漂亮的烟花升空而起,篝火旁架起好几口大锅,肉香扑鼻。” “小柱一直在哭,我把肉塞进他的嘴里,他又吐了出来,明明那么饿,却怎么都不肯吃。” “小柱不肯吃,我也没吃。” “1994年2月10日,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大雪停了,救援队带着食物上山来了,他们挨家挨户地发放食物,询问有没有见过那些大学生。” “他们也问我,我盯着救援队手里拿着的大米,一直没说话,救援队又问了我好几遍。” “我说,我没看见。” 卜曜灵轻声念完日记最后一句,耗子一脸凝重地看了过来。 “老大,日记里写的那些肉……” 卜曜灵没说话,他将日记本塞进袋子里仔细包好,又固定在腰间卡麦克风带子上。 “之后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们跟着那群有眼无珠鬼一路走到了村尾,渐渐靠近了小河边,那些鬼走得越来越慢。 卜曜灵说之后再说,直播间观众却已经炸开了锅。 他们激烈地讨论著,已经从被一群有眼无珠鬼刺激惊吓的情绪里跳转到了另一件令他们细思极恐事上了。 [我说……这次也得报警吧?那个日记本里写的……] [1993年发生饥荒和雪灾地方,应该很好查吧?有大佬能查出来吗?] [那些大学生是被村民吃了吧?是吧?是吧?谁能来告诉我是我猜错啊!人生第一次这么希望能有人来反驳我!!!] [上面那个,别嚎,我也想反驳你啊,可是……] [那么多大学生集体失踪,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啊!] [你没听到主播读的日记里写了,救援队去查了,只是没查到,如果整个村子一起说谎,那个年代……还能怎么查啊!] [我不管,我已经报警了!] 卜曜灵的心情也十分沉重,他看着走在有眼无珠鬼中间阿婆,心中思忖,阿婆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突然,异变发生。 走到河边后,那些本来只是默默走路的有眼无珠鬼突然暴动起来,他们显得格外焦躁,开始逐渐向阿婆靠拢,而阿婆依旧无动于衷地站在中间,那双同样没有眼珠的眼白竟隐隐透出一丝讥讽。 卜曜灵皱眉,抬手用指尖碰了碰断手指尖,从耗子手里拿回铁锹,做好防御准备。 第一个有眼无珠鬼扑向阿婆,嘴巴张开,嘴角撕裂到耳后,黑血如泥浆自裂开的大嘴里喷涌,一口咬在了阿婆肩膀上,用力撕扯起来。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那些逐渐聚拢的有眼无珠鬼纷纷咧开大嘴,扑咬向了阿婆。 他们走来时还保持着人形状,如今一个个如鬣狗般匍匐在阿婆身上撕咬血肉,生肉被撕扯断裂声音,在口中大肆咀嚼声音,饥渴吞咽声音纷纷重合交叠,在流水潺潺的小河边,形成最恐怖的奏鸣曲。 阿婆鲜血顺着河边的泥土蜿蜒进河水里,清澈的河水已变成滚滚红流。 耗子捂住嘴,转过身大声干呕起来。 卜曜灵咬紧牙关,心口恶心感不断翻滚,却仍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 很快,阿婆身体被那些恶鬼蚕食殆尽,只剩一颗头颅滚在一旁,一双眼睛仍睁着,定定地看着那些已没有人样恶鬼。 那些恶鬼吃完阿婆后犹未满足,一个个转过脸来,被血糊住的脸上,一双双没有眼珠的眼白紧紧攫住卜曜灵,眼中满是凶恶的光。 卜曜灵攥紧铁锹,轻声呢喃:“手哥,帮帮我,求你。” 断手从卜曜灵头顶滑落,冰冷指尖覆上卜曜灵手,和他一起握住了铁锹。 霎时间,冲天的阴气席卷卜曜灵全身,他微微张唇,呼出的气已经变成了白雾。 卜曜灵勾唇,抬起手,冰凉的唇轻轻粘贴了断手手背。 “手哥,这次也拜托了。”
第24章 遮目村 唇瓣像粘贴了一块冰,卜曜灵体温本已经降低不少,不想在这一吻后,体温又降低了几分,整个人阴冷得不像一个活人。 那些紧紧盯着他有眼无珠鬼在这时冲了上来,他们满脸满身鲜血,跑动时互相撞击,一个压着一个地往前爬,等跑到卜曜灵身前时已经缺胳膊断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非人类速度。 卜曜灵用打羽毛球姿势攥紧铁锹,来一个拍飞一个,耗子也想大展手脚,被卜曜灵制止,此时只能寂寞地扛着摄像头站在卜曜灵身后,口头欢呼,呐喊振威。 “老大!左边左边!左边来了个断胳膊!” “哎哎哎!右边!右边也来了!” “看下面啊!老大!有个瘪三搞偷袭!他要抓你脚!” 卜曜灵将一把铁锹舞出啸啸风声,其实他自己没出多少力,全靠断手,但因铁锹造型限制,那些被拍飞有眼无珠鬼倒地后依旧能继续爬行,甚至因为断肢乱飞,那些断肢也在往卜曜灵这边爬,导致需要拍飞鬼越来越多。 卜曜灵边打边后退,明明运动量很大,身体却因为断手浸入骨髓的阴气感觉不到半点热度,他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阿婆头一直躺在河边,没有眼珠的眼睛冷冷盯着那些变成碎块有眼无珠鬼群。 就在卜曜灵和耗子即将退出小河边范围时,阿婆仅剩的头颅突然大笑起来。 那笑声凄厉又尖锐,如魔音穿耳,瞬间让卜曜灵耳朵产生了片刻嗡鸣。 有眼无珠鬼群也在这笑声里动作滞缓,渐渐停下来,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一时没有鬼再扑上来,卜曜灵放下高举的铁锹,看向阿婆头。 那头正在地上乱滚,发髻彻底散开,裹在脸上,发丝竟如钢丝般勒入阿婆皮肤,鲜红血溢了出来。 阿婆血好像无穷无尽,她滚动着自己的头,将血洒得到处都是,将那些有眼无珠鬼围在血迹里,突然不动了,一双淬满阴冷和怨毒的眼里突然出现了浓浓的悔恨。 她张大嘴,不再大笑,而是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恶有恶报!恶有恶报!” 在一声声“恶有恶报”中,那些剧烈颤抖中的有眼无珠鬼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融化腐烂,他们几乎看不出人形身体如蜡烛般流淌到地面上,和阿婆血混合在一起,发出“滋啦滋啦”声音,又慢慢渗进土地里,消失了。 地面上只留下一片连着一片暗沉印子,像河水冲刷过后湿痕,似乎在太阳升起时就会彻底消失。 但阿婆头还在,那颗头被自己的头发勒得快四分五裂,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突然看向了卜曜灵,似乎在打量他。 卜曜灵悄然攥紧铁锹,浑身紧绷。 阿婆头又收回了视线,咕噜噜地滚过卜曜灵脚边,往村子里滚去。 耗子一脸茫然: “老大,她要干嘛?” 卜曜灵摸了摸包裹着日记本袋子,道: “跟上去看看。” 在那些有眼无珠鬼消失后,村子变得格外平静,一间间砖瓦房亮着的绿光已经熄灭,连大雾都在河边消散了。 他们跟着人头一路来到了村子中心大槐树下。 阿婆头停在树下,正仰头看树冠上挂满木牌和铃铛。 卜曜灵见此,又走近了几步,轻声道: “阿婆?” 阿婆垂下眼睛,她的头发已经彻底勒进了皮肉里,脸上的五官和皮肉正一块块地往下掉。 她定定地盯着大槐树粗壮的树根看了许久,突然弹跳起来,猛地撞向树干,只听“嘭”一声响,那颗头就如西瓜般撞烂了。 混合著血液的浑浊脑浆溅在耗子鞋上,耗子惊叫着跳了起来,大喊道: “啊啊啊啊!我要吐了啊!” “这个阿婆头带我们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她撞烂自己的头吗?” “我靠啊!” 卜曜灵绕开一地的鲜血和脑浆,走到大槐树下,摸了摸大槐树树根。 此时槐树下的血雨已经停了,树根湿漉漉的,摸起来黏腻恶心,卜曜灵皱眉,将大铁锹竖起来,戳了下树根表皮。 这棵大槐树不知活了多少年,不只树干粗壮,连树皮都十分厚重,很难捅破。 卜曜灵站起来,用足了力气将大铁锹铲下去,终于铲断了一截树根,树液如水流般涓涓涌出,却是血红色的。 “这树在流血吗?怎么可能?”耗子下意识将摄像头对准了被铲断的一截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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