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对面劈头盖脸就道:“小伙子,你这电话可真是难打,是不是想赖账啊?你的房租到底什么时候给,都已经三个多月了,你再这样拖下去我要报警了!” “什么?” 房租?闻简知不是住宿舍吗?这是什么房租? “什么什么?”对面听他语气不对,问,“你是不是闻简知?” 都说出闻简知的名字了,应该不是打错了。曲音道:“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你这个房租,是?” “啊?那他人呢?”对面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喉咙里带着股常年抽烟独属于老烟枪的嘶哑。 曲音道:“他现在不在。” “那你跟他说一声赶紧交钱,他不能看我是一个老头儿就当我好欺负吧?我是看他人长得老实才给他通融了这么久,换做是别人早不干了,你是他朋友,他不交,那你帮他交!” 曲音在他连珠炮一样的唠叨中终于找到一丝空隙,追问:“是哪里的房子?” 对面老人报了一串地址,曲音听到之后,脑袋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手一抖。 脑袋好似有千斤重,他机械般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望向窗外。 “白纸黑字写得好好的,三月一付,他可倒好,不声不响就给我玩失踪,消息消息不回,电话也总是不接,人模人样的怎么能这样赖账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在曲音耳中模糊一片,他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空气中带着暖意的风扑面而来,吹过他的眼角眉梢,他却觉得这风冰冷刺骨。 曲音目光怔怔的,遥遥望着自家对面那栋居民楼。 “是……几楼?” 对面不耐烦道:“八楼,802啊,说几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耳朵怎么比我这老头儿还不好使。” 似一声闷雷炸响,捶散了曲音的迟疑侥幸。 老人报的地址,正好就是对面这栋楼,正对着自己房子的一户。 有什么东西要撕碎自己的胸膛跑出来。 曲音喉结滚动,强撑着回答:“好,我会交的。”他舔了舔嘴唇,说,“我朋友刚好去外地了,他电脑里有些文件急着要……我想去找一下,钥匙你那里有吗?” 老人不疑有他:“备用钥匙在电表箱里,别扯有的没的,你记得赶紧交钱啊。” 说完就嘟嘟挂了电话。 曲音举着发出忙音的手机,久久回不了神。 他没再犹豫,直奔对面八楼。 进了电梯,反光的镜子里倒映出自己此时的模样。这一脸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凄惨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举着电锯追他的杀人狂。 血红色的数字一点点上升,停在八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楼道里很安静,好似这一层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尽管放轻了脚步,还是能听到自己带着回音的脚步声。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心中忐忑不安,找到802的房门,他在墙壁上的电表箱角落里翻出了一把遍布灰尘的钥匙。 吹去钥匙上的浮尘,他站在门前犹豫半天,才将钥匙插进了门锁里。 转动。 锁舌咔哒一声弹开,门开了。 屋里很黑。 遮光窗帘紧紧闭合,透不出一点刺眼的光。 曲音关上门,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下。 白炽灯的光芒登时泼洒在房间里。 曲音眯了眯眼,适应光线之后才彻底看清。 他脑海中幻想的一些可怕场景并没有出现。整个房间是两室一厅的布局,比曲音的家大了一倍。 屋中只摆放着简单的家具,桌椅板凳沙发都崭新得仿佛从未被使用过,因为三个多月久无人住,这些东西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曲音在玄关鞋柜里发现了闻简知的鞋。 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逼仄狭小的格子里,按照各个场合分门别类,别说鞋尖,就连鞋带放置的方向都完全一致。 曲音进了屋,四下打量,他在客厅和厨房逛了一圈,除了家具,曲音没有发现闻简知新添置的任何物件,一般来说住了新家,总会买一些让自己生活更便利的小物品,譬如一些放东西的支架,或者一些更合自己审美的杯子碗具。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说是闻简知租下了这里,曲音却没有在这里察觉到任何的生活气息,这里冷寂得像是个仅供人观赏的样板房。 曲音推开一扇门,看布置应该是书房。 屋里有一排书柜,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各种书,只一眼曲音就发现了怪异之处,这些书不是按照类别,而是按照颜色一本一本地叠摞在一起,角对着角,每一本的书脊更是和书柜的边缘形成了一条直线,本本如此。 屋主像是个有洁癖的强迫症患者。 曲音在书桌上发现了闻简知的笔记本电脑,试着打开,却有密码。曲音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便只能作罢。 目光移向一侧,电脑旁边,摆着一个玫瑰标本。 黑色的木质框架里,一朵鲜艳的红玫瑰用它最美的姿态,被强行停滞了时间,框在这巴掌大的玻璃里。 曲音几乎是一眼认出。 闻简知的手机相册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偷拍的曲音,还有一张就是这朵红玫瑰。 他不知道这朵红玫瑰于闻简知而言究竟是什么意义,但,总归是他很在乎的东西。 相框右下角,用金色笔写了一串数字。 09.15. 曲音离开书房,推开另一扇门。 是闻简知的卧室。 他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床单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曲音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从这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自己的家。 曲音白日里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而闻简知选的这个房间、位置都是上佳,光线极好,毫无阻挡,只需要站在这里,他就能看到对面屋中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闻简知眼里。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里多出了一个人。 闻简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家的客厅中。 曲音立即侧身后撤,欲盖弥彰地往窗帘后头一躲,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偷偷探出头去,躲在窗帘缝隙里去看对面家中的闻简知。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似乎在找曲音的身影,没找着人,他也不急,平静地坐到了沙发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轻叩着。 气定神闲,胜券在握。 他在等自己回家。
第25章 你想丢掉我吗? 曲音脸色惨白。 他是怎么回来的? 打电话给赵朗,一问,赵朗果然全盘托出:“你走那么快,电话又打不通,我本来想亲自把小闻送回去的,但小闻叫我打电话找了个人,说是他妈妈帮你们安排的司机。他到家了是吗?那司机还挺快。”他在电话另一头谆谆教导,“不是哥说你,你也是,两个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他还是个病人,你就把他丢下不管,多迁就一下嘛。” 曲音心道:“你要是知道他就是当时那个变态,说不定反应比我还夸张。”他重重闭上眼,嘴里说,“知道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靠着墙的身体软了,止不住地往下滑,跌坐在地上。他把手机随手一扔,捂着脸独自消化着这份乌云压顶般的情绪。 他不打算把这事告诉赵朗,先不说赵朗愿不愿意相信,就算信了,这家伙性子直,向来沉不住气,万一忍不下去和闻简知发生什么冲突,……不管是心机还是块头,赵朗似乎都没有赢过他的可能。 曲音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去想,他才成了家,家里还有杨茜和一个刚出生的小孩,万一惹出什么事来无法收场,自己这不就是作孽吗。 现在万事只能靠自己。 可想是这么想,真正做起来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他本就不了解闻简知,如今又发现他以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这无异于你以为自己一直以来养的都是一只小狗,结果某一天发现他是一头会生吃人骨的野狼。 原地枯坐了很久,久到洒在地板上的阳光渐渐西斜,曲音忽地一激灵,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起身的动作过猛,眼前黑了黑 ,扶着墙勉强站稳后,直冲闻简知的书房去。 他坐到电脑前,看了眼玫瑰标本右下角的数字,对着密码页面输入进去。 打开了。 按在键盘上的手指冰凉,屏幕的蓝光打在他的脸上,掺杂着意外和惊喜的表情被光衬得微微扭曲。 他开始翻看电脑里的东西。 闻简知的电脑也很干净,和他的手机一样,除了自带的软件外就再无其他,找起来很容易。 曲音很快翻到了一个文件夹,用0915做名字,直觉让他点进去,那一瞬间,屏幕上弹出了上千张照片。 都是曲音。 曲音睁大了眼睛,呆住了,好半天都做不出反应。 这些都是闻简知拍的? 照片上有他走在路上的背影,有他工作时,休息时,甚至还有家中,从各个角度拍下的照片,几乎是无孔不入完全地渗透了他的生活。从每一个镜头,每一张照片里,不用细看就能窥见拍摄者在拍下这些照片时的心境,闻简知见缝插针般偷偷挤进曲音身边,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虎视眈眈窥伺着、观察着。用镜头,用眼神来描摹他心底不可言说的可怖的欲。 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他却对他的存在浑然不知。 曲音咬了咬舌头保持清醒,抖着手拉到文件最下方,找到最早的那一张照片。 日期是两年前。 两年…… 曲音背脊发凉,怕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闻简知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自己这两年来一直活在另一个人的目光下? 他以为他和闻简知的初遇是他半年前来兼职的那一天,原来……闻简知早在两年前就认识自己了?可……曲音完全不记得自己两年前和他有见过面,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又是为什么要执着于病态地沉迷自己? 闻简知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他一层一层努力剥开遮挡于眼前的迷雾,得到的真相为什么越来越可怕。 曲音一鼓作气将电脑里的照片全删了干净。 删完之后,他失力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甚至都无法确定,闻简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 就这么怔怔出神,连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淹没了都不知道。反应过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曲音就这么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坐了一下午。 撑着桌面站起身,他本该离开这个地方,本该回家,但一想到家里有那么个人在等着自己,恍惚间就觉得自己是只主动送上狼口的羔羊,脚怎么都迈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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