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想想,倒也不是多讨厌这个人,只是下意识抗拒和对方同处一个空间罢了。 于是不再坚持,转而做出退让的表情:“不必了,但是沙发太小,你要睡只能打地铺。” 威利瞬间喜笑颜开。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吧?”凌启抿着唇又看了威利一眼,见那人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止血,没忍住叹了口气。 威利认真道:“严重。但也有撒娇的成分。” “……” 话虽这么说,不过真到了睡觉的时间,凌启还是被迫让威利上了自己的床。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因他一个人住着出租屋,实在没有多余可以打地铺的被褥,再加上威利瘸着腿走上两步,他再怎么心硬也不得不把一半的床让给对方了。 庆幸的是俩人生物钟并不一致,等他熬到半夜两点半进房间的时候,威利早已经沉沉睡去。凌启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避开威利躺在外侧,感受着一侧手臂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渐渐被困意淹没。 一夜无话。 次日却是在一阵怪异的热意中醒来的。 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早,凌启艰难转醒的时候有种被强制开机的感觉,眼皮还未掀开,半梦半醒间已经先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收回时碰到了热源,才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第一眼,便见到自己面前一副结实的肉体。 很白,是那种混了西方人种的白;也很热,凌启呆呆地用手心按了按,和自己一样的滚烫。 “不是我干的。” 男人刚睡醒的沙哑嗓音自上方响起,凌启抬眼,见到的便是双手举高放在自己脑袋边上做投降状的威利。 对方似乎也只是比他早醒一会儿,半张脸上还挂着压出来的红印。对上凌启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自我辩解道:“是你自己滚过来的,不许因为这个把我赶走。” 凌启不置可否。敷衍地看了看四周,的确如对方所言,自己已经离开了外侧床铺,整个人半压在内侧的威利身上。 墙上的时钟指在了八点的位置,本不该是醒来的时间,满打满算凌启昨夜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这会儿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只想送走对方,再好好睡个回笼觉。 于是凌启收回视线,没有动,只是平静地告诉威利:“但你顶到我了。” 随即在威利面露尴尬的那一刻翻身躺回床铺的外侧,背对对方叹气道:“你腿上有伤,自己去浴室处理一下就回学校吧。我们的关系……还远没有到这一步,下次不要再在家里见面了。” 进可攻退可守又符合人设的台词。 按照凌启的设想,在他说完这番拒绝中又给点机会的话后,威利应该是会选择乖乖离开,以修复自己在凌启心目中的形象的。可是放心地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等了又等,却没感觉到背后的威利又任何离开的动静,正欲转身一探究竟时,身体倏然被温热的躯体紧紧拥入怀中。 “我不走。”威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我不走。不要赶我走。” 他说:“阿启别讨厌我。” 他说:“让我抱一抱就好,真的。” 他说:“我太喜欢你了,我忍不住。” 不一样的环境,却是好生熟悉的场景。 凌启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年,他们在包养关系中越发亲密,却谁也不愿意戳破那层窗纸,在惶惶不安与患得患中贪食暧昧,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回凌启与打工的同事们聚会,一张所有人把他挤在中间合影的照片不知怎的传到了威利那里,终于成功压垮了那根紧绷着的线,威利在嫉妒与不安中与凌启爆发了剧烈的真吵。 怎么吵的呢……已经记不得了。 凌启只记得自己似乎很是委屈,被对方压在床上亲了许久,嘴唇都被咬破了皮,也不肯先松口服软,直到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威利开始动手扒他的裤子,他忍不住哭了出来,威利才如梦初醒,匆忙停下了那场战争。 那时候威利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哭着向他道歉,又笨嘴笨舌地同他告白。明明下面还侵略性极强地挺着生殖器,嘴上却纯情得要命,道歉也道不好,格外狼狈。 就像现在一样。 那会儿…… 那会儿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耳边的道歉与记忆力的声音慢慢重合,凌启也恍惚自己回到了从前,安安静静地任由自己陷入背后的怀抱。 然后在某一时刻冷声发问: “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和我长得像的‘她’?” 记忆力的那年,威利所有反应都在凌启开口的一瞬间被浇灭。他欲言又止,随后告诉凌启:“没有另一个‘她’,我只喜欢你。” 不知真假。 而如今好些年过去,这一招似乎还是威力不减,凌启感觉到抵着自己大腿的器具慢慢退了反应,暗自松下一口气。 威利的回答却已经截然不同: “其实你是在意这个,才始终不愿意真正向我敞开心扉,是吗?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他把头埋在凌启肩颈出深深呼吸着热气。 “那我告诉你,那个理由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我早就调查过你的身世,手链是特地买来,特地放在显眼的位置诱引你的。我就是对你见色起意,根本没有什么替身。” “为了顺理成章和你在一起,那些年我设局让你做了许多选择,也向你说过很多谎,甚至连你考到江教授门下都有我的手笔。” “你可以质疑我的为人,但我不想听到你质疑我对你的用心。” 威利叹了一口气: “阿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好像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喜欢你。”
第32章 威利侧头在凌启唇上重重印了一个吻。 他以为这是自己乘人不备偷来的,浑然没察觉到凌启其实可以轻松躲开。 可是——为什么没有躲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话题太过交付真心,必须有一个叫人心跳加速的吻,才能顺理成章地结束在这吧。 凌启抿了抿嘴,在自己唇上尝到一种很淡的,属于威利的味道。随即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用手背擦擦嘴,动作间,手心不经意地触碰到圈在自己身前的小臂,体温滚烫。 “我想再睡一会儿。” 用服软来逃避话题,他惯用的伎俩。威利知道,他也知道威利知道。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威利还不是只能顺着,意犹未尽地刹住情感涌动,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再让我陪你两个小时,等你醒了我就走。” 凌启没有回答,只是侧了侧脑袋,让脸颊似有似无地贴上他的臂膀。 又是沉沉的一场好眠。 此后几天生活如常,除了威利更加粘人,时不时找着借口想要上门来之外,其他倒也与之前没太大区别。凌启依然是整日整夜地蹲在电脑前,大海捞针般研究铭正集团的资料,有时候一忙起来便分不清昼夜,恍然一回神,时间已经又走过了两周。 梦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格外频繁。 ——大约是从威里那一回留宿之后吧,他开始隔三差五地梦见邑,有原身形态的,也有人类形态的,间或在地底,倏然间又闪现到他逼仄的家中。大大小小的梦中,邑每每用身体紧紧纠缠着凌启,粗重气息喷在耳边,嘴里说着和威利一样的陈情。 不同的是,邑用的是与威利完全不一样的语气。没有那种温柔的悲伤,反而带有怒意,它用力宣泄着思念、用身体述说着痛苦。 它在思念什么?又在痛苦什么? 凌启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把威利和邑当做同一个主体,他不信这是自己的梦,宁愿怀疑邑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够操控远在学校的自己。 打印完最后一张资料,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邑的目的从来不是简单的交易。他不想再拖了,不管用上什么手段,要尽快找到邑所需要的东西,然后把主动权拿回自己手里。 又做了一些最后的准备,到月底的时候,威利提前一周完成了他的课题,凌启早已买好了车票等他,俩人即刻动身,第二日一大早便拎上行李直奔邻省。 坐的是大巴,毕竟干的是违法乱纪的事,有减少行踪痕迹的必要性,然而路程不短,以大巴车的速度足足要走十八个小时。凌启有些晕车,没到半途便沉沉睡去,中途在服务站停车时起来喝了点水,再醒来时已经到站,车外天光大亮,清晨水汪汪雾蒙蒙的阳光恰好投在车门边,下车时都像是一脚踏进光明。 凌启还是晕晕乎乎的,威利偷偷牵紧了他的手。 虽说距离不近,但是站在车站抬头,就已经能够看见远处高耸入云的铭正大厦,在省会西坞市这样的地方,能够在市中心建起这样一栋气派辉煌的地标性大厦,足以见得铭正集团的财大气粗。凌启忍着头晕看了好几眼,转头问威利:“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嗯。”威利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许久才接着道:“有,但感觉有点奇怪。好像是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储存环境似乎不是很好。” 一线城市的早高峰时间人潮拥挤,两人交谈间穿过马路走到车站对面,不过短短三十米距离,已经被撞了好几次肩膀。威利原本似乎还有下一句,却在凌启又一次被撞得踉跄时闭了嘴,拉着对方的手快步穿斑马线。 凌启浑然不觉:“环境不好?藏品被损坏了吗?” “目前没有,但再这么下去估计也快了。”威利摇头,“这里太多人了,先到旅馆再说。” 绕过马路对面的花坛,两人顺着横街步行个两百米,再往巷子里拐上几个弯,约莫十分钟后就是他们这次落脚的民宿。 车站周边住宿的性价比实在上不了台面,唯一的优点只是管理宽松,凌启一脸坦然地出示了假证,前台惺忪着眼,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就算登记,“啪”地一下随手从柜台后面扔出一张房卡来。 “非必要不出示你那张证,到时候进大厦有用。”开门进屋的时候,凌启缓声解释道。 是一间大床房。比起双人床的房型,更方便前台登记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威利故作镇定地点头,只是发梢遮掩下,微微发红的耳廓暴露了他藏起来的兴奋。 简单休息了几个小时,吃过了午饭,才算是从舟车劳顿中稍微缓过神来。凌启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见包里的资料已经被整齐摆开在床上,威利则是坐在边上,在手机忙忙碌碌地敲打着什么。 “情况可能有变化。”见凌启走近,他按灭了屏幕,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张名单上被荧光笔重点标注出来的一个人名,“刚刚查到他国外出差的航班取消了,大概率会亲自过来开会。” 铭正总部在五天后会有一场半公开的商务洽谈会,属于中型规模,在大厦第六十层举办。根据各种正当的、不正当的手段收集来的信息上看,这场会议除了楼内部分中层外,剩余大半参会者都是铭正合作商的代表,届时人多眼杂,是混进大厦高层难得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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