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问:“等你成了天神,头一件事,会做什么?” 他静了一瞬:“替母尊,弥补她犯下的错。” 我蜷起十指,尽力保持语气平静:“她这般对你,你不恨他?” “恨……恨不起来。”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在我很小,尚在天竺时,她处境艰难,却对我呵护有加,逃出天竺时,也没有将我抛下。我忘不了那时的她。母尊,虽然可恨,却也是个可怜之人,我想帮她。” 我咬住牙,点了点头。 那林,你深爱她啊,一如我爱我的阿娘。 “对了,你阿娘呢?当年吃了我的血,病可治好了?如今可还安好?” 我无法呼吸,强笑道:“安好,多亏了你,她身子康健。” “那便好。待我飞升后,我陪你,去见她一面。”他在我耳边呢喃。 我深吸一口气:“那林,日后你成了天神,自有天神的使命,而我是凡人,也有凡人的命。” “与我双修过,你怎会还是凡人?”他声音一沉,握住我的手腕,翻面朝上,拇指按在我脉搏处,只见我皮下竟微微泛起一丝亮光。 “这是……”我睁大眼。 “灵脉。”他吻了吻我耳根,“就算母尊想不答应你做我的神妃,也不成了。你的体质,正宜与我双修……我们天生一对。” 说罢,他低下头来,又覆住我的嘴唇。血腥味在齿间四溢,意识到他在喂血,我一惊,转头避开,被他捏住了下巴:“咽下去。” 我咳嗽起来:“你做什么?为何要喂我你的血?” “多喝些,你就能百病不侵,长生不死,永生永世,与我相伴。” 下巴被他用力捏开,被他的舌尖侵入口内。 我咳得眼泪直流,唔唔地抓挠他的手,可无济于事,直至我终于将他的血咽入肚里,呼吸平复下来,捂着我嘴唇的手才缓缓松开。 拇指轻轻刮去我唇角的血,他又将我抱了起来,使我面对面地盘坐在他身上,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城掠地。天昏地暗,不知换了多少种姿势,又过了几个昼夜,我们交缠着不曾分开。不知是何时昏迷过去的,醒来时,我全身发烫,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胸腹剧痛。 睁眼只见那林扣着我的手腕,神色紧张—— 我的脉搏至小臂上,竟若隐若现地蔓延着灼红的纹路。 “怎会如此?为何与我双修,也会遭到反噬?为何喂血没用?” 喉头发胀,一阵翻涌,我呕出一口血来。 紫红色的,是他喂给我喝的血。 “弥伽,你等我,我这去寻母尊救你!”他一把抱起我,扯下彩幡将我裹住,冲向殿外,正当此时,外边传来一声高喊:“教皇驾到!” 我一惊——我终于可以见到那女魔头了?她是来让我给她作画的,还是来找那林的?石门被推开,我捂住嘴,头一缩,将脸埋到他胸口,只露出一边眼睛,窥向外面。塔外的廊桥上,两排祭司齐刷刷跪着,当中一抹纤长的身影立于清晨的朝霞前,身着深紫绣金的华服,长长的白发随风飘舞,容颜绝世,比十四年前还要年轻,看起来竟然只有二十出头,一眼望去,超凡脱俗,真真宛如天女下凡。 可她的神道,踏着的是累累尸骨。 “那林,乖儿子。”她盈盈笑着,“母尊听说,你亲自挑了个神妃,便想来瞧瞧,是何样的女子,竟让你这顽石动了心。” 那林拢在我后颈的手紧了紧:“我挑的神妃,并非女子,但我与他,已双修过,他灵脉已生,母尊不是一直希望我有个神妃,助我突破飞升关隘?他就是合适的人选。” “哦?你已与他双修过了?” 那女魔脸上的笑意微凝,看向那林,目光又落到我身上。 我心知我脸上有疤,又已过了十四年,她不大可能一眼便能认出我是十四年前跳崖逃生的那个孩子,却仍感到一阵心悸。 恨惧交加,我又止不住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血来。 那林呼吸一沉,攥住我捂嘴的手,手腕翻面向上:“只是他不知为何遭了反噬,我喂了血也无用,”他咬牙,艰难启齿,“求……母尊救他。” 我抬起眼皮,见那女魔垂眸扫过我的手腕,细长的眉梢微微扬起:“这便是你先斩后奏的恶果。母尊是不是告诫过你多次,修我教之道,要格外谨慎,稍有差池,就容易走火入魔,遭到反噬?你已是近神之躯,体内灵力磅礴,若不知节制,他一个普通人如何承受得住?” 这话说得直白,那林的颈根耳际,登时漫上一片红晕。 他低下头,显是感到羞赧:“是,孩儿知错了。求…母尊救救他。若母尊治好了他,容他与孩儿在一起,母尊以后要孩儿如何,孩儿都愿意。”顿了顿,他又道,“但若母尊见死不救,便恕孩儿,不孝了。” “你这是在威胁母尊吗?” “不敢。” 一阵沉默过后,那女魔头竟轻笑了一声。 “母尊可以救他,但有个条件。” “什么?” “你既与他双修过,突破最后关隘,便在眼前。你闭关三日,定能飞升,三日后,你以天神之躯,来迎娶你的神妃,母尊会为你们举办盛大的婚典,昭告日月,令普天同庆,如何?” 飞升,就在眼前了? 我抬眸看向那林的脸,喜悦又悲伤。 我抚上他的脸颊:“那林,听你母尊的话,闭关吧。我害怕,我不想死,让你的母尊救救我,只要能活下来,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做你的神妃,好不好?我等你,以天神之躯,来迎娶我。” 他一怔,垂眸看向我。 我望进他那双蓝眸里,只恨不能望上万年。 “好。”他拥紧了我,激动不已,望向那女魔时,眼神却还有些犹豫,“母尊,他若出什么事,便是令天翻地覆,我亦在所不惜。” 那女魔敛了笑意:“母尊自当尽力。三日后,你便是天神,即便母尊能力有限,没能救得了他,你拥有神力,难道还救不了他吗?” 那林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他眼神才沉定下来。 将我一路抱到那巍峨的圣殿前方,那林才肯放我下来。我随红衣祭司与那女魔走入门内时,听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弥伽!” 门在眼前缓缓合上,我扬起唇角,凝目看着渐渐合拢的门缝间他的脸,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这最后一眼,你千万要记得我笑的样子。
第96章 真相 “你们带神妃去泡药浴吧。” 听见那女魔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将头压得低低的,从发丝间盯着她的背影,十指攥紧。似是感觉我的目光一般,她忽然转过身来,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我垂下眼皮,任她打量,不知她是否认出了我来,心脏紧绷起来,却感到下巴的手指很快挪开来:“可惜了。若无这道疤,你应当是个美人,与我儿一同留在画像上,也算相衬。” ——想是没认出来。我松了口气,低头道:“臣生的丑,的确配不上圣君,教皇若想令择神妃,臣绝不敢有异议。” “罢了,谁让我儿喜欢你呢。”她笑叹一声,竟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转身上了前方的阶梯。我盯着她的背影,牙齿咬出血来。 浸入浴桶中,胸口的疼痛渐渐缓解,我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头皮似被什么轻轻掠过,像是一把梳子。 我抬起眼皮,回眸看去,对上一双神色温柔的眸子。 “干娘?” 她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这浴室门外有人。 “小声些。”她低低道,解下面纱,露出一张布满扭曲伤疤的脸,那脸像是被火灼过,根本分辨不出原来的面貌,凝眸看着我,“还认得我吗,弥伽?过去是我待你不够好,你不记得我也正常。” 我盯着她看了半日,终于认出她是何人。 她竟然是……弥家的大夫人。 “大夫——”我刚刚惊呼出声,就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我压低声音:“你没死?” 我以为,那天晚上,除了我和弥萝,弥家再无人活下来。 她又戴上面纱,一面为我洗头,一面在我耳畔低低道:“那日我重伤昏迷,本来也以为自己死了,却又被火灼醒。一醒来,就看到了我儿女死不瞑目的尸骸……那一刻,我便发誓,若能活下来,余生一定要为我的心肝宝贝复仇。苍天有眼,我命不该绝,侥幸活了下来,加入了教会,装作信徒。因我能熟记教义,做事麻利,又守教规,得以混到了使女的位置,能接近那女魔头。这圣殿中,不止我一个想要那女魔头和那些长老死的,可我们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心头一悸:“你在这里,见过弥萝,是吗?” 她为我梳头的手僵了一僵,点点头。 我喘不上气来,问:“她……走得痛苦吗?” 大夫人沉默了一阵,才道:“本来,她与你一样,是要成为神妃的。” “什么?”我惊住。 大夫人摇摇头:“是那女魔头定的,那几年,圣君被关在塔里,据说是得了疯病。那女魔头把弥萝养在这圣殿里,封她为神妃,本来打算在弥萝满十八时,将她嫁给圣君,可她刚满十七岁,就与这里的一位男祭司生了私情,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相约私逃,我帮了他们,可他们却还是在逃走的当夜,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的,她的话戛然而止,似是不忍再往下说。 我心如刀割,攥住她的手:“后来呢?” “那女魔头发现弥萝被破了身,勃然大怒,将那祭司和弥萝都关了起来,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那日不久后,圣殿神龛的人骨供灯,就多了两盏,一盏是男子脊骨做的,一盏……是少女。” 我从桶中蹿起:“我要杀了她……” “别冲动!”她将我按回水中,”你赤手空拳,如何杀得了她?” “有什么法子可以杀那女魔头?” “用毒。”她一边为我梳头一边附耳低语,“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识得了这里的一位资历极深的祭司,他与我同病相怜,多年前儿子被选中做了祭品,便卧薪尝胆,潜伏在教中伺机复仇。他研制了一种特制的蛊毒,只需一点,就能毒死这些身怀灵脉的邪教徒。你听我说,那女魔头和她的信众们修炼邪功,多年来都依赖圣君的血来净化反噬,只要你对圣君下毒,那女魔头和她的信众就能……” “不!”我低呼出声,“我绝不会对他下毒,利用他来复仇。” “为何?”她皱起眉心。 大夫人显然不知道我和那林的过往,和他的感情,我亦无法开口,告诉她,我深爱着仇人的儿子。我攥紧拳头,只道:“我和圣君接触过,圣君……很善良,是个好人,与他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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