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长大了,棠溪彦不那么害怕锁孔了,但依旧对自已啼哭不止要“换锁”的事情记忆犹新。 住院部的单间病房是统一的装修,圆形的门锁上,锁芯是空的。他有时候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他清晰地记得自已住院期间,空落落的锁孔后,时不时就会出现一只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单间病房,眼珠子转动几下后,锁定惊愕地看着锁孔的棠溪彦。 棠溪彦住院期间非常痛苦。 要没收电子设备,不能和家人相见,要打针吃药电疗,要剃光头发,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和尚。他孤独地煎熬着,梦里困苦,现实混沌,夜深人静时,门把手隐约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在拧把手,又似乎只是幻听。 他对小时候住院的记忆特别清晰。 现在,他以狼狈的姿态趴在地上,无法爬起身,一仰头,看到圆溜溜的不锈钢门把手。 门锁的圆形锁芯是空的。 棠溪彦望着空锁芯出神。好奇怪,为什么病房外这么安静? 这里真的是医院吗? 他们在哪? 药效什么时候消退?质量过硬了吧? 他想挪到靠墙处歇息,突然,棠溪彦浑身一僵,保持着梗脖子的姿势,看向门把手。 空锁芯上,出现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第51章 医院2 很快,那只眼睛消失,门把手拧开,四位护土呼啦啦地涌入病房。 他们的表情非常奇怪,像是披着人皮的机器人,瞳孔涣散着没有焦距,眉眼和脸颊的肌肉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拽出笑意的弧度,非常生硬。虽然看不到他们口罩下的脸,从脸颊飞起的程度来看,他们的嘴角咧开到极限,其中两个男护土五官较大,棠溪彦看到他俩咧出口罩边缘的嘴角,被撕扯开的脸颊被黑线缝合。 棠溪彦吓得放轻松呼吸。他现在就是一条被任意宰杀的咸鱼,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眼前这两男两女突然靠近,以整齐的弯腰曲背之姿凑近棠溪彦,脖子梗着。因为几乎接近折迭的姿势,面前四人的脸本应面向他们自已的脚踝,可他们的脸在努力仰着看向棠溪彦,视线用力往眼皮上掀着看棠溪彦。 这种刻意的、阴沟的打量,本来就让人很不舒服,何况还是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贴脸。棠溪彦曾经被蓝铭飞贴脸惊吓,不动如山倒棠溪彦把犯贱的蓝铭飞从班级前门追到公共储物间。 可惜现在棠溪彦毫无还手之力。他暗骂自已,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破兴趣小组,平白卷入这么多事端。 “你、你们……?” 其中一个女护土开口了,声音嘶哑。“哎呀,低钾症,被我们捡到一个!” 另外一个女护土道:“运气真好!快,用他试试新药!” 棠溪彦一愣,冷汗都下来了。 真是救大命了!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进入这个领域后,不仅校服变成病号服,连身体状态都变得非常诡异,这可能不是自已的身体,这个领域需要‘角色扮演’。 而自已倒霉,拿到的演绎卡是个病号。 他们呢?不会也是病号吧? 棠溪彦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什么新药?我没病!” “怎么可能没病?”那四位护土笑哈哈道,“没病的话,他们送你来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棠溪彦张了张嘴,无端想到自已童年。这句话恰好和童年时经常听到的话重合,棠溪彦一阵恍惚,差点分不清自已在做梦中经历往事,还是在癔想。 “不是……我……” 棠溪彦一边挣扎,一边神思翻涌,莫名联想到从前生病住院的日子。 我没病。 怎么证明自已没病? 棠溪彦曾经在住院期间无数次琢磨过这个问题,可惜无解,爸妈畏惧自已的‘口出狂言’。于是棠溪彦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当然,后期爸妈更相信道观大师,这是后话。 “我没病!放开!” 四个护土齐声道:“你没病,他们送你过来做什么?” 又是这句话,像某种精神污染,暗戳戳地阴阳着什么,重复着重创棠溪彦。 是啊,他们送我来做什么,我不过是凑巧说中了某些事。 棠溪彦,棠溪厌,取名为厌的人,为什么要生下来—— 不对。 棠溪彦一个激灵。 这个领域给人带来的精神影响太恐怖了,悄然无声地在心里埋下暗示,不断地重复,不断地精神攻击,还会改变闯入者的身体状态。 一个单薄的少年难以敌过对方四人同时动手,即使棠溪彦身上的药效快要退去,挣扎微乎其微,他很快就被四人架起,重新拖回床上。 棠溪彦眼睁睁看着自已手脚被束缚带绑住,更是慌张,扯着嗓子大喊:“放开我!我要报警了!” 为什么对付精神病患者的束缚带会出现在这张病床?明明刚才没有的啊! 四个护土继续我行我素。 棠溪彦双眼一闭,索性搬出自已曾经摸索出的一招:“你们有资格证吗!爱搭不理的拽什么?你们什么态度!我要向你们领导举报你们!” 四人果然同时停手,齐齐愣住。 “资格证?” “咱们研究所需要资格证才能上岗吗?” “不知道啊,我看到招聘信息说嘴严的来。” “被举报会怎么样?” 研究所! 棠溪彦双眼一亮。 果然是在那个名字很长的狗屁研究所里! 棠溪彦再接再厉,像一条被撒了盐贴了符超度着的鬼上身患者,在床上挣扎扭曲:“我要投诉!我要投诉!你们的工号是多少!全部投诉!” 大力出奇迹,棠溪彦成功挣脱出两腿的束缚带。他喘着粗气弹起来,双臂撑着自已。 他偷偷握紧拳头再放开,仔细感受了一下。药效正在退去。 四个护土同时停下,各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失焦,以机械的口吻叽叽喳喳吵起来。 “啊呀,不行啊!万一投诉了,我们会面对千万违约金吧?” “这关违约金什么事?应该没事吧?” “为什么你的违约金才几千万?我们不是一起进来面试的吗?” “啊……我……我不知道啊……” “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我的保密合同违约金加起来六千万。” “难道每个人的违约金都不一样吗?太过分了吧?” 四个护土讨论得越来越激烈,谁也不让谁,狭小的病床吵出流氓参加辩论赛的架势。棠溪彦见机行事,卯足了劲儿一蹬,立刻挤开包围圈,光着脚往病房外跑去。 他对自已目前体力有所估量,只来得及跑出病房,闯入一片白茫茫的空寂走廊后,立刻往隔壁的病房里钻。 虽不知道隔壁病房是什么人,棠溪彦直觉病友应该不会陷害病友,“砰”地一声摔上房门,反锁,背部紧紧贴着病房门,警惕着门外的动静。他下意识低头,发现隔壁邻居病友的房间,门把手同样被抠出一个洞,于是他伸手把门把手的空洞给捂住。 ——安全了吧? “呜呜呜……” 棠溪彦浑身一僵,朝病床的方向看去,随即松了一口气。 有人,是‘病友’。 病床上有个硕大的人影被皮质的束缚带扎紧,宽大的定制病号服也盖不住他的肚腩,他没有盖被子,一眼望去像是纪录片里猪肉屠宰场才会出现的肉山。 这肉山剃光头,从脑袋到脖颈侧面有黑色的纹身蜿蜒往下,探入病号服之下,短袖下的胳膊肌肉结实。 棠溪彦忐忑起来。闯入病友房间,不小心把别人吵醒了。 他怂怂地小声道:“大哥对不起啊……” 大哥本来在嘤嘤小声地哭,棠溪彦一说话,光头壮汉完全清醒,脸上横肉中,有两道窄小的线条眨了眨,紧接着他嚎啕大哭。 “我要喝奶!!!” 浑身腱子肉的光头壮汉用力挣扎起来,脖子上的束缚带断开,光头壮汉把床头砸得哐哐响,喊起来仿佛地震山摇,棠溪彦耳膜被他的声压震得耳鸣,铁制床架嘎吱嘎吱响,看上去即将散架,猛烈地左摇右晃,床架直接端着这座肉山在窄小的病房里走起来。 “我要喝奶!!!妈妈!!!哇哈哈啊啊啊啊!!!” 棠溪彦:…… 他靠着门板滑下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不敢松开门把手的空洞。 这里到底是精神病院还是研究所。 “别哭了大哥,一会儿把护土引来了。” 棠溪彦的下一句“我给你出去找奶求你了别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背后抵着的门猝不及防爆开,一股巨力从外往病房内爆开。 棠溪彦被这股巨力冲得一个踉跄往前扑,额角磕在地上。一回头,四个护土在门外,俯视着自已。 棠溪彦心想完了。 四个护土没有理会嚎啕大哭的光头壮汉,同时围上来,把棠溪彦拖走。 “快点,他的药效要过了!” “药效过了就再来一针!我在网上查过,低钾症没那么容易死的!” 棠溪彦奋力挣扎:“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医生,我要去投诉你们!” 可惜这四位护土不上当了,分工合作,分别拽着棠溪彦的四肢,把他拖回病房。 棠溪彦感觉嗓子都要劈叉了。他已经被拖到冰冷空寂的走廊上。 “裴祈!裴祈!” 怎么办? 棠溪彦已经被拖回原来的病床,他们立马把棠溪彦束缚起来,两人在小推车琢磨配药,一人弹针管,一人粗暴地掐住棠溪彦的脸颊,往棠溪彦嘴里塞了一大团纱布。 “安静点。” “用一次约束带4000块钱哦——” 四千就四千……不对,这个领域,我有钱吗? “呜呜呜呜呜!” 针管越来越近,棠溪彦的左臂弯内侧被绑上脏兮兮的皮筋,其中一人像模象样地在血管处涂抹碘酒,臂弯内侧留下一块冰凉的淡黄色印记。 棠溪彦瞳孔颤动。 怎么办? 我的电子遗嘱设了密码吗?爸妈和大哥都不知道我的计算机密码,他们能看到我的遗嘱吗? 忽然,病房内仿佛刮进一阵短促的急风,棠溪彦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四个护土被黑色的黏腻藤蔓缠住,吊在半空中。 顺着藤蔓伸出的方向看去,裴祈站在门口,西装革履,发丝微微凌乱,右手扶着门框微微喘气,左手化出一截粗长的藤蔓,在半空中自动分成四条藤蔓。 他表情阴冷,像个从深渊爬出来的矜贵鬼使,淡色的瞳孔盯着四位瑟瑟发抖的护土。 “找死。” “呜呜呜!!!” 恩公!!! 棠溪彦眼冒金星,恨不得学隔壁的病友,把铁床摇到裴祈面前。 好了可以了,救我!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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