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动作突然停住,咬牙切齿说:“配合点。” 然而到这一步,伴着他这声命令,我心底里那种本能的抗拒感陡地爬上顶峰。 他再度沉声强调:“除非,你想被我断手断脚,从此永远锁在这张床上动弹不得。” 拿“自由”威胁我。 可我没觉得被锁床上和被锁在他魔窟里有什么区别。这么想着,我便照旧不动。 桓九说到做到。我感觉到有强大灵力在手腕脚腕生往外掰,筋肉随之发痛。他施法得缓慢,没有即刻给我掰断就是还在威胁。 他想看我屈服,此种兴趣,怕是看了些很不正常的龙阳秘戏。或许他没觉得不正常其实没这么大恶意,不过我觉得,都没什么所谓。 因我突然领悟了,为何我会这般抗拒与他双修。 “若你被抓去做了炉鼎,必将阳寿大减、且再无机会开启修炼之路。切记,切记。” 这双水灵根无法修炼,只是师父有生之年还没能给我找到引气入体的法子。本来一直找,慢慢找,总还有一丝希望。但如果真做了炉鼎……如果……一旦开始被采补,灵根残缺…… 就真的,再没希望了。 手脚断不断,今日都难逃此劫。十一岁时一步步攀上仙山时怀揣的那个梦想,从来都不可能实现。 我慢慢将舌挤进齿贝中,牙齿慢慢收紧。 未料下一刻下颚立即被从根部死死捏住,气力之大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本能深喘好多吸纳几缕空气,自也无法继续咬自己的舌头。 面前少年血红的眼亮出渗人魔光,不知是愤怒到极致还是恨到极致:“你、想、自、尽?增城派满门上下十八口人命,不想要了?!” 我又咳嗽两声,星点血迹溅到他手上。桓九的手应而松了松,我终于能够正常呼吸说话。 我苦笑道:“抱歉,少主,我终究是心里头有些……死结过不大去,一时陷入迷惘。不止这次,应该以后我同少主双修都会不怎么顺从,为免此种情形再度出现,还请少主先毁我自主灵识再继续行事吧。” 桓九整个愣住。 半晌,他将血迹未干的手捧在我耳侧:“沈远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少主,定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 我想接下来,他反应应是要么没有感情直接答应,要么有些人味说做不出这种事。 我没想到我被掀到了墙上,连人带床。幸好床软垫住了,没受伤。 手腕上的那两缕魔气抽去,化为一股力量将我接回地上。然后先是裘袍、再是云被,一股脑全被他施法扔上了我身罩着,像是在避免我被冻死。 “明晚子时是我发病的时间,我本想在这之前试试你这双水灵根能有几分效用。呵呵。” 桓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大开的衣衫,系好,手指作梳,银簪插在脑后重新盘髻,不过略有个细节是他右手的两只断指僵着不动。 “你这凡人,实在扫兴的很。滚到主峰去住吧,等本君有心情,再抓你回来双修。” 一会非要马上把我抓到床上用强,一会又兴味索然干脆扔走。 好神奇的变脸,果然疯子的脑回路不是常人能理解透彻的。不过大致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个暂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先扔到远处放着,以后想起再用。 我低头道是:“好的。奴告退。” 砸腿,割手臂,又撞又摔,我其实有点挪不太动,可他既让我赶紧滚蛋,挪不动也得挪。何况天问石又快空了御不了剑,到主峰还有几十里路等着我。 往洞口挪了一小半路,他又转而说:“到主峰后去找符有期安排住处。另外多回想些你师父的修炼心得,写下来放着,等我有心情来找你就交来。”轻哼一声,“让你双个修就以死反抗,你以为我不想抹了你灵识?不过是为了你师父的心得而已。圣教不养闲人,炉鼎也得干活。” 我忍着浑身痛答应:“是。”然后继续挪。 挪一段路,他又来了:“远之。” 我真恨自己走得如此慢。 他都喊了,我也只能回答:“奴在,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他在身后的声音,叹息一般:“你不事修炼,你师父都会给你讲怎么晋级合体期。我哥哥半步大乘……却什么缘法都没留给我。” 最后又闷闷道:“快走吧。你不许再看我发疯了。” 桓九真是元婴期当得太久,赶我走既不看时间,也不管路程的。 大半夜我摸黑在这座黑山山路上转到黎明,才见到第一个魔修。我招呼人想借灵力,这魔修反被我骇了一跳,爬着就跑了。 定神将自己一看,我的血、桓九的血糊得满身都是,加上我弓腰驼背一瘸一拐的,裘袍颜色又是一身红,确实很像坟墓里爬出来追魂索命的恶鬼。 拦到第三个人,我总算成功借到些许灵力,催动传讯符找符有期。 符有期闻讯而来,见到我模样,摇扇子的手抖抖抖:“沈兄,你你,你这是……哎呦喂我的表哥,他不是没与人和合双修过吗,怎么对自己头一个人就下如此重手,以前从不晓得他还有这种爱好……” 我喉间叹出口气,试图作揖,但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点头示意:“少主说,让我暂回主峰,请你安排住处。麻烦符公子了。” 符有期很想搀我,又不知从何下手,最后还是用了几缕魔气来扶着:“那是当然,这点事在所不辞。你在主峰就住我家厢房,虽不华丽,却也比这座秃山好无数倍。唉表哥简直……我都难以形容,怎么想也只想得出四个字,禽兽不如。” 符有期要带我走。我先挡手表示停一停。 符有期:“怎么?你这伤还不赶紧带回去治。” 我道:“劳烦先给我弄套整洁衣服。少主说了,我再做出受伤柔弱样子被别人看见,他会将我一次性采补至死。” 符有期目瞪口呆。 虽则这八成是气话,桓九恐是自己说完就忘。但我既事他为主,更要替他记牢实。 换好一件湖色布衣,我随符有期飞回主峰山上,途中想起一事:“少主经常用各种邪法来尝试提升修为吗?是否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符有期耸肩道:“邪法找了不少,可伤天害理没有。你不要对我们圣教有歧视好吧,表哥虽在,呃,感情上禽兽不如了些,可作为一教少主,这种事情上面相当以身作则,邪法只用伤害自己的,不用伤害别人的。” “你晓得他找的邪法要截断自己手指来献祭吗?” 符有期一愣:“……啊?我一直以为就放点血……他疑似有点太极端了,这可不好养啊。” 那就是说,手指没那么容易修复。 沾染了邪法的手指,也不好用符咒麻痹痛感。 装得如此轻而易举,见采补不成就立刻赶我出门,还不准我回去,八成现在正对着自己断指吹气。 死要面子活受罪。
第9章 忆师 符有期的家,符府厢房,一床一桌一柜,些许摆设。果然不华丽,但至少正常。屋外种有紫竹,是那种染了魔气的紫色的竹,又雅致又有野趣。 我躺在床上,符有期秘密请来的医修正为我疗伤。我看着他头上金冠,不由感慨:“符兄,我还以为你家很有钱,至少得像大长老府邸那样。” 他抬扇子指头顶:“这是鎏金。我家也是圣教高层,总要有几样东西装门面。我爹就是太鞠躬尽瘁,给自己家没多留什么。”说着又叹息,“否则也不会我想替花娘赎身带她回来,爹死活不准,不愿出钱。他说我们人魔殊途,可我不在乎这些。” 我:“……若想弄点人间钱财,可以卖些低阶丹药或灵宝,再将灵石兑换成金银。这不一定非要你爹首肯才能做到。” 符有期越发怅然,眸有润色:“花娘说她不愿让我为难,若我家中不同意,她便绝不跟我走。且她遇见我之后就再也不挂牌做红倌人,只做吹拉弹唱的清倌。她是真的很爱我。” 我的牙也是真的很酸。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何他想教桓九谈情、桓九是那种态度理他了。话说话题怎么拐到花娘身上去的? 之后医修疗伤,他念了一个时辰花娘这好那好。医修走后,符有期还想就花娘一事与我深入探讨,我赶紧打住:“符兄,我一白日一宿没睡,让我歇歇罢。” 符有期恋恋不舍离去,带上了门。 我稍小憩半个时辰后,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干脆起身来,就着桌上笔墨纸砚,书写整理目前情况,以定下一步措施。 我的任务——成为魔教少主炉鼎,换取魔教对增城派的庇护。 目前完成情况——极差。在一顿乱七八糟的各种突发事件、及桓九发癫行为、及自己的本能排斥下,我成功被赶出他的魔窟,扔进冷宫。魔教对增城派虽暂时做了庇护,但有不可延续的风险。桓九对我的好感恐怕还不如最初时高,现下他只是知道了我记有师父的修炼心得,暂把我留着。 那么接下来就是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冷宫嫔妃么,当然要复宠。 他临到头时竟肯暂时放过我,可见他其实内心深处没有那么爱用强。我需要在完成他交待的写师父修炼心得的任务同时,彰显出自己已经整理好思绪、做好准备,非常愿意和他重新双修。 光嘴说可不够。要有行动证明。 我在桌前执笔写下这些思绪,略作思考,拉一条长线向下,标上序号,确定了具体行动方案。 一,自己主动带着他的精血去找那甚合欢阁,把灵根晕染了,打上他的标记,回头给他看。 二,对《断袖春意谈》之流书籍进行深度钻研,若成功得到下一次与他双修的机会,必要克制这种抗拒本能,主动再主动,令其餍足满意。这一点若做得好,兴许真能从他那掏点好东西寄给师弟师妹们修炼使用。 尤其是二。 无论下次他想双修的念头起得突不突然,若我再临到头时矫揉造作,增城派恐就危险了。 来这就是为了干这事,不要再希冀自己能引气入体真正走上修炼之路。连师父那样厉害的人都十一年没找到法子,要认明白、认清楚,就是没有办法,我这身双水灵根最大的作用就只是做炉鼎。 认清楚……我是修不了仙的。留在这好好当炉鼎,莫再抗拒。 将下一步具体任务整理完毕,我感觉安心许多,又眠了两个时辰。 这一睡竟梦到了师父。 梦里,我变回了十一岁的娃娃,腿上是乌青,手臂上是划痕,背上脊骨也一阵阵发疼,受的伤和这两日一模一样。但我的人不在魔教,我在增城派闲云野鹤的山间,这里没有黑色的草木也没有紫色的竹,只有流云浮在老松上。 师父一只手就把我从背后抱起来,扛上他的一侧肩膀。他仔细看了我几眼,啊呀一声:“小远之,你这是从哪摔的?又爬树上去学御剑了?小心天问石灵力用完从半空掉下来,为师捡都捡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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