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河!不要失控!”容人啸大惊:“陈述不会死,镇钉对他没用,他不是妖,天雷劫伤不了他——” 话音刚落,风河体内灵力一瞬间炸开,浑身烈焰席卷开来,容人啸不顾一切扑上去扯住陈述几个滚翻出几丈开外,风河弓起的脊背一节一节“咔咔”耸起,身型急速变大,整个后背和手臂长出长毛,他的脸变成狼头,血口獠牙,仰天怒吼。 腹部的镇钉被暴走的灵力一点一点逼了出来,容人啸惊呆了,不敢相信灵根冲破束缚会强盛至此,他看着风河抓住镇钉嘶吼着往外扯,浑身烈焰汹涌而上,直指半空,他在挑衅。 “风河!不可!!”容人啸大吼着想要阻止,乌云疯涌而来,雷霆震怒,无数道闪电直劈而下,风河抬手起阵,整个河谷的残雪裹着枯枝碎石恢弘而起,一时间飞沙走石,与黑压压直冲下来的乌云撞到一起,风河横手一挥,那一道道闪电于半空中被狂沙裹挟,搅到一处,风河一把抓住,猛地扯了下来。闪电似有形质,一头还扎在云层里翻搅挣扎,另一头被风河死死拽着,一点一点缠在了已被他拔出半截的镇钉上。 熊熊如火一般的灵力顺着一道道闪电汹涌而上,烧得半天乌云咆哮翻滚,天地间形同炼狱。 天道算个什么东西!伦理又凭什么代表这世间一切道理,既然老天你高高在上,不懂情,不懂心之所向,那我又何必甘心受着,这根镇钉,你怎么给我打下来的,今天就怎么给我拔出去!! 呼啸的狂沙割得人睁不开眼,容人啸死死抱着陈述,几次想试着用灵力僻一处结界挡一挡,却力不从心。 雷电再也不复之前的气势,乱纷纷从半空跌落下来,四处炸响。风河的阵凶猛无比,挥动风云,誓要搅一个翻天覆地。 容人啸四下看着,抱着陈述想爬到一处石头后面躲避,刚艰难地挪了几步,一个炸雷落到身旁,将他俩人直接轰飞了出去,陈述后背撞在石头上,昏沉中咳了几声,那声音在漫天雷鸣中几不可闻,风河却听见了,猛地回过头。 一声咳嗽,虚弱,痛楚,风河像猛然被唤醒一般,眼里红焰褪去,他望着躺在地上那个身影,手攥住还未完全拔出的镇钉,猛一发力,“咔嚓”一声捏成粉碎,“陈述……”他嗓子含混不清地嗫嚅着,不管剩下的半截还嵌在身体里,纵身一跃,“砰”地一声落到陈述身前。 “停手!风河!带他走!”容人啸喘着气喝道:“逆天犯上,你就算不要自己的命,难道连陈述的命也不要了吗?!你还想作下大业①,让整个鸣山替你陪葬不成?!” 风河两臂一震,灵力像涟漪荡开,将整个河谷罩住,雷声和风雪被隔绝在外,他褪去狼形,化回人半跪下来,小心翼翼抱起陈述。 “容叔,”他说:“你看见了吗?天不容我,从来就不是我做错什么,只因为我生了一根这世上不该有的灵根,所以我娘为我而死,原本我也必死,可老天大概也没想到,我会遇到陈述……呵……”他脸贴上陈述的脸,轻轻蹭着:“老天该谢谢陈述……他把我养大,让我生出一片真心……如果没有他,我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我会向善?会拿这灵根滋养鸣山?呵呵……哈哈哈……”风河笑得凄怆又讽刺。 “你又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老天早有安排,”容人啸喘着气说:“你只是个妖,风河,你永远记着,妖的本事再大,也反不过天去,今日这一劫平安渡过,希望你来日与陈述,能安安稳稳,平平顺顺……” “会的,”风河深深看着陈述的脸,“我以后,再不负他。”说完,他低头在陈述额前轻轻一吻,一股灵力顺着嘴唇钻进陈述眉心,陈述呼吸顿了顿,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风河抬眼看了眼天,手都没抬,只五指往外轻轻扇了一下,灵阵散开,变成星星点点散入山林。 被天雷击碎的那堆碎石轰隆隆开始扭动,石人吸附了风河的灵力,缓缓站了起来,容人啸起身,石人望向这边,对他们遥遥一礼,转过身“呼通呼通”,往山林去了。 风河捂住陈述耳朵。 风势减弱,雷声越来越远,容人啸抬头望,见头顶黑压压的云层越升越高,慢慢变薄,丝丝缕缕间露出了稀疏的星星。 “回去吗?”他回过头:“陈述大概需要将养几天,你别忘了替他固一下魂魄,不然以后容易体弱多病。” “知道,”风河抱着陈述站起来,说:“我带他回崖边,灵力入了山,你们那边应该无碍了,再有事就叫我。” “好。”容人啸点头。 风河走出几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说:“容叔,多谢。” 作者有话说: ①业在这里是业障、罪业的意思。
第55章 我不娶亲,我想娶你。 陈述这一觉睡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只记得睡梦里杂乱无章 ,一时昏沉,一时又半梦半醒,分不清处境。 脑袋里短时间被塞进太多记忆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儿,陈述一直皱着眉,发起低烧,有时候会低声叫一声“风河……”风河就凑上来,把他的手心轻轻贴在脸上,说:“我在呢,陈述。”陈述听到他声音,就迷迷糊糊松一口气,继续睡过去。 风河不能给他灌注太多灵力,只是少量的、很浅的让他身体舒服一点,其他的还是要等他自身适应。固魂很有必要,风河这两天一直守着他,做得很仔细,常人撞见了邪门的东西,从此体质虚弱落下病根的事时有发生,风河灵力虽然能护体,但他还是更希望陈述本身就是强健的。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看了眼洞外霜白的夜色,将陈述小心地抱起来,喂着他喝了半杯温水,然后将他放好,熄灭灵灯,掀开毛毡躺了进去。 陈述迷迷糊糊睁了下眼,虽然看不清,但贴在身上的是熟悉的温度,鼻腔里是熟悉的味道,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样了?” 声音很哑,风河胳膊抱紧他,说:“我好着呢,别担心。” 陈述叹了口气,额头往他下巴上蹭了蹭,说:“头疼……我好像……想起来很多东西,挺乱的……” “嗯,”风河抬手用掌心在他一侧太阳穴上轻轻揉着,说:“没事儿,不用去想,也不用刻意排斥,等缓一缓,过两天就好了。” 陈述半晌没再说话,风河以为他睡了,却被他忽然轻轻握住指尖,放在唇上亲了一下,低声说:“我等到你了……” 风河眼眶一酸,接着就不可抑制地烫了起来,他抱着陈述,脸贴着他,缓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喉口的哽涩。 “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你了……”他说。 陈述没再说话,过了会儿,风河亲亲他的眼皮,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被回忆涌满脑海的其实不止陈述,风河在黑暗中看着怀里的人,伸手给他掖好毛毡,然后揽着他的背,轻轻地,也微微用力地往怀里按了按…… 就像一场世间最弥足珍贵的失而复得,也是一场跨越沧海桑田,却从未分开过的重逢。 风河永远不会忘了陈述,不光是因为他们之间两世生死都无法断绝的爱意,还因为陈述曾是他来到这世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因为出生时伴随灵根降世,鸣山灵脉震动,引下了天雷,风河的母亲只是一头灵性低微的狼,连人形都没化过,却凭着骨子里的母性不顾一切扑上去替幼崽抵挡天雷,被劈到尸骨无存。 那一夜大雨倾盆,风河眼睛都未睁开,站都站不起来,在泥水里凄厉地翻滚挣扎着,容人啸带领狼群远远环伺,看着他身体里的灵根透着猩红可怖的光,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最终还是害怕祸及鸣山,没有上前。 风河原本是必死的,但大雨过后的第二天,一个背着篓子赶着两只山羊一路捡菌子爬到此处的瘦弱少年,从泥水里将奄奄一息的他抱了起来。 这少年就是陈述。那年他十二岁,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爷爷两年前也撇下他撒手人寰,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守着山脚下的两间茅屋和两只羊度日。 他把狼崽带回了家,用羊奶喂养大,给他取名叫风河,风河以狼形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七年。 那七年的快乐日子,是陈述第一世里给风河的全部。风河时时处处黏着他,走到哪跟到哪,他们一起上山放羊,采果子,下河抓鱼,风河幼时把羊奶都喝光了,陈述没有东西拿去换钱,很长一段日子里便以野菜野果充饥,后来风河学会了捕猎,陈述就再也没挨过饿。他们把抓来的野味拿去换来米面,还在草屋前种了菜,风河爱撒欢,每次将菜苗糟蹋地一塌糊涂,然后扑上来把满身的泥蹭陈述一身,陈述抱着他笑着任他折腾个够,然后一起去河里洗澡。 风河第一次化形时,陈述刚从外边回来,他推开草屋的门,看到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身形高大俊美的少年时满眼震惊,但没有恐惧,他只是看着那双熟悉的棕灰色眼睛,问了一句:“风河?” 风河说:“是我,陈述。” 陈述看了他很久,伸手说:“过来。” 风河便扑过去,将他一把抱进怀里。 再后来,在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倾心相许就成了两个少年间自然而然发生的事,陈述问过他:“你长大了,要娶亲吗?” 风河说:“我能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陈述枕着胳膊躺在山坡上,草地柔软,他嘴里咬着根草叶说:“娶了亲就不能了。” 风河就凑上来亲他,说:“那我不娶。” 陈述笑着躲,被他抱着滚了好几个滚,风河看着他,忽然认真地说:“陈述,我娶你吧,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陈述撑在他胸口看着他,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亲。 陈述死的那一年将将二十岁。 那一年他与风河越了雷池,也是在一个雨夜,风河再次天雷加身,被打下镇钉。 强悍的灵根再次保了他一命,没让他当场神魂俱灭,但也仅剩下一息尚存。 陈述为了护着他被天雷震伤,大口大口地吐血,但他发现自己沾了血的手去按风河胸口的镇钉时,血瞬间就被吸了进去,风河气息得以稳固,于是他跌跌撞撞去找了刀,拿来碗,割血为风河续命,一碗又一碗,整整三天。 风河从昏迷中醒来时,陈述两条手臂布满伤口,浑身苍白,已没有一丝血色。 风河抱着他,跪着一步一步爬上鸣山,求容人啸救他,但容人啸以灵力探了陈述的心脉,摇头说没用了,便转身离去。 风河额头磕烂,嗓子嘶吼到泣血,陈述靠在他怀里,摸着他的脸说:“风河,咱回家吧……” 那个傍晚陈述忽然想再去看一看断崖的落日。 那处断崖是半山间一块凸起的巨石,正对着一道开阔的河谷,陈述那时候放羊采果子捡菌子,经常带着小狼来到这里,坐在石头上向远处望,风河的名字就是那时候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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