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想如何,”雪鸮又在图景里闲闲地嗑葵花籽,声音清脆嘎嘣响,语气揶揄,“是不是让你想起了阮女士?除了她,还有谁会关心你是胖是瘦。” 苏间罗无话可说。印象里,确实只有母亲才会关心他的饮食起居。至于老师,他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照顾不好,更别说孩子了,他甚至得反过来照顾老师。 不然,就那样放任朱利安一头扎进研究里,要把他拔出来比拔萝卜更难。 而莉莉丝依旧一语不发,只是乖巧地跟着他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和他曾经如出一辙的蔚蓝色眼眸眨了眨,透出一丝好奇。 她本能地发觉了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就像一只敏锐的小动物那样,嗅出了特别的风吹草动,却并不能理解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但她权衡一秒,最终收回了立刻追问的念头,努力地暂时按捺下内心的求知欲。 有关“陆江殊”,她有很多想了解的地方。现在,她正在慢慢地尝试探索,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并且相信自己总会成功。 只要她活得再久一点……更久一点。 想到自己患上的可怖顽疾,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那天青年说的话犹在耳边——那滴血至今被完好地保存在家里,就放在冰箱冷冻室第二层,她那万能的哥哥甚至对它做了简单的无菌化处理,避免它被其他物质污染。 她相信他那天说的话,那血也许真的能救她的命,因为它的确非常神奇。 那天哥哥说,它无论在什么室温下都在沸腾状态,表面不断地冒出密集的小血泡,即使是在低温环境下也一样,简直超出了一切已有的认知。 这些话很难懂,不过她全都记住了。哥哥在终端上为她下载的电子书,她也都在家里无聊时翻过一遍,现在她已经不满足于那些,开始自己学着使用终端,试图自己寻找可供打发时间的东西。 这样下去,或许某一天,在死期来临之前,即使是弱小的自己,也能找到更多问题的答案吧。 …… 晚上在谢宅过夜,本森特了解过莉莉丝的睡眠障碍后,给兄妹俩安排了同一间住房。 然而这间宅子的主人听完,却立刻提出了异议。 “她都多大了,你们还一起睡?” 黑发青年靠着门框抱起胳膊,深深地皱眉,觉得这极其不可理喻似的,“又不是四岁的小孩子。再怎么亲密,也该避嫌吧?” 本森特以为他们是亲兄妹,但谢明薄可是对真相一清二楚,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确实不应该如此亲密。 可他也并非自愿,苏间罗连忙打字,向他解释。 【阁下,还请您体谅这孩子……莉莉丝睡觉时需要有人在旁边看顾,如果醒过来没人在,她很有可能会应激,所以我只能陪她一起睡。】 旁边的莉莉丝则一脸迷惑,她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睡觉时身边有熟悉的人相伴,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 谢明薄看完依然蹙着眉,半晌轻哼一声。 “行吧。” 意思是这个理由可以接受。苏间罗登时松了口气,内心对他又有些改观。 少将居然还会关心小姑娘的清白问题,实在是令他有些动容。 于是他伸手去拉莉莉丝,准备带她到睡觉的地方去—— 下一秒却被一把揽过了肩膀。他毫无防备,重心失衡,直接向前靠到了那人身上。 “小鬼。” 谢明薄越过他的肩头看着女孩,嗓音慵懒。 “让阿姨陪你睡。你哥哥今天晚上得归我。” “……!!” 苏间罗整个人僵硬得像木头,两具温热的躯体相贴,温度从另一人身上清晰地传递过来。 “?” 雪鸮也被这一惊人举动吓得打了个嗝,嘴里的葵花籽掉了下去。“不是吧……一个月就那点工资,下班之后还要做这种事吗?” 苏间罗没顾得上回答它。这姿势其实并没有太过分,但这个距离和接触,也足够他脑大脑宕机一会了。 一旁的女佣收到指令,从善如流地站到莉莉丝身边,随后俯下身,低声细语地提醒她跟着自己走。 莉莉丝这才明白过来,今天哥哥不能陪她睡了。她稚嫩的小脸顿时拧巴成一团,气鼓鼓地看向那个黑头发的哥哥——不过,还是不敢瞪他。 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不敢招惹对方,她毕竟也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了,又在鱼龙混杂之地讨过生活,一眼就分得清楚,眼前这两人哪个才是真的不好惹。 苏间罗依旧处于发愣的状态,谢明薄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拉进了门,关上门之前,还十分恶劣地朝着小朋友勾了下嘴角。 莉莉丝一头金毛险些气得炸起来,被女佣半推半哄着走了。 门内,还不等苏间罗做出反应,对方已经放开了他,恢复了一贯冷淡的神情。 “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当然不会是那个意思!青年只感觉脸蛋几乎烧了起来,幸好有那些纹路遮挡,不然实在太丢人。 屋里有两张床,只是一间客房而已。进来的一刻他就放心了不少,和少将同床共枕一晚,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出了。 谢明薄果然没注意到他别扭的情绪,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吧。” 苏间罗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随着先前的稳定锚事件在内部发酵,许多人都对谢明薄得罪了上头心知肚明,好事者再深入打听一番,自然也就发现了线索的源头——五年前的那桩惨案。 再加上谢明薄在总院见到他时特别的反应,这些年又没有任何男女关系方面的绯闻,堂堂联盟第一少将,却始终不肯绑定专属向导…… 人们便自作聪明地恍然大悟,种种迹象揭示了真相,也就是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到底是以何种隐秘的方式串联在一起的。 “那么,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 谢明薄面无表情地向他颔首。 “随他们去,不用管。我的立场来说,他们越这么想越好。” 然后他便没了再开口的意思,径直转身去了浴室。 苏间罗望着他的背影,不自在地曲了曲手指。 那些人似乎也没完全想错。对方刚才的话只是逢场作戏,但现在该解释的解释完,却依然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 就算是为了加深外界的误会,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他就是长得再像苏间罗,脸也已经完全毁了啊。简直是半夜三更醒来看见,要以为自己还在做噩梦的程度。 “听他的意思,是要拿你作挡箭牌吧,”雪鸮知道他的顾虑,安抚道,“别想太多了,尽量配合就是。说不定是那种戏码呢?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孤寡一生,不得已找个替身做形婚对象……” “……你少看点女频小说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得给你断网了!” 总之,看来今晚又要失眠了。 苏间罗坐在床边等待,漫无边际地想。
第57章 血金石 翌日上午, 苏间罗如愿带着莉莉丝离开了谢家。 值得庆幸的是,谢明薄恰好有公务要忙,无暇再盘问他什么, 自然也无需再费神去应付了。 三个人一起吃了个便饭,少将阁下就匆匆离开了宅子。 临走前,本森特又给他们装了一大包东西。他固执地站在院门口,宛如送孩子出远门放心不下的家长,硬是要他收下。 “您就拿着吧,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管家诚恳地说, “而且只有您收下了, 有些话,我才好意思对您开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间罗也不好再拂人面子, 只好从他手中接过东西。 【有什么话, 您尽管说就是了,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定当尽力而为。本森特先生, 我只是个在少将手下谋生的普通人而已,您不必有什么顾虑。】 “陆先生, 别这么说!您可是家主大人的座上宾。” 本森特郑重地说, 越发搞得苏间罗不好意思起来, 可他的神情显然不是在客套而已,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在宅子工作这么多年,我这把老骨头,不敢说多么了解家主,但也能斗胆在人前说上两句。家主如此重视您, 您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否则就算是家主,知道您这么想,也一定会觉得伤心。” 苏间罗的内心谈不上是什么滋味,百转千回,只化作心底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他之所以对少将毕恭毕敬、从不逾矩,即使少将对他十分特别也从未得寸进尺,是因为他很清楚,从一开始,他和谢明薄的关系就只是一场利益交换。 谢明薄对他有所求,而他同样需要抱住这条大腿往上攀,两人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何谈“朋友”? 从回到基地那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到平等的关系。哪怕他是以苏间罗的身份站在这里,结果也是一样。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自认不可能在五年内达到谢明薄这样的成就,只要他还是基地的二把手,他就会向他心悦诚服地低头。学生时代的平起平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若抓着那些过往不放,才是真的不谙世事。 看来,谢明薄是真的没什么朋友,或者说亲近的人。难得把他带回家,不过见了几次面,老管家就已经对他推崇备至。 这让某些不好的想法再次冒出了头。他若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别有用心之人,并没有对少将带来益处,反而害了他……届时,这一切又该如何收场? 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了,本森特大约会替主人感到难过吧,他想。 很显然,这位管家对于谢明薄的滤镜不是一般厚,但这并不是出于其他原因,而是他对这间宅子,还有宅子的主人,已经有了十分深厚的感情。 至于谢家那莫须有的‘诅咒’——至少苏间罗认为那只是个巧合——虽然时常遭外人诟病,但能有这样一位忠诚的管家,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好,我会记住的。】 本森特欣慰地点点头,“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您也知道,家主非常敬业,整日忙碌公务,最近的工作尤其繁重,那天才会累倒……” 提到这件事,苏间罗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家主就算再年轻、身体再好,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对方叹着气,满面愁容,显然是真的挂念谢明薄的身体。 “可我这样的身份,又怎能经常劝说家主,工作不要那样拼命……即使真的这样做,家主八成也不会听。但您是家主看重的人,想必由陆先生来开这个口,他多少能听进去一些,至少不再像那天一样,过度透支身体……” 苏间罗默默听着,心下了然。 再度说起那日的意外,黑发青年憔悴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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