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偏偏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到底挡了谁的路? “还有一件事。” 苏间罗憋着一股气说,“何成蹊在哪儿?”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罕见地表现出一点儿情绪来。 “他从伊什基地返回后,在军部停留了三天。然后按照原先的安排,去了联盟任职。” 他现在还安然无恙倒是不意外,可居然无耻地逃到了联盟——联盟不是能随意出入的地方。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冲到对方面前,揪着领子质问他了,意识到这件事实的苏间罗憋着一股火,发出了质疑:“三天?这么大的事故,军部不需要走程序么?” 不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是特殊人群本就稀缺,尤其是向导。虽然向导的破坏力远不如哨兵,但哨兵如果不定期接受引导,一旦陷入精神暴乱的状态,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届时只有实力相当的向导才能安抚。 当年那支观测小队几乎全部由哨兵和向导组成,只有两个技术专员是普通人。这种级别的伤亡,按理说当局一定会引起重视,至少针对事件的彻查不可避免。就算有心人再试图遮掩,也不可能完全蒙混过关。 可军部居然就这么放何成蹊走了? “需要,”伊丽莎白顿了顿,“原计划是让他先配合军部调查,再恢复他的人身自由。但这个计划实行后,立刻被人为中止了。” 人为?他倏然愣住。 “这件事也没大到需要联盟亲自出马吧?”雪鸮也觉得不可理喻,“派人下来查不就行了?他们从来不是小事化大的作风啊。” “至于是谁下达命令将他带走,很抱歉,我不清楚。”伊丽莎白淡淡道,“但我知道他不得不离开这里的原因。” 猫头鹰急了:“别卖关子了!” “他在这里受到了威胁么?”苏间罗听出她话里有话,不可思议道,“不太可能吧,难道军部连一个向导都保护不了?” “前提是找他麻烦的人不姓谢。” “姓……” 刚出口的话卡了壳,他惊愕地睁圆了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姓什么??”
第7章 少将 安静的室内,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围在休眠舱边。 “他的身体指标和昨天差不多,没有突发恶化,但也没有好转。” 年轻医生一边在终端上做记录,一边叙述自己的结论。“患者血液中的缪含量居高不下,各项功能仍处于不可逆的衰竭状态。昨天的换血手术没有明显效果,接下来可以尝试螯合疗法。” “不需要。” 查尔斯抬手制止了他,“连换血都没效果,已经无力回天了。神也救不了他。” 这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年轻人一愣。“老师,您的意思是……” 今早他在军部相熟的人来了信,谢明薄回去之后,没再问过一句这个难民的情况。 确实是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色。查尔斯瞥了一眼舱中沉眠的病患,语气带上了一丝沉痛:“他现在活着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约翰,你忍心再让这个可怜人遭受这种痛苦么?” 约翰看着手中的记录,顿了一下。 “但,最好能征求本人同意。” 他这个学生哪都好,就是脑子太轴。查尔斯在心里骂了两句,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那就必须先中止休眠舱工作。可他只要离开生命之水,就会痛不欲生,短时间内大概率休克。” 言下之意是,就算强行唤醒病患,他也很难清醒地回答问题。 约翰没说话,事实确实如此。 查尔斯惋惜地叹一口气,向后让了一步。“他也没有家属可以签署安乐协议。总院不是做慈善的地方,约翰,你亲眼见过那些没希望的病人的结果。” “但老师能理解你,也欣赏你的这份仁爱之心,毕竟是一个生命。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就全权由你决定吧。” “……” 约翰迟疑地望向休眠舱。 要执行安乐死很容易,只消输入一段高级权限指令,休眠舱会自动为患者输入能致死的溶液,方便快捷。在这个人人都可能因蚀化病死去的年代里,安乐已经成为唯一帮助他们解脱的手段。 各种辐射导致的众多疾病中,唯有蚀化病,医方在法律上能单方面决定为病人安乐死。前提是病人没有家属可以代行权力,且本人也无法再表达活下去的意愿——侵蚀的痛苦远非常人能想。 近年有不少媒体指责安乐的滥用,但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口诛笔伐上。只要亲眼见过蚀化病人生命的最后一程,就会觉得取消安乐死才是毫无人道的做法。 他还年轻,但见过的病例也很多了。明明是顺着老师的话点个头的事,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舱内。 那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正当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却从内到外都被射线破坏得千疮百孔。 约翰想,他从未见过蚀化症状如此严重的病患——或者说,压根没人能活着撑到这个时候。即使已经执行过多次安乐死,可乍一见到如此顽强的生命,他的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于是他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特殊的病患,外表是那样狰狞可怖,神态却尤为宁静,如果克服不适感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的轮廓和五官并不丑陋,甚至能看出原本面貌的秀美。 他就那么在一片静谧的蓝色里沉睡,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令人不忍打搅。 兴许在睡梦中真的能与苦难诀别。 约翰蹙紧眉头,手指轻点休眠舱一侧的电子屏,熟练地输入那串指令,点击确认。 “好吧。但我希望他的遗体能立刻得到处理,最好不要……” “移交研究所”几个字还没出口,他的老师忽然大叫一声连连后退,撞翻了盛着医护用具的小推车,一段噼里哐啷的荒唐动静。 他猛然回头,恰好与那双发亮的金眸对上,顿时也忍不住后退半步。 本该奄奄一息的病患不知何时爬了起来。 休眠舱内的空间太狭窄,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紧贴在玻璃旁,冰冷的金瞳四下搜寻,显然正在寻找获得自由的方法。 “怪物……怪物!” 查尔斯惊叫着,连滚带爬冲出了休眠室。 约翰茫然片刻,又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才扭头追了出去。 “至于吓成这样么,我还没死呢?”苏间罗眼巴巴地目送二人离开,“而且能不能把我放出去再走啊……” 雪鸮冷哼:“心里有鬼呗。” 他叹了口气,苦着脸爬向舱口。“安乐程序是不是已经启动了?怎么感觉喘不上气。” “好像是。你应该再早点坐起来的,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猫头鹰眯起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这溶液的剂量真不小啊。看来氰.化物对你作用不大,你慢慢爬吧,不急。” “不急??”嗓子眼突然一阵发紧,他忍不住伸手掐住了脖颈,“头好晕……我真的要缺氧了——” “那你就爬快点!!” 半分钟后,青年再次湿淋淋地出现在房间里。 “咳咳、咳——” 苏间罗伏在地上,头晕眼花地呛咳几声,总算缓过气来,郁闷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 “其实,那老家伙也没说错。”雪鸮说,“照那个浓度,换个高级哨兵来,几秒之内绝对会昏迷。但你甚至还能自己爬出去。” 苏间罗这会儿懒得管它,他没料到总院这么急着处理掉自己,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谢明薄那边亲自送来的,面子上总得做足——最起码得派两个记者过来,对着他噼里啪啦亮几十下闪光灯,隔天再登个头条“军部领导人亲自慰问袭击事件受害者”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雪鸮忽然又说,语气幸灾乐祸,“他们把你当做偷渡者了。军政府不可能用一个难民做宣传。” 苏间罗:“……”破案了。 一回家就吃了个大哑巴亏,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地挪到一边的病床上躺下,以示虚弱。 “苏间罗,你要在这里坐以待毙?”雪鸮见状坐不住了,它也对接下来的走向没把握,“谁知道那两个人去干什么了?说不定马上回来一枪毙了你!” 青年不为所动:“照你们的说法,就算真对我开枪了,我也不一定死得掉吧。” “你是变异了,又不是成神了!”雪鸮气得火冒三丈,“军部那些人,研究所那些人——他们会拿你没办法吗?!” 苏间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小白,我已经跑不了了。我把视觉共享给你。” 雪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间里的景象再次出现在眼前,视野中央赫然是其中一个监控。 紧接着苏间罗转动脑袋,去找另一个摄像头。不知何时,它们统一对准了房间内唯一的活物,黑洞洞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 这画面足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即使身处图景内,猫头鹰依然不禁抖了抖翅膀:“人怎么能这么倒霉……没关系,我觉得他们不会再要你的命。既然安乐死对你不起作用,你应该会被优先扭送研究所吧?” “不知道。” 苏间罗重新看向门口,“只能静观其变。也别太担心,伊丽莎白不是说了吗,她会尽力帮忙的。” “她最好不是在客套,”雪鸮觉得心累,这短短几天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到现在都没联系你……智脑应该不需要睡觉吧?” 青年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可现在慌张无济于事,还不如坦然面对最坏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过了两分钟,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苏间罗一瞬间绷紧了神经,但混乱的动静在虚掩着的门口戛然而止。 “查尔斯和约翰跟我进去,”熟悉的嗓音飘进耳中,语调不带任何感情,“其余人原地待命。” “少将,这不妥!” 季扬有些着急地上前一步,“万一病患伤人——” 谢明薄一个眼神制止了自己的副官。“走吧。” 查尔斯的白大褂有些凌乱,但人已经勉强恢复了镇静。他暗暗抹一把汗,恭敬地打开房门:“您先请。” 年轻的少将毫不犹豫地步入室内,然后与病床上的人四目相对。 苏间罗呆住。谢明薄居然亲自过来了? “他怎么会来?”图景里的雪鸮不禁放低声音,“那家伙不可能蠢到向他求助吧?把正主架上来了,哪有他好果子吃啊?” 这确实说不通,不管怎么说,查尔斯确实没有过问病人的意愿,无论如何这个错不能算在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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