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面皮下豺狼虎豹的脸……】”俞会垂眸在手机上按了下,熟悉声音从其中传出。 翟吏脸色巨变,“你!什么时候?!” “我拿到的时候就开始录音了。”晏竖尔道,“如果翟医生你不那么反复无常的话,现在也不会留下把柄。” “……卑鄙!恶棍!”他怒道。 晏竖尔耸肩,“这个骂法还挺新奇。看来地下信息流通的确挺一般。” “翟医生。”俞会白他一眼,挤开他上前喊了一声,“不是简主任诱惑你让你行差踏错,是你本身——” “你本身便是如此的人。你才是卑鄙恶劣无耻之徒,打着奉献牺牲的幌子做尽一切不道德行径,偏偏还要用道德绳子自救……想必你的皮下是豺狼虎豹都不如的肮脏心肺吧?”晏竖尔接过话茬,咄咄逼人。 “我……” 翟吏面皮开始抽搐,此时此刻,他有种被剥开的剧烈羞耻,仿佛他是什么廉价透明包装袋,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撕开他。简主任,晏竖尔,俞会……任何人。 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他不能用廉价的碎片威胁到任何人。就如眼前局势,他看似被请求着实际上是被威胁着,只能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否则他将被更恐怖利爪撕碎。 简主任随时可以杀他。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哪怕暂停对患者的治疗。比起这个简主任应当更在乎“干净”,对方像极度苛刻的纯洁主义者,一旦被他发现翟吏有了向外跳心思恐怕不久之后其他人将在后山某个不知名角落找到一具无名尸体。 当然,简主任也是宽容的。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他允许翟吏摇摆,也仅限于此。翟吏像条水草,随波逐流,可他的根紧紧依附在岩石上。无法逃离无法摆脱。 而面前两人的做法太过超出!他们是万恶的渔民,尽管从根本原因来看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活命,可他们却将水草捞出它赖以生存的大海。 这下水草不得不选择它在陆地上的道路。 随时都可能死!随时! 翟吏面容又平静下来。他向着渔民妥协了,“我的确是差劲的人。” “恶心。”晏竖尔纠正道。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恶心。你为此感到满意吗?” “嗯?”对方表现地却有些诧异,“你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为什么要感到满意?哦不过这也证明,你的确有合作的心思。只要再拿出点诚意,这段录音就会半永久地消失在世界上。” 翟吏又深吸一口气,“……半永久?” “就是我上传到我们的云端。定时的,5个小时后不能让我们满意就会曝光。”俞会把手机抛还给他,“倘若反水这份录音也会曝光,估计还可以作为你被起诉谋杀的证据。” “这很权威了。”晏竖尔称赞道,“先见之明。” 俞会:“谢谢。” 在场唯一被威胁的人只感到寒冷,翟吏舌头好似已经麻木了,或者串联到他大脑里的潜意识想象到自己被压在法庭上,过不了多久吃一颗花生米与世长辞。 他问:“你们要什么诚意?” 俞会想了会儿,就问题重要性排了先后顺序,依次问道,“说说最近地下有什么变动,那个换心对象是谁,简主任跟这座疗养院的具体关系……” 晏竖尔则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那……说点最重要的,带你们来的那个人,抱歉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在他被简主任遣走后就被射杀了。” 俞会失声:“那个吊梢眉男人?” “不错。看你这副模样的确是熟人。” “嗯,算是吧。详说。”俞会没否认。 翟吏:“你也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许多东西已经密不可分了。走投无路,破釜沉舟,简主任大抵没想让任何人活着出去。是以昨天当他拿了箱子出去后,就被劫杀了。” 晏竖尔反问:“你亲眼之见?尸体,过程,还是什么?” “耳听。” “那恐怕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翟吏试图反驳一下,但他的确说不出来什么。 俞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而后看了看时间提醒道:“时间不多了,外面的人会怀疑。这事暂且略过,先挑重点说。” …… 换心对象便是简主任的儿子,今年8岁,先天性心脏病,几乎没有心脏搭桥康复的可能。 而金盏花疗养院则是在崩陷初始建立的收容组织,起初的确是为帮助被崩陷影响难以回归社会的人。但到了后期,随着崩陷的加剧,金盏花疗养院随着人数增多规模也逐渐扩大,同样的,所带来的经费燃烧也成倍增长。 安置被污染的人成为了一大难题。有人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人体库,当局否定了这一提概,彼时还是事务部干员的简主任却在急需心脏的推动下起了心思。 * 晏竖尔跟俞会面面相觑,沉吟良久,前者道:“虚无阶层主义剥削底层人民血肉,实在罪过。” 俞会:“……” 他显得更疲惫了,不停地用手指捏鼻梁。 晏竖尔觉得他应该是想掐人中,苦于翟吏在场顾及形象不得不换掐鼻梁。 翟吏问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很被动。”俞会道,“好像做什么都显得很无力。……我没什么思路,你呢?”他看向晏竖尔。 对方眨眨眼,眼睑小痣忽闪间似乎有了个不得了的注意,“我嘛,趁他病要他命,直接抓他软肋。” 他一只手伸出,于虚空中抓取。 “……怎么抓,你疯了不成。”俞会又开始捏鼻梁。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你只管稳住查房护士。当然还需要翟医生配合——您肯定会配合的对不对?” 翟吏扯动嘴角,无声默认。 过不了片刻,门缓缓打开,两个保镖只看见一个男孩走出来,另一个则鼻血横流瘫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 “!死了?!”保镖a大骇,连忙上前试了试鼻息,好在手指皮肤感受到微弱且时断时续的呼吸。 保镖b手一只手摸到胸口传呼机,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压低眉目看向翟吏,“您最好能给简主任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两位都是不可多得的——” 后面几个词被含浑过去,但在场几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翟吏手指轻微颤抖,连带一整个胳膊似乎都要抖起来。他紧绷着脸,克制住胆怯强行镇定:“他心脏病犯了,需要呼吸干预外加药物治疗。” 晏竖尔适时地胸口剧烈起伏,发出一种燃油机烧干耗尽的嘶鸣,而后猛然从口中喷出一道血色。 白花花的墙壁地板溅上血点,其视觉冲击达到顶点。 保镖b看他嘴唇都泛起紫白,当下也顾不得旁的了。安排保镖a带俞会回去,自己推着轮椅紧跟在翟吏身后。 两个人一通七拐八拐输入密码终于到了地下核心区域——维生区。 晏竖尔半睁着眼,对上一双黝黑眸子。
第93章 金盏花疗养院(25) 眸子的主人一闪而过, 很快被藏匿在纷乱人群后。 晏竖尔若有所思地收回余光。 到了手术室,翟吏同样以无菌地借口将保镖挡在门外,几个护士飞快的推来推车将晏竖尔抬到上面带入手术室。 其中一个护士长长的鬓角发丝落在他脸上, 险些扎进他眼睛里, 一看就相当的不专业。随着那缕发丝向上看,对上一双万分熟悉的眼。 晏竖尔挑眉。 心底掠过一丝微妙的困惑, 只是太快,他并不能捕捉。 护士,也就是戴卯卯转了转眼珠, 大声地念出了身份卡上的信息,“俞会, ab型血, 先天性瓣膜闭合障碍……” 随着她的声音,手术室大门哐一声合上, 红灯手术中亮起。 保镖在外时不时抬头看看红灯,边焦急地汇报情况。手术室内却是一片欣欣向荣, 戴卯卯摘掉口罩,“憋死我了。” 她冲着其余医师护士挥挥手, 众人纷纷意会,陆续出走手术室。 她凑上前看看晏竖尔,语气决绝:“你想起来了!” “嗯哼。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下来的?”他擦了擦唇边血迹, 坐起身来。 戴卯卯:“多亏了咱们郑副院长,神通广大。” 晏竖尔动作一顿, 没有同她讲郑施京大概率已经出事, 飞快地嗯了一声,又问:“你有在外面看到飞鸟吗,他和何周在一块。” “什么?”戴卯卯疑问, “在什么地方,整个底层零零散散都有我们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在外面,那不可能没有人汇报。” “……” 两个人相顾无言,无光灯下不知是谁的脸开始透出一种无机质死白。 戴卯卯骤然在一片寂静中发出一声巨大的抽气声,“他是故意的对不对?” “……”晏竖尔未曾言语,然答案已经变得心知肚明。简主任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让郑施京带着两个货源深入,而后截杀郑施京。 故意让飞鸟何周落单,再派人抓住真正的货源。 故意让戴卯卯进入核心区域,故意忽视信息泄露不做处理……这些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故意了,而是一种刻意。 他究竟想做什么? 真的只是换心救子这么简单吗? 长久安静让翟吏忍不住敲敲门探进一个脑袋,“打扰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戴卯卯撇了眼他,“你把他收买了。” “嗯,”晏竖尔嗯道,“但是眼下看来,他也是简主任送到眼前的棋子。” 恐怕于简主任而言,他早已有了二手准备,也做好了放弃翟吏的打算。 翟吏听的不明不白,只一味卖忠心。晏竖尔看着他神色微动,想起方才维生区那双眼睛。 “维生区里有个小孩。”他道。 翟吏:“他就是换心对象,简主任的儿子,名叫简和含。因为身体不好,这几年一直住在维生区。” “简主任平常对他怎么样?” “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好。”翟吏细数,“从衣食住行到身体体征,事无巨细汇报给简主任。” 戴卯卯沉吟着,想要说点什么。 前者没看出来接着道,“最上心的时候,他甚至要求链接简和含的生命体征,无时无刻不看护着。” “他几乎每天都要针对简和含血液报告心电监护做一系列的数据分析,等等等等……如此之类的举动数不胜数。” 晏竖尔总结道:“他很在意这具身体。” “的确。我方才就想说了,”戴卯卯问翟吏,“他来维生区的频率怎么样?” 翟吏不是时常在维生区的,他通常奔波于研究室和会议之间。尽管是简和含的主刀大夫,但他除了较为详细的接触到对方数据,几乎很少真正接触病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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