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提前下线,现实才到凌晨三点,研究中心除了那些有等于无的保安和安保系统,空无一人。 哈斯塔借着初始阿飘状态(?)的便利,无声地潜入研究中心,按照队长Z交给他的资料记录,找到那间属于某某·华生博士的实验室。 如队长所说,这里已经荒僻良久,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丛生。 哈斯塔穿过摆满玻璃仪器和中小型机械的实验台,在实验室东面那处干涸的大水池前停住。 水池的底部积着厚厚一层水沟,被灰尘掩埋。 哈斯塔试探着动用死神的权柄—— 一股寒流从头灌向触须尾梢,眼前的一切蓦然蒙上一层胶卷底片般的滤镜。 他在足有二十米深的干涸水池内看见唯一一个亡魂:乱蓬蓬的头发上沾着泞绿的苔藓,口、鼻周围泛着大量蘑菇样的白色泡沫。 哈斯塔借由蕈样泡沫可以推断出,此人死于溺水。 “华生博士?”哈斯塔低唤了一声亡魂的姓名,飘落至水池底部,看见这博士脸上带着一种恍惚而狂热的微笑。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是个疯科学家,这种表情会让哈斯塔怀疑这人是不是嗑大了:“博士。看着我。告诉我,你是否是死于实验意外?” 博士看也不看哈斯塔,并不是哈斯塔的命令无效,而是这鬼的精神状态就是有这么差: “嘿嘿……哈哈哈……黄衣之王……哈斯塔……不可名状的旧日支配者……我能看见了,我就要看见了!有这只匣子在,我的实验一定会成功!!” “……?”哈斯塔不由地心生疑窦。 亡魂最有可能呆的地方,是他死去之地。最有可能重复做的事,是他死前正在做的事。 如果按照华生博士的表现来看,在他死前,他正进行的研究应该就是哈斯塔的创生;那个所谓“不跟任何同事言说”的研究,就是创造哈斯塔。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却“出生”在一只普通的培养管罐里,作为一个普通的实验成果诞生? ——因为博士死亡后,有人变更了死亡现场。 有人特意将他从博士正凝视的大水池中挪出来,更换进了普通培养管罐中。 哈斯塔的心中,已经有一个人的名字浮现出来,但他并不那么愿意相信,因此他只是低头摸出手机,调出某次去财务部,顺手抓拍的绿朱草伏案工作照片。 手机将高清的照片投影在华生博士面前,哈斯塔抵触的情绪中,华生博士的亡魂在不经意间扫过投影,霎时恐惧地飞弹而起,大声喊叫:“杀人了!!杀人了!!凶手,凶手!别推我——”
第54章 真相在这一刻明晰了。 哈斯塔能感知到自己由身躯赋予的人性情感, 如同一层脆弱的外皮被瞬间撕碎,属于他核心本质的混沌,随着震怒而翻涌咆哮。 兜帽之下, 那双泥黄色的眼珠内瞳纹扭曲交缠,如同肆意互相吞噬交.媾的小蛇。 他以俯瞰的视角, 冷漠注视着华生博士的亡魂抱着头蜷缩到角落里无助呜咽, 偶尔发出几声歇斯底里的、毫无体面的尖叫哭嚎,脑海里唯一清晰的思绪是: 他一直在欺骗我。 他怎么敢?! 如果不是因为这几个月的进化,他此时或许已经无视其他细枝末节地冲出去,将绿朱草从床上拖下来,拧断脖子。 但身体内以某种奇妙的方式, 与混沌之力平衡共处的秩序力量, 却像一根缰绳,强行约束住他,令他冷静地思考: 绿朱草为什么要杀死华生博士?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将他的位置调换? 后续那些档案的改写、伪造者的灭口, 也都是绿朱草做的吗? 他想起自己与绿朱草的初遇。 那时的他刚拥有清醒意志,泡在培养管罐里“看见”一群人类冲进实验室。 一部分人高喊着博士的名字,去找寻好几日没见上班打卡的博士;另一拨人则负责趁机检查博士拒绝对外开放的实验室, 包括研究成果。 绿朱草就属于后一波人。 他被人推搡了一下, 撞到哈斯塔的面前。被饥饿但暂时无力的哈斯塔嗦了一下脑袋, 还当是被大猫舔了口毛。 收队时, 他就高高兴兴跑去跟准备带走所有研究成果的领队说, 他愿意成为造物1051号的监管者——即便那时候,监管者完全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哈斯塔其实一直觉得绿朱草那会儿有点缺心眼,和后来从容圆滑、缜密耐心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但谁还没有过青涩的时候呢? 直到这一刻,他再回过头审视: 绿朱草撞到他面前, 真的是因为意外被人推搡吗? 他乐颠颠地主动去申请监管哈斯塔,真如他当初说的那样,是因为“这孩子还挺粘人的”吗? 倘若答案是“不是”,那一切,是不是就变得合理多了? 整个故事的脉络变得清晰起来。 哈斯塔唯一还不能理解的,是当初绿朱草为什么要特意更换他的位置?将他从大水池里替换进培养管罐? 胸腔中的愤怒随着思考,渐渐冷却成冰冷但仍旧燃烧的火。 哈斯塔冷然注视了会依旧疯疯癫癫的华生博士,抬手拨通了T的号码:“……喂?能否帮我查查21年前,绿朱草在做什么工作?公司有没有向他——或者他的部门下达任务?” T在话筒对面迷迷糊糊了一会,猛然清醒:“绿朱草?为什么忽然要我帮你查他?21年前……等等!你该不会觉得绿朱草是杀死华生博士和那个伪造者的凶手吧?!” 岂止呢?哈斯塔甚至怀疑自己头盔中的“手脚”,到底是谁下的。 是事后要求检查头盔的老板?还是从一开头,亲手将头盔交给他的绿朱草? 黄袍如同跃动的心脏,踩着越发躁动的节拍涨缩。哈斯塔听见T的声音很快在对面响起: “嗯——那时候的绿朱草还是个无名小卒,根本不会有什么重要任务单独下达到他手上,让他独自承办。但他当时所处的部门的确承接了一个秘密任务,是……解决总在北区的夜晚响起的奇怪絮语?” 所有的珍珠在这一刻彻底串联成线: 21年前,华生博士得到潘多拉魔盒,并以魔盒为基础,试图创造哈斯塔。 即将诞生的邪神令公司北区出现古怪的夜间现象。 身为无名小卒的绿朱草多半是为了升职,故而没有服从集体行动,而是独自进行调查,恰好撞破华生博士的研究。 按照绿朱草原本的计划,他本该立即向上级汇报,将进行危险实验的华生博士立即捉拿上交,并将哈斯塔销毁,以此独揽功劳。 但…… 循规蹈矩的上报,这份功劳能让他升迁几级呢? 如果造物1051号真如华生博士所膜拜的那样、如实验数据中所记载的那样强大,难道不是自己掌有这份力量,更加有利吗? 是野心,让绿朱草毫无犹豫地将华生博士从高台上推入大水池。又将所有可能引起注意的实验数据统统销毁,并将哈斯塔改换进普通造物培养管罐。 为了能保证哈斯塔以普通造物的身份成为自己的监管对象,绿朱草甚至还大费心思地辗转找到一个伪造者,让其替自己伪造出虚假的哈斯塔档案数据,而后又杀人灭口,将这个伪造者同样以“意外”处理掉。 所有准备做好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且顺理成章了: 华生博士的失踪引起公司的关注,绿朱草所处的部门负责着北区的治安,自然被派遣去调查情况。 他无比自然地混迹于大波同伴中,进入华生博士的实验室,佯装成第一次见面、颇为有缘,主动申请成为哈斯塔的监管者,成功获得仕途上最强大的助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 哪怕是在最初老板没有管事的几年,哈斯塔只能在研究中心中接受“训练”,绿朱草也因有一个实力强横到令观战高层都恐惧的监管对象,而改善了原本走到哪都被随意差遣欺负的处境。 老板管事后,哈斯塔脱离研究中心,进入公司工作,绿朱草更是像坐火箭一样地疯狂升职,直至今日,掌管公司的财政部。 隔着手机,T无从得知哈斯塔此时的情绪,他紧跟着又兴致勃勃地“哈”了一声,像找到了什么劲爆八卦: “你知道绿朱草不是绿朱草的原名吗?他本名叫做布鲁诺·卡特!是在21年前,申请成为你的监护人后才改了名。” T嘴碎地叭叭:“绿朱草……绿朱草……嗯,如果这不是真名,而是绿朱草给自己取的新假名的话,这假名的寓意可不太好啊?我刚刚搜了一下,绿朱草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花,花语是‘伪装’?” 看不见哈斯塔,给了T如同平时一般滔滔不绝啰嗦的勇气: “你知道有时候这些公司员工的代号,相当于一种免责宣言,对吗?” “就像善于用毒的研究员会给自己取名‘海檬’……一种果实时常被人用来自杀的树木。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可能下杀手的人给自己取名‘白针晶’,暗指烯丙基脲,一种易燃剧毒的白色针状晶体。”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代号就像有毒生物身上斑斓的颜色,提前发出‘我有毒,碰我后果自负’的预警。” “那布鲁诺这个代号所暗示的,应该就是‘我已经提醒你我可能会撒谎了,所以接下来我可以毫无负担的说谎,而因提前告知,我可以将其视为真话’——我猜他的测谎成绩一直非常优秀,是吗?” 不需要哈斯塔回答,T啪啪敲了几下键盘,调出绿朱草每年的心理检测:“哈!果然。” “……”哈斯塔的瞳仁在昏暗的室内莹莹发亮,蕴藏着残酷的杀意。 他的确从未分辨出绿朱草对他的隐瞒,只以为对方身边挥之不去的谎言气息,是因为绿朱草总得维持对公司旁人的谎言,毕竟那些激素气息并不会在绿朱草对他说话时产生波动。 但仔细想来,还是他灯下黑了。 明明面对Z和T时,他就十分警惕围绕在他们周遭的谎言静风带,面对绿朱草时,他却理所当然地将这片静风带当成是针对旁人的谎言…… 但那是21年的共处啊。 他在培养管罐中睁开双眼的第一秒起,就不曾离开过绿朱草,他甚至将绿朱草视为同类。 但他没有立即冲向绿朱草的员工宿舍,将自己的杀意付诸实行,只简短说了句感谢,就回到巢穴,冷静地重新登录游戏。 他的新队友和老板有问题,是绿朱草同他说的。 绿朱草有问题,又是他的新队友和老板说的。 两相矛盾的证词,必然有一方在说谎。即便华生博士的言行已经令判断的天秤向绿朱草的方向倾斜,哈斯塔依旧要做完最后的确认,才能真正动手。 毕竟那是相伴了他迄今为止全部人生的绿朱草,他绝不希望因为任何误会偏差,致使他将来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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