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血从她额间大量滴落,其中蕴含的力量在虚空中形成玄妙的脉络。 叶灼看清了那些脉络。 九天十地混沌封灵大阵。 阵如其名,能封禁抽离一方区域内天地灵气,使其成为绝灵之地。 灵气是天道孕育之物,并不容易操纵。因此,驱动此阵,必得有极大代价。 即便如此,以一位合体修士的精魂为引,仍算得上极大手笔了。 灵剑铮鸣,叶灼抬手,逆鳞剑飞出,要去击落那方印玺解救江嫣,打断大阵生成。 却见江嫣笑容凄厉如同索命恶鬼。 “你们全都休想!”她决然抬首,厉声道:“客儿,别怕做了枉死鬼,母亲来陪你了!” 说罢牙关紧咬,手掐法诀,双目刹那血红! 下一刻,整个身体生生炸成一蓬血雾。 合体修士自爆,能抵渡劫修士全力一击。 绝强的冲击在群山间炸开,顿时山崩地裂,封灵大阵被断,叶灼的剑更是在最前方首当其冲,剑锋来势瞬间一滞,被血雾溅满。 若是寻常兵器,不说损毁,从此后也必要威力大减了。 但见那黑袍道人依然从容不迫,微抬双手。 那方印玺调转方向朝向逆鳞剑,竟是要趁机将叶灼的剑摄来。 叶灼颇觉新奇。 本命剑与主人神魂相通,心随意动,刹那间向上俯冲而起,锋芒擦过那方印玺,而后流光般返回叶灼手中。 不仅未被那物摄去,反而在印玺上留下一道煞气四溢的划痕。 逆鳞剑的特点,不止无坚不摧一样。 叶灼早已试过,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将此剑损伤,并且,人间任何神通法术均对它无效。这应当是那片逆鳞自身的特性。 毕竟是真龙护心之鳞,万劫不磨。 逆鳞剑自是好好回到了叶灼手中,另一旁的楼魁却是愣愣看着江嫣自爆消散的方向:“嫣儿!!” 又死死看着那黑袍道人,似在拼命回忆。 重伤倒地的楼师,喉中亦是嗬嗬作响。 像是想起什么,楼魁满怀仇恨的目光中蓦然迸发绝望,嘶声道:“你是……你是……道宗太上真人……是……太缁!” 他本已身受濒死重伤,又被妻子自爆的余波冲击一番,此刻大怒大悲,更是气血逆流。喊罢此句,一口气未能续上,只听得胸腔中咯喇几声,竟是双目圆睁,命绝当场。 再看其余重伤的几人,亦已气若游丝,生机微弱了。 每个人的眉心都像江嫣一样多了一道竖状伤口,另一道与黑袍道人不同的深沉气息正在催流他们的精血,补全先前被打断的封灵大阵。 叶灼连出几剑。 干脆利落地了结了楼魁两位师兄弟的性命,最后再出一剑,斩断了楼师头颅。 一直死死看着那黑衣道人的楼师目露解脱之色。 兴许他应当在最初就被叶灼一剑杀死,也好过死到临头,还要受这抽血拔魂,当做大阵养料的屈辱。 修到渡劫又能如何。 在上清山,道宗比武宗何止金贵百倍。 不然,为何楼魁江嫣两夫妇,当初明知自家那儿子争强好胜,性情偏狭,仍要花大本钱助他入道宗山门,做那听起来风光无两的道宗首徒? 到头来,却是葬送了一脉师徒性命。 楼师阖目。 叶灼感受了一下周身灵气。 目之所及地裂山崩,一片狼藉。纵使封灵大阵最终还是未能完成,此方天地所剩灵气也已经不多了。 渡劫之人有自身之道,能施展元神法术,斗法杀人时并不很依赖灵气。他合体境界,却仍是需要天地灵力补充。 毕竟那些剑气剑罡,也不是凭空可以生出的。 对方显然是渡劫修为,那么这道大阵,自然是专为对付他了。 直到此时,那幕后的另外一人才飘然现身。 ——是一位白袍道人,身量形貌与穿黑袍的那个相仿,身侧浮一相似的雪白印玺,看起来倒比黑袍人的那个气势更强盛些。 目光投过去时,仿佛听见冥冥中一声悠长鹤鸣,神完气足。 俨然渡劫后期。 “山中隐修,多年未曾涉世,故而今日才迟迟初睹叶小友风采。贫道出身上清道宗,祖师赐名太皓。”白衣道人自报山门,彬彬有礼。 他报完名号,黑袍那位才开口。 “上清,太缁。”他道。 叶灼观他气息,比太皓只弱了一线,却强过楼师不知凡几,大约算是渡劫中后期。 楼魁濒死之时,已道破来者身份。 出身道宗,又被称为“太上真人”,必是那些隐居山中不再过问门中事务,一心叩问天道以求飞升的太上长老了。既称“太上”,身份、辈分与修为自然都比寻常长老更高些。 此时日头已烈,但见两位真人立于山巅,目光下视叶灼,似笑非笑。 按理说,一尊渡劫后期的道修大能,另一尊离渡劫后期也只有一线,俱是道宗底牌般的人物——如此二人合围一名合体剑修,若是让旁人见了,恐怕要放声大笑,嘲讽道宗颜面扫地。 两人却不觉得有失体面。 若是如那武宗楼魁,自以为请出渡劫尊师便胜券在握,岂不是反误了自身性命?这一次,纵然是杀鸡祭出屠龙之刀,也要这叶灼山穷水尽,再难回转。 如此阵仗,叶灼自然明白他们来意。 他按剑不动。 剑意已内蕴,随时可出鞘一战。 似是看穿叶灼放手一搏之心,那黑袍的太缁真人一笑:“叶小友,似是托大了些。” 渡劫后期,已能隐约望见那缥缈的长生仙途。 此时此刻再看合体期的后辈,就如看那小猫小狗一般。纵使牙尖爪利,也可玩弄于股掌之间。 叶灼不言,只是静静看过满地血迹与武宗众人尸体,再抬眼,轻嗤一声:“贵宗行事,不减当年。” “哦?”太缁似乎生出兴趣,“小友曾与我宗有过渊源?不知是哪个‘当年’?” “何出此言?”叶灼语气淡淡,“你宗做派,何人不知。” “好了,师弟。”那始终不发一言的太皓真人终于开口,“此行只为仙道诛逆,多说何益?” 叶灼似是了然:“此行对苍山灵脉,势在必得。” 太缁真人闻言大笑:“师兄,你看这冷冰冰的小东西,说话倒是很有趣嘛,与旁的剑修不同,我很喜欢。” “师弟。”太皓真人语气不悦。 太缁收起笑意,漆黑印玺托于手中,蓄势待发。 太皓手中那方白色印玺瞬间亦焕发光芒。 顷刻间,天地陡变! 若今日只是武宗出手,不论如何,最后也总归能算成是你来我往,江湖恩怨。 先前未下死手,留下楼师一线生息,也是微雪宫人少势单,自退一步。 然而有道宗黄雀在后,便是天罗地网,再无转圜。 叶灼拔剑。 此是道争。图穷匕见,不死不休。
第13章 漆黑印玺倏然变成宫殿大小,朝叶灼砸来! 叶灼斩剑回挡,身形在山间起落。 雪白印玺亦幽灵般在叶灼身后浮现,鹤鸣之声凄然,如一巨鹤展翅俯冲而来。 两者不论哪个,压死一个合体期都绰绰有余。 转瞬间叶灼已与两个本命法宝都交过手。黑色那个,内部别有洞天,不论多少剑气斩去,都会被一道幽光吸入其内,再无联系。 白色那个,每被攻击一次,法宝本身的力量就会增长一层,反作用在他身上。 不过叶灼不是道修也不是器修,无心梳理那些内里乾坤。 血红煞焰自剑身烧灼而出,遍身环绕凛冽剑罡,叶灼不再躲避,而是对上那两方朝自己压来的印玺,径直攻去! 剑气会被吞没,逆鳞剑本体又不会被吸走,干脆就硬碰硬。剑修向来是纯粹攻伐之道。 法宝主材再硬,挡不住无情剑意。 反震冲力再强,震不坏真龙护心逆鳞。 此方区域天上地下,灵力确实不多了。 ——那就看是灵力先被耗尽,还是法宝先被打碎。 他道家修行也略知一二,用起灵力来损耗并不算巨。 更何况灵力没了还有自身精魄,精魄没了还有元神。 两方印玺间的红衣身影再不躲闪,而是迎着镇压之力生生跃起,一剑接着一剑向上斩去。 就如削去楼师的兽魂虚影,每一下都是十分杀意,十成力道。 剑出无回。 他身后仿佛缠绕着鲜红烈火,在滔滔洪流中逆流而上,只进不退。 其实,这已经接近一种“道”。 那衣袂飞扬的红色身影,有如绝壁攀登,下临无际。 煌煌印玺之上,逐渐开始浮现裂纹。 最初分明是向下压来,现在却硬生生被击至半空。 太皓与太缁对视一眼。 “有意思,有意思!”太缁抚掌大笑,“剑修真是有意思,无情剑道一个接一个,出的都是绝代人物,改天我也来修一修。” “倒不太像无情剑道。”他师兄太皓真人沉吟,半晌,也化作戏谑般的微笑:“无情剑道谁没见过?别人是当空皓月,他倒像个祸斗妖星。” “哈哈,师兄也觉得这小东西不错吧!”太缁道,“不若你我把他捉回去,细细研究如何?” “不得胡言。” 二人谈笑之间,两个印玺法宝已是裂痕遍布,内部气息流转也受影响,效用大不如前。 太皓真人身影飘然而起,从容挥袖。 太缁亦虚空手绘符文,朝前打出。 两道印玺瞬间被二人收回袖中。 天地间骤然变得一片昏暗。 叶灼抬头,他头顶上的早不是先前的天空,而是一张笼罩四野的黑白太极两仪图。 太皓与太缁两位真人各自站在阴阳两极之下,成为整个太极大阵的核心。 阴阳两气轮转化生,将叶灼包裹在内,此物非实非虚,斩不断砍不破,任何攻击落在这两仪境界中,都会先被黑气吞噬湮灭,再化为白气之力,生生不息。 阴阳相生,混沌相成。 想来,这就是他们的“道”了。 “此乃我与师兄大道界域,与外界天道并不相通。”太缁真人的声音飘渺传来,“叶灼,且让我看看,你纵有绝世剑法,通天机缘,又能如何?” 叶灼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灵力在飞快逸散,他的存在亦遭到整个两仪世界的排斥,正在被吞噬化去。 如此界域里,那两人是大道主人,而他的实力被压到最低,想逃脱也不可得,因为两仪归一,无论是向黑处还是白处逃离,最后都会随着生灭轮回到最开始的一点。 两位真人面带微笑,像观赏困兽之斗般看着他。 叶灼停下手中剑,悬在半空,阴阳之力掀起他的衣袂,两者一为“灭”,一为“生”,交际之时如同海上卷起巨大涡旋,而他的存在如同一叶飘摇小舟,即将被其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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