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身子不太好,几乎可以算是药罐子里长大的。 偏能力强,脾气又好,虽是开门大弟子,却从没半分架子。 他不起坏心眼时,眉眼间便温和得出奇。 抱着双臂懒洋洋往那一靠,倦懒似地半垂着眼,软着嗓音,一边说一边去勾你的手。 他常年总是生着病,指尖总是冰凉冰凉的,像一块总也捂不热的冷玉,清泠泠的勾人。 边叙记得,他第一次就是被大师兄“虚弱”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师弟,我今天身子难受,心口闷的厉害,你行行好帮我这一次。我要是进去被关了禁闭,出来不直接去了半条命。】 大师兄苍白着脸,低低咳嗽了两声,身形微晃,眼眸低垂:【若是再不慎生一场大病,过年时,谁带你们偷溜下山,去看河道灯会啊?】 几个师弟每每被他哄的晕头转向,稀里糊涂间就心甘情愿替他受了这个惩处。 事后被蜜糖罐一哄一逗,又乐颠颠地跟着他继续作妖。 边叙记得,当时自己在禁闭崖底时没有半分不忿,满脑子都是大义凛然地想,自己也能保护的了师兄。 结果出来当天,边叙迈开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刚准备去大师兄那里报个平安,顺便安慰一下大师兄不要为他难过。 下一秒,却听到面前传来“叮当”的几声酒壶碰撞声,边叙抬起头,便看到自家便宜师兄拿着两壶白玉小酒瓶,懒洋洋坐在树间,冲着他弯了弯眼。 【四师弟辛苦,过来喝酒,我自己酿的。】 边叙:…… 后来他才发现,自家这个大师兄满嘴几乎没半句实话。 ——尤其是当他真正难受的时候。 可惜他们当时已经被哄习惯了,每次出事都自觉站出来领罚。 ——仿佛是知道大师兄能在背后为他们撑腰一样。 细细想来,除了他们最小的那个师弟最开始曾冷着脸势誓不同流合污外,其他几人没几下就毫无迟疑地立刻屈服了。 【小师叔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松竹好奇开口。 【他不喜欢大师伯吗?】 边叙摇了摇头:【不会。】 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赌气般又补充了一句:【大师兄最喜欢小师弟了。】 但大师兄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大师伯终于被抓了?】松竹讶然抬眼。 边叙点了点头,唇边似乎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 在某次,大师兄带着他们三人去膳房偷零嘴时,一不小心把鸡笼里一窝子母鸡全给放飞了。 那是一窝待下蛋的母鸡,受了惊后四处乱跑。 整个宗门鸡飞蛋打了一整天,而据传某个长老在不慎被从天而降的鸡蛋打中时,偏巧隔壁炼丹炉当天刚好发生了意外。 ——据说当时,有弟子确切地闻到了蛋花的香味。 第二天,他们师父黑着一张脸,难得将他们的大师兄关了禁闭。 销春尽惩处类的禁闭是在一片断崖底,崖口设了结界,结界内无风无声,无休无止,没有时间的流逝。 所有的灵力、法阵在崖底会全部失效,一般人绝对无法从内部离开。 他们三个师弟也曾商量着悄悄去给他送吃的,但师父这次似乎铁了心要惩罚大师兄,直接安排了两个门仆守在结界口。 几人偷溜了几次,都被一一擒获。 但大师兄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在被关禁闭的第三天,他莫名从膳房搞来了一堆吃的。 然后就开始了每日往返,一天早中晚一顿都不落下。 直到七天后禁闭结束,自家隐隐后悔的师父心疼不已地亲自来接人,便看到自家大弟子抱着不知哪里搞来的一床被子,睡的正香。 ——脸色似是比禁闭前,还要红润上几分。 边叙直到现在还记得,自家师父脸色当时直接青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松竹好奇开口,却见边叙摇了摇头。 【我不知,大师兄从来没说过。】 边叙低声开口:【但他从前便喜改写各种阵法……怕是又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改了阵势,避开了结界限制。】 松竹当时年幼,从来只知对着课本一本一眼地学,从未想过还能自己改编创造。 【这个大师伯好有趣……】他下意识感慨,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何时能引我们见一见这个大师伯吗?】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边叙的神情忽然一静。 【我寻不到他。】边叙低声开口。 【他……消失了。】 松竹隐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声地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无措。 旁边翘着脚正看话本的松一却忽然开口:【那大师伯这算是……师父的白月光吗?】 松竹身子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第12章 沉迷话本的松一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扬了扬手中的书:【我看话本里写,经年不见但又思念之人便可称为白月光——唔!】 松竹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一巴掌捂住松一的嘴。 【抱歉,师父,我们不是有意……】 【白月光?】边叙忽然冷笑了一声。 【不,死了的才是白月光。】 松竹一愣,他抬起头,边叙神色冰冷:【祸害遗千年,我不信他就这么轻易死了。】 他语气带着无尽的寒意,眼眸却深不见底,仿佛带着亘古间的无垠怒火。 松竹注意到,自家师父握着书册的手正无意识一点点攥紧。 【他要是如今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 边叙说到一半,目光忽然落到面前神情茫然的两个小徒弟身上。 他倏忽意识到什么,闭了闭眼,到底没再说下去。 那天之后,自家师父便再没提起过从前的事,松一偶尔好奇追问,也被他直接否认了。 久而久之,连松竹也疑心他那天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个故事。 · 有风从学堂外的竹林间刮过,带起一阵轻柔的沙沙声。 学堂内,松竹倏然回过神,脑海里不知怎的蓦然浮现出燕纾刚进来时,边叙莫名的那一声“师兄”。 脑海中零散的记忆逐渐串联成线,松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正看到燕纾的目光压根没有落到堂下,而是半侧过身,神色古怪地望着边叙。 但只那一瞬,燕纾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 “边峰主怎么忽然提起膳房了?若是饿了,我现在可以去给你做点吃的。” 燕纾笑眯眯开口,一边说一边想绕过边叙出门,推了一下,却没推动。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却到底是燕纾先落下阵来,后退一步,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边峰主说什么我都依,边峰主想要我教课,我教课便是。” ——他再不妥协,这个书呆子怕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切都给抖出来。 边叙太清楚燕纾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了,身体上示一下弱,口头上也必须把这个便宜给讨回来。 “燕公子本就是这门课的授课先生,教课理所当然,怎能说是为我。”边叙一板一眼地开口,直接就把他这一怀柔话语挡了回去。 燕纾一噎,再次意识到他这个四师弟早已今非昔比。 他暗暗瞪了边叙一眼,深吸一口气,重新转过身。 窗外似乎有鸟儿从空中掠过,发出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燕纾盯了窗外几秒,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间微微一闪。 他忽然开口:“常规的传送阵想必你们已经见多了,多没意思。” 燕纾撑着桌子,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笑着开口,“大家既然都是销春尽的弟子,面对魔族都是或早或晚的事,不如我教大家一点更实用的法阵吧。” “寻常的传送阵,就是将人置于阵法中,从一处传送到另一处,只有距离的限制,没有传送东西的限制。” “大战时,便有很多魔族烧杀抢掠完后,借着早已画好的阵法逃离。” 燕纾垂下眼,声音放的愈轻。 “但若是有一个符画,将其加到传送阵法上去,便能限制魔界之人传送呢?” 学堂内一阵哗然,边叙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台上笑意盈盈的人。 燕纾却没有看他,而是忽然抬手,从指尖带出一根燃烧的金线,在半空中瞬间画了一道符咒。 “很简单是不是?它的原理就是用这字符上的阵势缠绕魔气,将携带魔气之人抑制在原地。” 燕纾抬起手,笑眯眯开口:“你们互相练习一下,一刻钟后,我会随机点人,验收成果。” 学堂内有保存着特意留有微量魔气的符纸,供宗内弟子对战练习。 燕纾随意点了个弟子去取,打了个哈欠,环顾了一圈,慢悠悠绕到了松一那边。 “学的很快啊。”燕纾有些惊奇,下意识开口夸了一句。 下一秒,却见松一手指一颤,最后一笔瞬间画歪,原本萦绕在符纸上隐隐的金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你——”松一红着一张脸转过头,却见罪魁祸首眨了眨眼,先一步无辜开口。 “你紧张什么?” 燕纾弯下腰,似笑非笑地转过脸,随意束起的长发从脸侧垂落:“这么想在我面前好好表现?” 他本是随意的一句话玩笑话,却见面前的人倏然涨红了脸,猛地转过头。 “我没有。” 松一咬牙,耳尖红的滴血:“那是因为……你长的太可怕了,才吓我一跳。” 燕纾从小到大,从性格到品行都曾被人骂了个遍,但从来没人质疑过他的样貌。 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旁边的边叙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将人直接拽走。 “符纸送来了。” 他将燕纾直接拽上讲台,径直松开手,冷声开口:“一刻钟已到,开始吧。” 燕纾不清楚自己周围一个两个今天怎么都处处透着古怪。 他下意识“哦”了一声,转过身在学堂内环顾了一圈,忽然弯了弯眼。 “那第一个——就从松一开始吧。” 松一一愣,下意识开口辩驳:“不是随机吗,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觉得你画的很好。” 松一刹时僵在原地,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瞬间浮现了几分。 燕纾一句话便笑眯眯堵住了他剩下的说辞。 他望着松一,神情慵懒却认真:“所以小师侄介不介意,先来给我们展示一下?” 松一站在原地,无声地张了张口。 旁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师弟没出息样的松竹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想将人拉回来,下一秒,却见松一倏然迈开步子。 “好,我去。” 松竹:…… “好,那小师侄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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