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叙低低开口:“是你后来又将他带走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紧:“你表面将师兄与那弟子一同关了禁闭,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将两人分开,将燕纾保护起来,同时又能最快速地对那弟子进行审讯,得出结果。” “你想要防谁?销春尽里有谁能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谢镜泊静静望着他不说话,边叙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悬火帖上,声音戛然而止。 他倏然抬起头:“长老殿?你觉得真是长老殿做的这一切?” 边叙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师弟,你到底……” “我没如何。” 谢镜泊低声开口,打断边叙越发凝重的话语:“不过是常规问讯后,让他从哪来……回哪去罢了。” 边叙愣了一下,蓦然想起昨日长老殿三长老莫名暴怒的传闻。 “你把那弟子遣回长老殿了?”边叙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那弟子污蔑同门,已按门规废去灵力,逐出宗门。” 谢镜泊慢慢抬起头:“送回长老殿,不过是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如两年前那般,插手多余的事。” 边叙意识到了什么,神情蓦然沉了下来:“你还想要重查两年前的事……” 下一秒,谢镜泊手指一动,那悬火帖瞬间消失在两人间。 “四师兄多虑了。” 谢镜泊抬起头,目光沉沉:“四师兄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不是一直认定,大师兄就是叛出宗门、堕入魔教。”边叙脚步一闪径直挡在他身前,声音也冷了下来。 “既如此,还有什么必要旧事重提——”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一道威压骤然袭来,边叙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便看到面前的人径直掠过了他。 “四师兄请回吧。” 谢镜泊低声开口:“学堂的事既已查明,过几日我会把燕纾放出……” “九渊。” 谢镜泊的脚步倏然一滞。 边叙站在落后他半步的地方,望着面前如今已长为一宗之主的小师弟,又开口唤了一声他的名:“事到如今,你到底信不信他,九渊?” 一阵穿堂风从门廊前吹过,翻飞的衣袖带来彻骨的寒凉。。 他看着谢镜泊微微回过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边叙愣了一下,神情一时晦暗莫名。 他闭了闭眼,忽然匆匆向外走去:“好,我明日再来。” 谢镜泊皱眉:“你来做什么……” “记忆缺失是并非不可逆,大师兄失忆了,便是得了病,是病就总能治好的。” 边叙头也不回地越过他,木然开口:“我想让大师兄亲口说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拐角。 谢镜泊定在原地。 方才边叙说的“燕纾晕倒在房中”的事在他脑海里萦绕,谢镜泊缓缓吐了一口气,到底慢慢转向了暖阁的方向。 下一秒,他神色忽然一凛,倏然转头,周身威压瞬间铺开:“谁?”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胖乎乎的白猫晃晃悠悠从拐角处慢慢踱了过来。 他望着谢镜泊,下一秒忽然冷冷地口吐人言:“顽冥不灵。” 谢镜泊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眸色微冷,缓缓抬手,面前那白猫不闪不避,只忽然抖了抖身子,眼眸似乎一瞬变的茫然,紧接着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谢镜泊周身灵力一点点聚拢,下一秒,忽然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谢镜泊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手腕轻压,漫不经心地将白猫缓缓举起。 “好久不见,谢宗主。” 燕纾从昏暗中一步步走出,将重新恢复懵懂的白猫揽在臂弯里,懒懒靠在墙边,随手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家养的毛团刚学人言,不过都是囫囵吞枣,让您见笑了。” 谢镜泊脸色沉的可怕,却没有管白猫方才说的什么,而是哑声开口:“你之前唤了一声什么……” 燕纾垂着眼不去看他,只抬手逗弄着怀里的猫,淡淡开口:“谢宗主听错了吧?我方才未曾出声。” 谢镜泊皱了皱眉。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看到面前的人身子晃了一下,捂住胸口低咳两声,有些哀怨地抬起头。 “谢宗主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都弄痛我了。” 谢镜泊静了几秒,紧接着手指倏然一收,周身的灵力瞬间消散无踪。 下一秒,他便看着面前的人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径直向后走去。 “你去哪?”谢镜泊瞬间脱口而出。 “回去关我的禁闭啊。” 燕纾抱着猫,似笑非笑地转回头,“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自觉,要不是这小东西突然跑出来,我也不应出现在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什么,懒洋洋地又冲着谢镜泊微微欠身:“宗主若要惩罚,悉听尊便。” 面前人虽勾着唇,笑意却未达眼底,甚至似乎隐约带着些淡漠疏离。 谢镜泊下意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音刚落,便看面前的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衣袖翻飞间,身影已倏然消失不见。 · 燕纾不知道,边叙最近抽了什么疯。 那天之后他又有点低烧,昏昏沉沉睡的不知今夕何夕。 等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退了烧,清醒了些许,一睁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来的住处。 燕纾倒也没什么反应。 他和谢镜泊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愿曦阁这件事。 燕纾最近本也不太想见到谢镜泊,干脆乐得个清净。 没想到偏偏又被边叙这个书呆子缠上了。 他从那日暖阁之后,每天便是藏书阁和他这里两点一线的往返,一边疏离地叫着他“燕公子”,一边隔几日便给他带一碗黑漆漆的苦药。 “这什么,我不想喝……” “燕公子不是在寻一味药吗,”边叙一边不顾他的抗拒将药碗塞到他手里,一边平静开口,“我虽未曾听闻,但或可根据燕公子的身体情况寻到更好的药方。” 燕纾被灌的苦不堪言,终于没忍住找了个由头躲出去了一天。 没想到第二天,边叙直接带了松一、松竹两个门神,美其名曰让燕纾帮忙监督。 燕纾直接被气笑了。 “松竹好学我能理解……” 燕纾揽着猫,半倚在榻上,一边托着腮,一边晃晃悠悠,忽然凑到松一身前:“你怎么也突然这么奋进了?”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轻轻“啊”了一声:“还是医书——看不出小师侄这么关心我的身体。” 松一的耳尖不知为何爆红一片。 他蓦然后仰,避开燕纾的触碰:“你别自作多情了……” 燕纾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纯情的小弟子了。 他眨了眨眼,半撑起身子笑眯眯地又待凑近,下一秒却见松一直接从塌上起身,倏然后退了两步。 “——你别靠我那么近,我说了我才不是为你。” 松一深吸一口气,避开燕纾的目光。 “四方大典马上要开始了,到时四宗十三门的人都会前来,我是在为这个做准备……” 燕纾揽着猫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蓦然收紧。 怀里的猫咪“喵呜”一声,骤然从他怀里钻出来,径直就往门口跑去。 “哎——”松一下意识转身去追,却忽然感觉手腕一凉。 燕纾将他拉住,轻轻摇了摇头:“我去吧。” 松一怔了怔,下一秒只见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迅速消失在门外。 · 谢镜泊转过竹林时,便又看到那只白猫孤零零地蹲坐在路中央。 他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便看那白猫颠颠地跑过来,径直往他脚下——扑了个脸朝地。 谢镜泊眉心跳了跳,却看那白猫仿佛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般,抬起爪子在空中抓挠了一下,扑腾着又打了个滚。 ——谢镜泊第一次有一种,他是不是被讹上了的错觉。 他迟疑着蹲下身,缓缓开口:“你……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猫咪四爪朝天躺在地上,歪着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谢镜泊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他有没有同你提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九渊?” 谢镜泊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刹那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下一秒,却听燕纾清越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 他又唤了一声:“九渊。” 谢镜泊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从前,自己日暮练功回来,燕纾早早半倚在门前,漫不经心垂着眼,却在看到他时一瞬笑开的模样。 谢镜泊下意识无声张口。
第20章 身后的人似乎见他不应, 笑眯眯地又喊了一句:“九渊?” 谢镜泊僵硬着脖子,一寸寸转过头。 他眼眶控制不住有些发烫,下意识微微张口,下一秒却忽然感觉脚边那白猫一骨碌爬了起来。 紧接着, 便一头撞进了不远处半张着手的人怀里。 谢镜泊蓦然意识到了什么, 神情微微一僵。 他看着燕纾弯下腰将那白猫一把抱起, 紧接着, 口唇轻启:“九渊。” 谢境泊一瞬间如坠冰窟。 燕纾似乎没有察觉般, 垂着眼, 又漫不经心地呼撸了一把猫咪的脑袋。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九渊?”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 似乎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谢镜泊般,神情间浮现出一抹装模作样的讶然。 “谢宗主怎么也在这里?” 他抱着猫一点点凑上前, 歪着头自顾自端详了一下谢镜泊的神情,语气无辜:“看谢宗主这神色……昨晚是没睡好?” 谢镜泊脸色黑沉的可怕。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望着面前的人,哑声开口:“你刚才唤他……什么?” 燕纾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听到两人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燕纾——” 燕纾眼眸闪了闪, 他半转回头,正看到松一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插着腰站定。 “你干什么去了?找只猫找这么久,怕不是又想借此机会逃掉喝药……” 松一上气不接下气地絮叨了半天, 终于晃晃悠悠喘匀了这口气。 他掐着腰站起身,看燕纾抱着猫神情有些微妙站在他面前,以为他是心虚,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果真如此吧!还好我追了出来, 你把猫给我别让他又跑了,然后快点跟我回去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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