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伸手按住燕纾的脉,一边颤声开口:“大师兄又哪里得罪你了,你不会把人杀人灭口了……” 谢镜泊沉默几秒:“……四师兄没收的松一的那些话本,还没有扔掉吗?” 边叙身子一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应该看看你自己满脸通红的样子再说话,不知道干了什么亏心事。” 这回轮到谢镜泊神情一僵。 他也没拦边叙,只神色莫名地伫立在原地,过了没一会儿,便看着自家四师兄神情微妙地转过头。 “你把人打晕了做什么?” 谢镜泊无声地别过眼:“……他不好好睡觉。” 边叙愣了一下,向来下撇的眼皮一瞬似乎都抬起了些许:“所以你就这般‘强制’让人休息?” 谢镜泊沉默了几秒,无声地别过头。 边叙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落到他衣袖不整的左手袖口上。 边叙皱了皱眉:“你手腕那怎么好似有点泛红……” 他下意识上前,下一秒忽然感觉眼前一花,谢镜泊后退一步,将袖子拉下直接背到了身后。 “无事,”他低声开口,“刚被猫……挠了一下。” 这个反应实在太过欲盖弥彰,边叙怔了怔,下意识呆呆“哦”了一声。 “这样啊……” 他一边说一边顿了顿,目光无声地转向一旁“刚挠完人”的罪魁祸首身上。 那白猫翻着肚皮躺在床脚,蹬着爪子正呼呼大睡。 “那看来刚才,确乎是一场累人的……大战。” 谢镜泊眼眸闪了闪,似乎欲言又止。 边叙望了几秒,又神情微妙地转过头:“我还以为……你是在哪里不小心磕了。” ……这个说法好像确实更有道理一些。 谢镜泊看着不远处砸吧砸吧嘴,睡的四仰八叉的白猫,眉心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所以四师兄过来到底是干什么?” “哦。” 边叙愣了一下,将燕纾的手腕重新塞回被子下,神情终于正色起来。 “长老殿来报,说对宗主有请。” 一阵冷风吹来,旁边的烛火摇曳了一瞬。 谢镜泊神情一瞬平静了下来。 他静了几秒,忽然开口:“有长老令吗?” 边叙摇了摇头:“不曾。” “是长老亲自所述?” 边叙又摇了摇头:“不是。” “未说何事?” “没有。” 谢镜泊微微点了点头,寻了旁边的桌案缓缓坐下:“不去。” “我就猜到你会如此。” 边叙神情间没有丝毫意外,只微微点了点头,终于开始慢悠悠复述起事情的经过。 “我本是按照你的要求,去东南方探寻那日幻境里魔气的踪迹,但那踪丝追寻到了宗外山林间便断了。” 边叙抬起头:“我原本准备回去,结果刚一转头却碰到了长老殿内十二门仆其一。” 他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向来木然的神情间也浮现出一抹冷笑:“趾高气昂地告诉我,说长老殿有请宗主前往,有要事相商。” 长老殿在销春尽的西北角,和边叙所追查的东南方完全是两个对角线。 谢镜泊皱了皱眉,“长老殿的门仆去东南方做什么?” “不知道,但我是无意间撞到他的,”边叙抬起头,低声开口,“他当时看起来神色惊慌……很有可能,是尾随我而去。” 谢镜泊眼眸闪了山,“幻境试炼那些事……你还有查到些什么?” “那个幻境试炼一直是由规训堂那边负责,我将参与这次试炼筹划的所有弟子都一一询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谢镜泊蹙眉不语,忽然听到下一秒,边叙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是有几个弟子的神情有些异样,我将几处细节反复来回盘问,发现他们对试炼前一天某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混淆。” 谢镜泊倏然抬起眼:“有人给他们施了混淆术?” 这是能将过去的某段记忆混淆、错乱的术法,是长老殿中大长老最擅长的术法。 边叙微微点头:“我也觉得。” “但是我查不出来施术者是谁,哦对了——” 边叙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抬起头:“那个门仆临走前还跟我说,若是幻境试炼后有人受伤,长老殿那或有相应药材可以提供,宗主不必客气。” 这话说的古怪,长老殿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对宗门一应“凡尘俗事”从来漠不关心,只在些许祭祀大典时,高高在上地展现出几点假惺惺的慈悲。 边叙当时听到后也只觉得莫名,但他此时话音刚落,却看面前的谢镜泊一瞬变了脸色。 “他们在寻燕纾。” 他倏然站起身,咬牙开口:“幻境有人受伤一事我已着人全部压下,外界应只知幻境试炼有异。” 再加上松一、松竹当时被燕纾护着,都只受了些皮外伤,没过两天便回规训堂照常听学,燕纾重伤一事便被顺利地隐了下去。 谢镜泊本是担心有太多人注意到燕纾,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寻到了这期间的线索。 边叙也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神情蓦然沉了下来。 “所以幻境一事定是与长老殿有关,大概率就是他们所为。” 边叙沉声开口:“他们或许本是想在幻境中将大师兄抓去,没想到却被他直接破局……” 他一边说一边咬牙转过身:“我现在就去长老殿……”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轻微的扣门声。 “宗主,长老殿大长老、三长老前来拜会。”殿外弟子毕恭毕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已进了殿内。” 不远处的走廊内似乎已隐隐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边叙倏然转过头,谢镜泊的神情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床上昏睡的人身上。 · 走廊尽头一阵乐鸣之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左右各三个身着灰衣的门仆,手中捧着烟斗、法器等一应用物,鱼贯而入。 走在正中间的长者,须发皆白,长须垂落胸前,银白色的袍子拢在身前,闲庭信步般缓缓步入殿内,端的是一派慈眉善目。 他身后跟着一个两鬓花白的矮胖个儿,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袍子,左张右望地满脸厌恶。 “什么破地方,冷冷清清的,一片死寂……” “谢镜泊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把殿内好好修缮一下,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个苦行僧在殿内修行……”三长老拢着袖子,嘟嘟囔囔地落后大长老半步。 “尊者,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破地方,您要是想见小辈,随手召一声他们不来也得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面前的大长老缓缓开口:“噤声。” 他声音明明极为和煦,但三长老神情间却闪过一丝惶恐,瞬间止住了话语。 他听着大长老徐徐开口:“宗主平日多有要事缠身,一时繁忙,不便前往长老殿也是正常的。” 三长老低哼一声:“三番五次地不来,总说有事在身,这就是大不敬。” 那大长老声音依旧和缓:“销春尽这些后辈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已能够独当一面,有自己的隐秘、想法确应包容……” 他口中这么说,脚下却不停,径直向谢镜泊寝殿的方向走去。 “所以我们亲自来探望后辈,也是应当的。” 三长老冷笑一声,快步跟上前,口中却仍是讥讽:“是,尊者您仁慈,但这些小辈也太没有礼教了,不但不出来迎接,这一路走来殿内安静地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旁边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参加大长老、三长老。” 三长老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他倏然转过头,对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边叙怒目而视:“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边叙弯着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闻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依旧扬声开口:“三长老明鉴,方才听您说不喜殿内太过安静,我声音大些是想让您舒心。” “我是说殿内空荡连个鬼影都没有,不是让你故意大声吓人……”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面前的人有些木讷地“哦”了一声。 “原是如此……您与大长老直接入殿,未得通传,弟子开始还以为您是鬼,想着大声也能给弟子自己壮胆。” 这话几乎就差是明着骂了。 但偏偏边叙还瘫着一张脸神情一本正经,三长老直接气结:“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旁边大长老和煦的声音传来:“好了。” 三长老瞬间噤声,大长老慢慢走上前,在边叙面前站定:“我们不过是听闻那日幻境有人受伤,忧心探望,所以急了些。” 他直接将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用一句“传闻”轻描淡写地揭过。 边叙蹙眉,反而不好再直接质问。 大长老望着面前垂着眼不做声的边叙,声音放得更慈和了些许:“小叙,镜泊如今何在?我们这里有一些灵丹妙药,或许对伤者有所帮助……”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边叙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地开口:“多谢长老好意,但宗主如今有事,不便相见。” 他一边说一边侧向一旁:“长老若带了东西,可先来这边交与我。” 面前的老者捋了捋长须,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宗主是在陪那幻境中的伤者吗?” 大长老悠悠开口,语气和煦:“那日我可听传闻,宗主将一人行色匆匆地抱走,神情间颇为担忧。”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再次缓缓落到谢镜泊寝殿门上。 “我们送药,须得见到病人才可知是否药能对症,更何况,前来探望,却没见到病人岂不是太不妥当……” 旁边的仆从会意地直接上前,伸手就要去推门,下一秒,忽然感觉一道灵力骤然袭来,那仆从来不及躲闪,“砰”的一声直接被灵力击飞。 “边叙!” 旁边的三长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放肆——” “这些仆从,目无门规,擅闯宗主寝殿才叫放肆。” 边叙长身而立,挡在门前,慢慢收回手:“我不过是在替长老您清理门户。” “你强词夺理——”三长老气结。 他大步就要上前,忽然却感觉有人伸手一拦。 “不可莽撞,小叙说的确实有理。” 大长老将手虚虚拦在三长老身前,微微侧眼:“我们既是前来探望,必不可如此唐突。” 他目光慢慢转向边叙,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既要知礼数……那烦请三长老前去叩门吧。” 拦在身前的手随着话音落地一瞬放下。 三长老愣了一下,紧接着蓦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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