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也是神灵,却不再如上帝那般遥远得不可靠近。他就在他的身边,可以触摸,如此真实。 但路西法还是本能地退后了两步。 多年的经验早已告诉他,面对神灵,最好不要倾注任何感情。最好不要。 “您特意以真身过来,一定有什么事吧?”喘息了片刻,路西法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把话题岔到其他地方去,“如果没什么事,我也可以给您讲讲关于情人节的历史,这方面我知道不少呢。” “路西……”黑暗神幽幽唤道。 “如果您对情人节不感兴趣,我也可以给你讲讲黑暗神殿,我已经让亚巴顿加快神殿的建造进度,相信不久后,您就可以搬进新的神殿了。” “路西,吾来看看你。” “只是这样?”路西法故作轻松地说,“那我带您到离宫走走吧。” 黑暗神似乎对路西法的提议有点儿兴趣,点了点头,随着路西法穿行在回廊里。 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离开回廊来到一片开阔的水面前。潭水清澈无比,上面还飘散着淡淡的白气。 这是一个天然的温泉,在潘地曼尼南,这样的温泉有不少。 黑暗神低低地说:“路西,三天后吾会为你修复灵核,以上次的情况看,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 黑暗神带来的消息让路西法暗暗兴奋,灵核的修复就代表着力量的完全恢复,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然而当他瞥见黑暗神沉重的目光,感到黑暗神似乎并不高兴。 “您有什么事瞒着我吗?”路西法试探地说。 “没有。三天后你就在这等吾。” 黑暗神说完,已经化为一片黑色的雾气消失了。 三天后么?三天后就是白色情人节了。 路西法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隐隐感到有什么必然要降临的事即将降临了。 生命之树从亚巴顿的府邸回来后就再没有离开万魔殿。一方面上帝不让它这时出去乱逛,谁都知道此时的魔族特别放纵,另一方面,生命之树也发觉上帝最近有点儿异常。 在几次陷入低谷后,上帝身上的黑暗力量开始渐渐强盛,而虽然大多时候上帝都是在冥想,但在沉静的表象下上帝有些烦躁。 “神,您已经几次从冥想中突然醒来了,这样真的好吗?” 上帝并不理他。 “是不是因为路西?”生命之树试着说。 可能是因为提到了路西法,上帝终于有了与它交流的意思。 一看到突破口,生命之树怎么肯轻易放过,赶忙说:“您送他星空做礼物,我看他很高兴。” “吾已经约定三天后给路西修复灵核,一旦找到黑暗神格的碎片,我们就回天堂。” 一说到回天堂,生命之树就不能不低落了。和秩序井然的天堂比起来,它还是喜欢更加自由放纵的地狱。 不过该玩的也玩过了,它总算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和上帝来到地狱的,只好故作兴奋地说:“找到神格碎片后,您就是至高神了啊,神,难道您不开心么。” 开心? 上帝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开心,他只知道那是他身为神的最高追求,也是对这个世界的责任。 看到上帝深沉得近乎失落的样子,生命之树轻声说:“不如您去找路西谈谈吧,也许您会想和他说些什么。” 上帝摇摇头。 在更高的力量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推演是否万无一失,他隐隐担忧自己取得神格碎片的过程可能会伤到他。 上帝强行让自己进入法则的状态,似乎只有在那里,他才能逃避隐隐的不安。 地狱的情人节还在继续。 有人在爱欲中沉沦,有人却在心动中默默地期待,但不论如何,时间的转轮正滚滚向前,在诸多的期盼和等待后,终将揭晓答案。
第138章 永夜下, 水波被水池周边和水池中的魔法灯光点缀得闪闪发光,天空中闪烁的星辉散落在水面上,倒映在蓝紫色的瞳眸深处。 这是地狱一个平常的夜晚。但却因为有了约定而显得不再平常。 水潭周围没有一个侍从, 只有岸边树木上的花瓣不经意地飘下来,轻柔地落在水面上, 随着水波荡漾。 星空和潭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和呼吸, 这样的静谧,只能用来享受当下,而非用来诘问命运。 路西法坐在水潭边,看着微微荡漾的水波,似乎入了神。 是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像阿斯莫德, 当一切真的重新开始,即使在回望过去的时候也不会再觉得痛苦时, 就能坦然地笑着面对了。 而现在黑暗神已经承认了堕天使的地位, 堕天使在地狱的未来有了一定的保障, 黑暗神也答应替他修补灵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自己也应该放下过去面对新的生活了不是么? 他试着微笑了一下。 路西法努力让自己放空心绪, 然而一闭上眼睛, 星空下黑暗神温柔的目光总会渐渐浮现在脑海,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相信黑暗神会遵守约定。 微风吹拂着花枝和草叶, 送来一阵淡淡的香味儿,也送来了黑暗神的气息。 一股沉沉的黑光降落在闪烁着凛光的水面上, 渐渐凝实成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 随即黑暗神踏着水面向路西法的方向走来。黑暗神黑色的长袍与脚下的水面好似融合在一起, 银色的长发垂落在水面上,就像流泻的星光。 一阵风吹来,这样的星光似乎就要飘散到九天之上。 意识到黑暗神现身,路西法站起身。 “吾是依约定来为你修补灵核的,今天是最后一次。” 黑暗神说得很是郑重。 路西法愉快地点头,就踏着水面走到黑暗神的面前。 在黑暗神对面站定,路西法就要脱去身上的罩袍,就在这时,黑暗神忽然止住他的手说:“路西,这一次,你可能会受伤。” 经过前几次灵核修复的经历,路西法深知灵核修补的过程其实并不痛苦,最多只会深感疲惫而已。而为了获得完全的力量,就算真的遭受些伤痛也算不了什么。 路西法迟疑了片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神微微一笑,表示他不会在意这些。 “开始吧,黑暗神,我已经准备好了。” 修长的手指不急不徐地滑过衣料,路西法缓缓脱去罩在身体外面的长长的黑色罩袍,露出修长挺拔的身体。 罩袍之下路西法只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上半身都裸着,他白皙的皮肤在星光下莹莹发光,细腻柔和得仿佛有如美玉般的触感。 上帝让自己不去关注这些,将撒旦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目光集中在路西法的胸口,转而右手的手心已虚落在堕天使的胸前。 黑暗的本源之力从黑暗神的手心释出,源源不断地涌入路西法的灵核。 开始路西法还神色如常,但随着黑暗之力的不断涌入,路西法渐渐觉得灵核好似在嗡然作响,他的双腿也开始发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黑暗力量侵蚀了一样,好在黑暗神知道他就要支持不住,及时揽住他的腰身,帮他稳住身体。 “路西,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黑暗神安慰路西法。 路西法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黑暗神他没事。 黑暗之力驾轻就熟地修补着灵核破损的部分,很快便将它彻底修复得完美如初。 然而这个时候黑暗神金色的瞳眸忽然变得炽亮,甚至变为银白的颜色。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让不断涌入灵核的黑暗之力悄然变化为另一种形式,将那修复好的灵核紧紧地控制起来。 “路西,睡一会儿吧。”黑暗神喃喃地说。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悠远的天边,本身就低沉得近乎神秘。 随着黑暗力量的转变,原本就因修补灵核而灵识混沌的路西法的意识变得更加昏沉,一瞬间他好像进入了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又好像踏入了时间的长河,执着地追随着过去的点滴。 路西法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软倒下来,如同被催眠一般倒在黑暗神怀中。 堕天使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静静地氤氲开来,与漆黑的水面合为一体。 星空之下,黑暗神原本金色的瞳眸流动着银白的光,覆在路西法胸口的手指上萦绕着许多线条一般的黑色光芒,它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好像一张散开的网,紧紧罩住了它的猎物。 随着上帝的手缓缓地向后移动,一个散发着黑色光芒的虚影渐渐从路西法的胸口浮现出来。 那是路西法的灵核。 堕天使的心脏。 它已经被修补得完美无瑕,一如它被创造出来时一样。 那颗灵核在上帝的手中显得如此娇弱,仿佛只要他轻轻用力,就会被碾成碎片。 事实也是如此,灵核是堕天使最脆弱的地方,只要上帝愿意,他现在就可以将灵核彻底碾碎,撒旦马上可以魂飞魄散。 所以上帝无比仔细地审视着这颗灵核,神识在灵核上小心地搜寻着。他相信,那缺失的黑暗神格的碎片就应该在路西法的灵核某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不论他怎么寻找,这颗灵核都毫无瑕疵,根本就没有黑暗神格碎片的痕迹…… 怎么可能呢? 此时此刻,上帝只是紧紧地盯着路西法的灵核,回想着在他的推演中究竟哪里出了错误,为什么黑暗神格的碎片不在它最可能在的地方。 上帝看着怀中的堕天使,他曾经是自己最喜爱的天使,最美丽的造物,他本可以永远享受天堂的荣光,如今却坠入地狱。 他曾认为他们的命运是连接在一起的,可是现在,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如果黑暗神格的碎片不在路西法的灵核之中,它会在哪儿呢? 一瞬间上帝也茫然了。在他找遍了深渊一无所获,在深渊边遇到路西法的时候,他已经基本肯定神格的碎片就在路西法的灵核中,然而结果和他的预料产生了莫大偏差,他也不知所措。 无奈,上帝只能一遍遍地审视路西法的灵核,希望从中找出点儿什么,直到撒旦渐渐冷汗涔涔,再也坚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唔……”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路西法可能会坚持不住,上帝连忙撤回控制灵核的力量,路西法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意识在混沌与现实之间游走,深眠中的路西法眉头紧蹙,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但还是喃喃地重复着一些话。那是堕天使的心声,也是他意识深处不自知的挣扎。 上帝凑近路西法,听到堕天使低低地说着:“黑暗神,我好像开始喜欢您了。” “请不要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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