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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反而是一阵战栗感正在席卷全身…… 就在贝希摩斯即将沉沦的刹那，他的心底兀然又涌起那股熟悉的寒意。 那寒冷让他浑身都抖了一抖，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从脊髓凉到了指尖。 【笨蛋，你快要被吃了……】 【别丢我的脸……】 “嗷……” 贝希摩斯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来不及细细琢磨，他低吼一声把利维坦从身上掀了下去，手爪带着劲风拍在利维坦的脸上。 利维坦的幻象被打成一片散沙，落在地上时已经是一堆带着血的枯朽的树根了。 这时贝希摩斯才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他从脖子上抽出蠕动的须根，将它拍得稀烂。 处理完这一切，贝希摩斯才终于冷静了一些。一瞬间许许多多的信息涌进了他被麻痹的意识，他首先想到的是利维坦一定知道了自己刚刚的窘态，以后恐怕要被他笑话很多很多很多次……完了…… 然后他又想到在刚刚的过程中自己好像是下面的那个…… 这怎么可能？！ 随后，“路西法”那句“好像哪里搞错了”不知怎么出现在他混乱的脑海里，他的话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真心喜欢的不是路西法，而是利维坦……？！！ 贝希摩斯被自己接二连三的想法吓了一跳又一跳，然而当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森林时，简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森林的那一边，路西法的幻境当中，光明中的上帝张开双臂将路西法拥在怀中。 “路西，叫我的名字，然后你就拥有这一切……” 上帝的话还没说完，蔚蓝的天空突然闪起一道耀眼的电光。 它的出现在天空留下了久久不灭的痕迹，接着电光一道接着一道，整个天空都开始破碎不堪，如同碎裂的瓷器无法挽回。 蔚蓝的湖面动荡了起来，整个世界开始面目全非，幻境之中无端刮起一阵狂暴的旋风，花瓣在风中乱舞，宫殿被解构成瓦砾，碾成尘埃……最终，这一切都将被吸入漩涡之中…… 上帝身上的圣光明明灭灭，他放开揽着路西法的手，用那无情无感却好似绝对笃定的声音道：“路西，不要与你的心作对，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来，修复这一切，只要你心甘情愿，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路西法的目光中闪烁着决然的火焰，但从口中说出的话却有些哽咽和艰难，“已经……够了……” “你渴望的爱远不止这些，你知道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和期待……” “依赖幻象吗？”路西法直面着被光芒笼罩着的神祗，决然地说，“我还没有堕落到要靠幻象来自我满足的地步，如果只是这样，当初我就不会选择离开天堂！” 他露出自信的微笑，顿时幻象的世界落下了一道炽亮的光芒，整个世界都在光芒中熊熊地燃烧。 上帝的身影在光焰中痛苦地扭动着，却依然用那淡漠得如同诅咒般的声音说道：“真实与幻象，你真的能分得清么？” 你分得清么…… …… 幻象随着光焰淡出了视线，随之而来的，是期望后不可避免的失落和极致光明背后残留的黯淡。 树根随着他的意志在黑光中化成灰烬，散落于尘。 眼前重归晦暗。 路西法深深地吁了口气。 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才不会混淆幻象和现实，既然如此，那份失落也就不必在意了吧…… 刚刚从刹那的恍惚和失落中清醒，路西法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他这才发觉黑暗神站在自己面前，正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自己。 “黑暗……神……” 路西法有一点儿错愕，更有一点儿慌乱。 不得不承认比拼精神力之外，他还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黑暗神的双眼，那双金瞳如此深邃剔透，明明如寒冰般冷漠，却又如两团金色的烈焰，可以在任何地方烙上属于他的印迹。 尤其在这个时候，他在烈焰当中看到了迷茫挣扎的自己，心中惶惑，连忙避开了视线。 然而就在这个空当，黑暗神忽然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路西法没时间考虑这拥抱中蕴藏的含义，甚至连惊讶都来不及。他只是怔怔地任他抱着。他知道自己应该挣脱黑暗神的拥抱，但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自己想要从上帝那里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回应，只要神的一个回应就好…… 只要神的一个回应就好。 认识到这些的路西法心中一阵酸楚，也为终于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感到高兴。 现实的拥抱恰好弥补了幻境中的空虚，路西法一瞬间忘记了挣扎，只是静静地感受着。 黑暗神的拥抱保持着君子的距离，他们的身体似有若无地贴近，黑暗神的一只胳膊环着路西法的腰，额头触碰着路西法的额头。 丝丝甜香仍在鼻端徘徊不散，缱绻不去，一如留恋。 “路西……”黑暗神低沉地呼唤。 路西法以为自己会对黑暗神叫自己路西而气愤，然而此情此景，他忽然释怀了。 何必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保留这样的称谓呢。 静谧的森林，消失的幻境，灰暗的失落，低声的呢喃…… 不知不觉，他们向彼此又靠近了一些。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黑暗神的呼吸混合着幽香扑打在路西法的鼻翼上，很轻柔、很克制也很小心。 这轻微的气流扰动了堕天使的心弦，一瞬间，路西法便觉得身体深处躁动不已，一些好的和不好的记忆忽然从记忆中涌动出来——那一夜他与黑暗神发生关系，黑暗神似乎也是这样克制的。
第67章 路西法的呼吸有些急促, 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的时候，不禁错愕，已猛然推开黑暗神, 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空气中充斥着一丝尴尬和隔阂，有所不同的是, 这一次, 路西法觉得自己的心核正跳动不止。 他差一点儿在森林的蛊惑下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然而黑暗神似乎没打算放过他，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 面对黑暗神的审视，不想被掣肘的路西法只好先发制人，质问道：“您刚才偷窥了我的幻象, 是么？” 黑暗神幽幽地说：“这森林能使人看到心中的执着, 不论你是否承认，不论你把他埋藏得多深, 也不论你是否意识得到……” 路西法的目光几经变幻, 终于变得坦然。 “你都看到了？” 路西法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像是有心微笑，又好像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只是这似笑非笑给他俊美的脸平添了凄艳和魅惑之感, 将他冷静睿智的面具之下那颗柔软的心暴露无疑。 “是的, 我曾爱上了上帝，这很愚蠢是吧？” “路西……” 路西法没有理会黑暗神的呼唤, 自顾自地说：“我爱上了我的创造者, 我想接近他，成为他心中最不同的那一个, 永远和他在一起……” 撒旦顿了顿, 紫色的魔瞳忽然掠过一丝迷茫, 幽幽地说：“其实，我也不知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在天使们的眼中我什么都有了，无上的权柄，神圣的荣光，我是不是该永远安守我的职责，是不是不该这样贪心？而如今，都是我应得的惩罚？” 他的目光停在嗜血森林干枯而又漆黑的树冠上。枝杈弯弯绕绕，层层叠叠，编织成一个不透风的铁笼，密密匝匝地将一切都囚禁了起来。 铁笼之内，可以在美丽的幻梦中悄然死去，铁笼之外，便只能挺起胸膛直面冰冷的现实。 “可是如今……”黑暗神顿了顿，“你后悔了吗？” 低低叹了一声后，路西法忽然坚定地说：“不后悔。” “那你为什么离开他？” 路西法的唇角细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回想到上帝面对人类时的宠溺和为了人类一次又一次的食言，以及他让自己跪拜亚当时的决绝，他的心揪痛不止。 他不相信如此多年的相处，神真的对他一无所知，然而上帝还是要他跪拜亚当，让他做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做的事…… 神都知道的。他一定都知道的。而神偏偏要他这么做。 “我不想做违心的事。”路西法艰难地说，“即使他是这世界的创造者，我也不愿没有底线地遵从他，而且这一切也许正源于我不该有的感情。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回应……我都知道。” “既然这样……你还说不后悔？你明明爱错了人。”上帝幽幽地说。 “预yan算不后悔。”路西法说，“爱就爱了。也许我错爱了人，但毕竟爱过。” 堕天使坚定地昂着头，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即使明知烈焰会将自己焚成灰烬，也要遵从心意轰轰烈烈地承受这一切。 他承认自己可能做过很多错事，但，爱本身毕竟是没有错的。 坦然地说完这一切，路西法仿佛轻松了一些，好像卸下了一部分心灵上的负担。 他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可当他看向黑暗神时，却发觉黑暗神虽然依旧表情冷漠，但他清澈的眸子却似乎正席卷着风浪。于此同时，他身上的黑暗气息也突然变得难以捉摸。 不想再提及往事，更不想在黑暗神面前透露更多，路西法故作轻松地说：“我们走吧。” 他兀自向前走了几步，发觉黑暗神并没有跟上来。 路西法不得不重新转身，对上帝说：“黑暗神，难道您……怀疑我对地狱的忠诚？” 黑暗神没有回答，却用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路西法，让撒旦心底也不由得一紧。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路西法不得不做出解释，“从我堕入地狱的那一刻起，过去的一切就都毁灭了。如果您因为我的过去对我有疑虑，这真是大可不必。” 短短的解释仿佛已经用去了所有的心力和诚意，路西法深深看了黑暗神一眼，转身走进森林。 他一个人在森林中行进，当身后黑漆漆的树枝彻底掩没了黑暗神的身影时，路西法才缓下了脚步。 也许是幻境又唤起了他不再愿意面对的感情，路西法觉得心核处有些隐隐地疼痛。就如同要经历一场从内而外的刻骨铭心的变化，坚硬的冰才能化为温柔的水一样，很快隐隐的感觉化为锐利的锥刺，仿佛要一下一下剖开他的灵核，让他苦不堪言。 用黏黏腻腻的手心按住再次复发的创伤，路西法踉踉跄跄地又向前走了一段，才终于找到一棵没有幽灵的树，侧身靠在上面。 “呵，就因为背叛了他，所以……连回想一下都会遭受惩罚么？” 路西法自嘲般地苦笑着，抬眼之际，看到黑暗神已经穿过密密匝匝的黑暗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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