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莲生……难道一早就预备了……自己的死亡? 比起这个,更让人恐慌的是这件血衣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咒文。 “千魂血衣……死于至亲之手……”大巫昂头看着一轮满月,踉跄后退半步,“子夜……满月……” 他的话还没说完,景莲生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骤然发出血红的光。 一瞬间,阴风骤起,凝固在衣襟上的咒文泛起幽绿磷光。 空气中瞬间充满浓重的血腥腐朽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大巫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几乎嘶哑:“快退!他已成大厉!” 然而,为时已晚。 景莲生的尸身缓缓从地上浮起,双眼一睁,便是血眸黑瞳,仿佛能吸尽人间生气。 大巫大惊不已,赶忙捏起法诀,然而未等施展,整条手臂就布满血纹。 血纹如同活生生的藤蔓,迅速蔓延至他的肩头,最终整条手臂骤然崩裂,鲜血如泉涌般溅出。 景莲生轻轻抬眸,血眸黑瞳映照着莲教弟子恐惧的面容。 大巫自知不敌,立即跪地求饶:“太子饶命!” 教徒们见大巫这样,也知道难以匹敌,齐齐跪地:“太子——” 然而,他们的求饶声还未完全发出,眉心就突然绽放出一朵血花,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去岁用三百童男童女炼丹时,”景莲生冷冽扫眼,“可曾听完他们的求饶?” 皇帝还不知外面的变故,对内侍说:“唉!莲生这孩子虽然性格可恶,但到底是我的独子,我希望他可以懂事一点儿,自己就死,也不必让皇后为难了。若是如此,或还能留一条全尸,也算是成全了我们的父子缘分。” 话音刚落,殿内突然涌起一股阴冷的气息,寒风穿堂而过。 皇帝愕然抬头,却见景莲生浑身滴血地闪现面前,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皇帝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一软,倒地不起。 内侍也惊恐不已,紧贴在皇帝身旁,双手颤抖着,不知所措。 皇帝慌张地喊道:“来人!来人!” 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更加恐惧了:“你……你……你要做什么?” “君要臣死,父要子亡,”景莲生淡淡道,“陛下既要我死,我自然已为鬼。” 这话轻描淡写,却把皇帝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景莲生蹙眉让开,瞥内侍一眼:“还不把陛下扶起?” 内侍也是吓得腿软,但听到景莲生的吩咐,他强打起精神,颤巍巍地伸出手,把皇帝扶了起来。 景莲生看着皇帝:“你不必跪我,你是我爹。” 皇帝:不不不……您才是大爹。
第53章 神魂归体 皇帝在内侍的搀扶下站稳身子,却不敢直视景莲生的眼睛。 那双血眸黑瞳,只是瞧上一眼,就足以叫他浑身发冷,打心底升起一股发自本能的、对死亡产生的恐惧。 他低着头,声音颤抖地问道:“莲生……怎、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成为鬼了?天地良心,朕可绝没有下旨杀你!朕虽然对你诸多不满,但你是朕的独子,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朕又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呢?” 皇帝说着,还暗暗庆幸自己为了名声,没有明确下旨杀景莲生,而且也不曾出面。 不过,这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景莲生哪里不懂? 但是,他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父此刻在面前瑟瑟发抖,却没有计较那些愚蠢谎言的心思了。 他在乎的,不是这些。 景莲生薄唇微启,道:“陛下向古莲所求是什么?” 皇帝闻言一愣,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强作镇定道:“自然……自然是莲国的百年昌盛。” “为什么不说真话?”景莲生问。 皇帝心中恐惧翻涌,却仍咬牙坚持:“怎就不是真话?” 景莲生答道:“愿望越大,代价越高。若是祈求国运,许愿者恐怕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我想,您应该也会考虑到这一点,因此会选择许代价更小的,并且对自己更有利的愿望。” 皇帝瞳孔骤缩,双目圆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咙干涩,发不出半点声音。 皇帝心中暗恨,他就是讨厌景莲生这一点。 景莲生敏锐,直接,澄澈,总是能将皇帝心中的污秽照得无所遁形。 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是又爱又恨。 他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景莲生能愚钝一些,能顺从一些,那就完美了。 景莲生说得不错,皇帝的确没有许愿百年昌隆,那愿望过于宏大,代价必然十分沉重。 他向古莲许愿了:他许愿自己一生逍遥,皇权稳固,无人可动摇。 而古莲报梦回应,代价是要他以血亲为祭。 在皇帝看来,这虽然是一个沉重的代价,但也不是不可以付出的。 毕竟,事涉江山皇权,牺牲总是在所难免。 此刻,皇帝的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他怔怔地看着景莲生,脑海中回荡着自己向古莲许下的愿望——求的是自己一生安稳,皇权稳固。 那,那如果朕的一生就终结在这一天呢? 所谓无人可动摇……那么,如果是鬼呢? 那古莲是不是也算是圆了我的愿望? 皇帝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双腿发软,几乎又要跪倒在地。幸好,旁边的内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才让他没有狼狈地摔倒。 皇帝喘着粗气,却又强装镇定:“朕……朕的确只是求在朕的一生里……江山安定。但、但这对黎民百姓也是有好处的啊。”说着,皇帝的声音开始颤抖,惊恐几乎是掩饰不住了,“如果你把朕杀了,皇位无人继承,群龙无首,外敌环伺,莲国必然大乱。黎民百姓置身水火,此事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景莲生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一早料到皇帝会用江山黎民来稳住自己,就如同他料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在夜半死于至亲之手一样。 他只是淡淡道:“那请陛下做一个明君。” “什、什么?”皇帝愣住了。 景莲生像是回忆起什么,目光变得柔软:“我记得,陛下在年轻之时,也是一个令人敬慕的君子……所以,您明明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皇帝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种种,那时的他的确有君子之风——但那都是因为他还年轻,而且又尚未得到皇位。 身为贤王的自己,好像隔世遥远。 龙椅会让人心变得冰冷,而古莲又擅长使人变得贪婪。 皇帝牙关颤抖地看着景莲生:“你的意思是……” “不要把心愿托付古莲。”景莲生说,“你真的相信,污秽之中能开出满足凡人欲望的圣洁莲花吗?那不过是一个骗局而已。” 皇帝自然相信古莲,更不认为那是一个骗局。 只不过,在景莲生血眸黑瞳的压迫下,皇帝只能低头说:“是、是,朕明白了。朕不会叫血亲献祭,也不会仰仗古莲,从此会勤政爱民,不再荒废。” “甚好。”说罢,景莲生的声音飘远,“儿臣告退。” 皇帝惶恐地哆嗦了许久,心跳如鼓点般急促,就像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膛。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抬头,生怕一睁眼就看到景莲生那血眸黑瞳。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再听见景莲生的声音,那压抑的氛围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还是不敢抬头,只给内侍使了一个眼色。 内侍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抬头,环视四周,才松了一口气:“他……他走了。” 皇帝如释重负,瘫软在椅子上,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正想放松放松,却隐约中又看到那一双血眸黑瞳,仿佛景莲生就在他的眼前,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命人把之前软禁的血亲放了。 看到殿外一片血海,皇帝十分恐慌,发现连莲教精锐都不能降伏这个厉鬼,自感无望,只能顺从他了。 皇后自此一病不起,日渐消瘦,精神萎靡。 宫中请来了一位高人,他仔细端详了皇后的气色,又看了看她手腕上那只沾了血迹的玉镯,眉头紧锁,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手上的血丝镯不祥,似沾了冤孽,若想好转,需将镯子除下,好好祈福斋戒,或能有所转机。” 皇后闻言,怔愣了许久,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镯子上的血痕,低声说道:“随他去吧……” 如是,太子还没过头七,皇后便郁郁而终,临终前叮嘱把手镯为太子陪葬。 景莲生以太子之仪风光大葬。 葬礼上,皇帝亲自为他扶灵,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皇帝重新变得勤政爱民,以雷霆之势拔除朝中奸党,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 每当他偶尔想放松的时候,就会梦见景莲生。 别说是骄奢淫逸了,就是多吃一碗饭,晚上起夜都会碰到儿子:“儿臣又来死谏了。” 必须半夜起来多批三斤折子才能得到宽恕。 皇帝这样下去,身体越来越虚弱,或是因为这样,他更频繁地见到了景莲生。 皇帝越是衰弱,就越容易被鬼影响。 随着他身子变差,景莲生的鬼魂不仅在梦中出现,甚至在皇帝清醒时也会突然现身。 皇帝在御花园中散步时,会看到景莲生站在远处的树下,冷冷地注视着他,无声催促他赶紧回去工作;他在朝堂上议事时,会听到景莲生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冷酷地评判他的决断。 皇帝的精神逐渐崩溃,不敢独自入睡,每晚都要宫人守在床边,然而即便如此,景莲生的鬼魂依旧如影随形,折磨着他的神经。 终于,皇帝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他面容憔悴,双眼深陷,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处理政务,在景莲生的威迫下,立了一个宗亲里的贤人为太子。 写下诏书的晚上,皇帝独自坐在御书房中,失手摔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出他苍白的面容。 烛光熄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片刻之后,内侍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盏新点燃的烛台。 他走近案前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皇帝伏在案上,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双手紧紧攥着案角,指节因用力发白,指甲掰断,深深嵌入了木案之中,留下了一道道血淋淋的痕迹。 内侍的心跳陡然加快,颤抖着将烛台举高,烛光映照出皇帝的脸——他的面容狰狞,嘴角挂着一抹鲜红的血迹,双眼圆睁,瞳孔扩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和痛苦,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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