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般极度智慧就会带来难以抵抗的盲目吗?” “他疯了?” “也许是受到了那孱弱粗陋的成分之影响,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效果……” 一些稀碎且充满恶意的猜忌声从角落中冒出,犹斯明白,这就是这些原生种们的真心话。 人类之祖也陷入了沉思,最后颇为复杂地问了他:“是何等的疯狂与狂妄让你想要做出如此计划,难道是那只会凭本能行事的原初之核影响了你?还是现在这一切都是那位众神信使的新恶作剧?我从这份计划里,看不出一点好处与进步的意义。” “永恒的存在需要永恒的意志,不然,也只能被「永恒」所吞噬改造。”犹斯说道,“这么说也许确实幼稚且庸俗,但我从未有过也从未想拥有如此强悍的意志,那么终有一天,我便会被不该我掌控的事物所反噬,失去所有的自我。也许这本就是生命的升华,但就像有人愿意向上,也会有人愿意沉浮深渊一般,我只想放弃不属于我的东西。” 人类之祖盯着他,那如球体般的形体之中,似乎有什么更原始、深奥的存在降临了,周围各种奇形怪状的原生种们趴伏了下来,从灵质中心发出统一的有节律的嗡鸣声,它们都在为这一刻降临的至高意志所倾倒。 “伊兹。” 降临的至高存在直接叫出了他的真名,祂透过自己衍生出的人类之祖看向他,这道视线几乎穿透时间与空间,伊兹在瞬间终于清醒,摆脱了记忆束缚,意识到了这里是虚假的空间。 他微微抬头看去,近乎看到了那震颤不息的庞大肿胀之物,祂卧在泥潭之上,软泥般的形态又如与泥潭融为一体,周围水汽蒸腾,扭曲着空气的同时也不断扭曲了祂的身形,伊兹能从中看到许多生物的影子,有属于地球的也有不属于地球的,有祂似乎有恐龙般的大小,又似乎有鱼类的特质,祂似乎长着人类的手,又像踏着野兽的足,但伊兹知道,这个存在不是上述的任意一类,甚至将祂和上面任意一类同台并论都是对对方的侮辱。 于是他微垂目以示尊敬,对这位难得降临的外神问候道:“自在自存之源,久仰您的威名。” “伊兹,”祂用人类之祖的音调说道,“吾实在惊异于你为万物归一者之化身,至今仍保留你已经无法回到的过去,保留你那孱弱破旧的意志。” “只是仰仗那位的仁慈。”伊兹并没有多言。 “那吾可以猜想,你现在不远万里来寻吾,是真下定了决心。” “当然,并且您也不必担忧门之主的迁怒,在一切完成之前,我会做好安抚祂的准备,祂依旧被拖在高维之中,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被我模糊,短时间呢就,祂很难进入这个宇宙。而等祂反应过来,那完美无瑕的部分早会剥离,而同时,您会获得那被剥离下的事物中您想要的,剩下的也会迅速成长为符合祂要求的个体,也成为祂接下来更加适合的研究物。” 降临在人类之祖身上的存在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预估伊兹所提计划的可行性,最后,祂同意了这项计划。 祂伸出一只携带着磅礴伟力的“手”,触及伊兹的头顶,仅仅是接触的一瞬间,伊兹便感觉到一阵深入灵魂的撕裂感,就像将支撑全身的脊柱生生拔出来一般,超越神经所能带来的痛苦刺激着灵魂深处,代替心脏运转的核心甚至有一瞬间停运,眼前白光骤现……在他几近要晕死过去前,他听到了自在自存之源——乌波萨斯拉的叹息声: “生命啊……总陷于自我之泥潭。” 扩大到极致的视角裂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伊兹在无数痛苦衍生的破碎幻觉之中,拼凑出了星辰的冷寂,世界的轰塌,有什么无限变化的事物跳出了他视线的极限,朝着时空的深渊飞去,他能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那事物最终分裂成大小性质都不一样的三份,朝他或仇恨或绝望或空茫地盯了一瞬间,随后便随着一道银灰光芒投下,消散殆尽。 · 记忆在此结束了。 伊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记忆最后一幕的银灰色——是艾沃克德的眼睛。 祂的眼睛里映照着一个小小的他,伊兹与祂眼中的自己对视,不知道是祂眼睛的缘故,还是什么,他只觉得,艾沃克德眼中的那个他,黑眸里微闪着虹光,与他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 第52章 “后面是什么?” “你特地遮掩的地方又是什么?” “为什么祂们会说我是你的化身?” 伊兹支起身子,哑声问道,从这份明显被阉割过的记忆,他得到的不是真相,而是更多的疑问。 最后从他被剥离出来的部分化为的三个东西……伊兹很快地联想到了花石、暗林还有剩下一个一直沉睡的,他几乎都要遗忘的地星。 但看它们都出现并活跃在现代的模样,他在记忆里做出的那份剥离计划部分失败了?那被剥离的部分没有依他所想给予乌波萨斯拉的报酬,也没有成为全新的完美个体去安抚犹格索托斯的怒火。 可如果这部分失败,他现在又怎么会平安地保持这幅样子?乌波萨斯拉白忙活了又如何会放过他?况且,如果他失败了……最该恼怒的犹格索托斯又怎么会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多存在哪怕一秒? 不管化身一事真相如何,一个外神的化身想要脱离并割舍本体,放出去哪怕是最盲目的阿撒托斯都要发笑,犹格索托斯怎么能忍得了? 但艾沃克德只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祂毫无温度的手抚上他的左眼,让他不禁半眯起眼睛,但对方的手指撑住了他的眼皮,让他无法闭眼。 脆弱的眼球在手指下乱转,被外界刺激忍不住冒出生理眼泪,变得湿漉漉的,而连指纹都模拟出来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按了上去。 疼痛与灼烧感从左眼传来,伊兹“嘶”了一声,颤抖了下,他心底自然地爬起了“不会瞎了吧”的担忧,但这想法没停留一秒就消散了。 犹格索托斯没必要让他失去视觉。 血液混杂着泪水从左眼冒出,顺着脸颊滑下,伊兹伸手抓住了那只在他眼睛里按压的手,咬牙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检查。”艾沃克德这次回应他了,甚至还“贴心”补了一句,“眼睛,是离灵魂最近的地方。” 伊兹:“……” 祂以为他不知道有多少种检查灵魂的方式吗? “我知道,你在生气,不要迁怒我的眼睛。” 伊兹强硬地扯下祂的手,多年的相处,让他对祂这个偏向人类的化身会表现出的微妙情绪有着极强的感知力,祂在生气,而且原因伊兹能猜测到,是记忆里他选择和祂切割。 伊兹甚至能脑补出祂的脑回路,哪怕过了这么久了,但这段记忆再度被翻出,祂就会觉得祂又被背叛了,然后再度,不,应该比上次更加生气。 这就是三位一体的坏毛病吗,一切过去、现在与将来对于祂来说都可以是正在发生,区别只在于祂想不想让它们正在发生。 伊兹叹了口气,只能幸好,艾沃克德没有生气到换亚弗戈蒙上线。 这个小插曲一冲,当伊兹再度回忆他想问的问题时,心中不郁与怒气又被冲散了些许。 “呼……”他吐了口浊气,闭上正在自我修复的左眼,冷笑出声。无所谓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记忆中的自己会把一切做得那么绝了:听从奈亚拉托提普的建议,不惜冒着绝对会被清算的代价,蒙蔽门的联接,把犹格索托斯“锁”在宇宙之外,以对方的权柄反制对方。不管哪一点都绝对是在犹格雷区上疯狂蹦跶的。 所以——那时候的他也知道如果当着对方的面,或者如果不做得绝一点,那就不是做不做得成的问题,而是自己还下不下得去手啊。 他现在只觉得当时十年前,他主动敲开门扉之间时,对方还有心情陪他演戏,而不是直接拖去惩罚,简直是…… “嗤……我该承认是我太过偏激,居然从来满心恶意地看待那些夸赞你仁慈的言论。”伊兹阴阳怪气地嘀咕着,而艾沃克德听此,居然还伸手故意揉他,顺带“嗯哼”了一声,似乎在同意他的观点。 “……算了,你只告诉我能拿回你遮掩的一切真实的记忆吧。”伊兹猛烈挣扎起来,把自己的脑袋从祂手下挣脱出去,问道。 “不是我遮掩。”艾沃克德保持刚刚伸手的姿势,歪了歪头,居然还透出一股无辜的模样,说道,“是你不愿再回忆起。” “……” “不可能。”伊兹摇摇头,根本不信祂的说法。 “那些过去……会让你感到,不愉快。”艾沃克德垂眸说着,很难想象祂居然用了这么感性的词汇去描述一件事物。祂再次触碰伊兹的头顶,将他轻轻拉进怀里——也只是动作看着轻柔,其中的力道根本不容人拒绝,伊兹也懒得反抗,把脸埋进祂的臂弯。 他能感觉到,对方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这个动作他挺熟悉的,当年说去剪头发,但最终总会被各种事给耽搁了,后面艾沃克德似乎喜欢没事用手指顺他的头发,也对打理这头发挺有兴趣,伊兹就不再去管它了。所以,任其自由生长了十年的头发现在几乎长到了他的腿弯处。 艾沃克德用一种类似讲故事一般的语调说话,声音遥远地像是从几亿年前传来的时光余音,祂实话道:“你当时将它们一同剥离出去,就是为了不再回忆起它们,我从未干预过这一点。” 门之主不会撒谎,也不屑于用这种不上道的捷径,那会让祂觉得掉到了和奈亚一个档次上。 所以这才是最可气的,撒谎至少给了你一个方向、指引,一个猜测、存在,但祂是直接不说,让你始终在一片看不到头的迷宫中晕头转向,而当你快陷入绝望朝祂怒吼时,祂有会平静地看着你,跟你说:“你之前从未问过我,那我为何要解答?” 很难说这和奈亚那种我说了但我没说这是真是假的恶趣味来比,谁更让人心梗。 “那么,这份我不想回忆的记忆,也应该包括你的存在。”伊兹的声音埋在对方的身上,显得有些闷沉,他只能凭借他对自己的理解,一点点挖掘对方隐瞒着的内容,“如果真的是我不想回忆起的内容,那也该有你的存在。” “哈,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知道了。”他抬眼果然瞥见对方神色一下变得暗沉,忍不住嗤笑道,“你永远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我确实永远无法与你分割……那么那些记忆,就算我用彻底剥离的方式来阻止我自己回忆起,也终有一天会被我找到,就像现在。” “你就这么想要远离我?” 艾沃克德语气里终于带了点微怒,祂只不满这一个点,从始至终亦如是,伊兹能够预见,如果他回答得不让他满意,迎接他的将会是暴怒的亚弗戈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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