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怀月突然有点眼馋,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灵酒,能让师尊一饮而尽。 “师尊,我能尝一点吗?就一点点?” 祈怀月比划出了一个小指头的深度,乌黑的瞳眸期待地看着师尊。 看着少年投来的好奇目光,诸承渊的喉结微动着。 空白的酒杯,不知何时再度盛满了淡红的心炎酒。 诸承渊将喝过的酒杯,递到了祈怀月唇边。 观渊剑尊的声音冰冷低沉,带着一点淡淡的嘶哑。 剑尊握剑从不会有半点颤动的手,此刻握着轻盈的酒杯,竟让酒面泛起了淡淡的波澜。 “今晚,只准你喝一杯。” 祈怀月没注意到这一点,听见师尊意料之外的应允,他惊喜地睁大眼。 他没有想到三位师兄把他看得和孩子一样那么要紧,师尊竟然肯松口,答应让他喝酒。 虽然只有一杯,那也是他前世都没有沾过的酒啊。 因为过于相信师尊的判断,祈怀月学着诸承渊刚刚的动作,毫无防备地一口闷下。 然而烈酒一入喉,祈怀月就意识到他错了。 天啊! 好苦! 而且又苦又辣,酒液经过的地方传来烧灼般的刺痛,好像他喝下的不是一口酒,而是一口浓硫酸一样! 明明他刚刚闻到的酒味道是酸甜的,为什么师尊喝的这种酒这么难喝? 错误估计了师尊送来的酒的入口程度,以为是酸甜果酒的祈怀月,脸一下子染上了绯色,甚至忍不住用力地咳了两声。 剑尊的指尖轻轻抵住祈怀月的脖颈,渡过来的清凉灵气终于让少年舒服不少。 只是祈怀月在舒缓过来后,还是忍不住,在诸承渊露出了孩子气般皱眉吐舌的委屈神情。 “师尊,为什么这酒这么苦?” 少年乌黑的瞳眸染上了潋滟的水光,配上那灿若云霞的面孔,与一袭灼红的衣袍,如同从诸承渊心脏中抽出的,灼红艳丽的心头血。 谢宴上的一切场景,在这瞬间仿佛都变得黯然失色,只剩下祈怀月一人,深深刻印在了诸承渊的眼中。 剑尊久久地失神,某个瞬间,心脏中甚至生出卑劣的,想要反悔心魔誓言的恶念。 他,为什么,不能逼迫…… 宴场外,一声如同将整个世界劈斩开的惊雷,将夜色瞬间照亮如白昼。 而在惊雷声中,诸承渊面无表情,将储物戒中剩下的大半壶酒一饮而尽,神情淡淡,声音却有种寒冰融化般的纵容。 “这是我入道时酿出的酒。” 心念越杂之人,喝到的酒味道,便越发苦涩。 是他的执念太重,牵累他的小弟子了。 不过,这也算是与怀月同饮过一杯酒了。 诸承渊握住小弟子手上的酒杯,收入自己的储物戒中。 剑尊别开一直停留在祈怀月身上的目光,同时,也松开轻轻停留在祈怀月脖颈的指尖,如同是被少年体温灼伤般的指尖,微微颤抖,最终恢复平淡地隐没于袖下。 这一刻,诸承渊在心中凝出一道恐怖凝练,看似无形无质,然而能瞬间斩杀他之下任何一人的大道剑气。 剑尊的大道剑气,曾用来斩过魔物,斩过居心叵测之人,然而这一刻,诸承渊毫不顾惜地将剑气对准自己的元神,然后一剑斩下。 刻入元神般翻涌啸冲的剑气,让即使是元神出窍,也不会被任何修者攻击所伤的修真界第一人,气血翻涌着,少见地有了短暂被重创的体验。 然而也正是这道剑气,斩去了如心魔般迂乱在剑尊胸膛,窒息沉闷的杂念,让诸承渊再度恢复了曾经修真界第一人冰冷无情的清明无欲。 只是他,不能再多看祈怀月一眼。 不然这短暂斩情的剑气,不到片刻只怕又毫无用处。 诸承渊闭眼。 这一刻之后,凡人诸承渊的心愿已了。 此后,他只会是祈怀月的师尊。 …… 祈怀月迷迷糊糊地有点醉意上头,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师尊是什么时候离开他,和幻元宗宗主聊起来的。 但是他能感觉到,师尊同以往总是会注视着他不同,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寒意,而且没有在谈话时再多看他一眼,或者多和他说一个字的冷淡神态。 如同是被宠惯了的孩童,即使毫无道理,祈怀月也有点忍受不了师尊这种好像陡然冷淡的转变。 只是他多少还保留着一点理智,知道师尊是在和宗门宗主说正事,他不能随意打扰。 所以祈怀月一时醉意涌上,忍不住偷偷溜出了宴会大堂。 而在祈怀月走出大堂的瞬间,观渊剑尊的目光,瞬息间就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中扫过。 他的怀月…… 元神中的伤势再度泛起深刻而毫不停歇的锥心之痛,诸承渊陡然看向面前文质彬彬,长髯方脸的幻元宗宗主。 “不知宗主,平日是如何与弟子相处的?” 幻元宗宗主一愣,他刚刚明明讨论的是驻守魔渊人手的事情,为什么尊上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幻元宗宗主深深觉得剑尊一举一动必有深意,他谨慎思考了一番,小心翼翼说道。 “我平日也如尊者一般,格外爱护弟子……” 诸承渊如同难以忍耐般,微微蹙眉,打断了幻元宗宗主的长篇大论。 “你可会时时刻刻关注弟子的一举一动,不容许他离开你身侧片刻?” 幻元宗宗主傻住了。 他连对待自己的道侣,都不会看得这么紧,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弟子这么做? “当然不会,这世间怎会有师者如此看护……” 幻元宗宗主原本笃定的笑意,突然在观渊剑尊越发森冷冰寒的威压中,僵硬在了脸上。 回想到剑尊刚刚来到宴上时,对小弟子立下心魔誓言的强悍保护言行,幻元宗宗主突然觉得自己的性命堪忧。 不会吧,尊上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中的“师尊”,不会是指尊上他自己吧? 依靠着强大的求生欲,幻元宗宗主立刻圆回来。 “这……这自然也是有的,如果有师者视弟子如亲子,自然会百般呵护,这也是那个弟子天大的福分啊……” 然而听着幻元宗宗主的这番奉承,诸承渊的面色不见半点好转。 他并不是视祈怀月如亲子,更不觉得祈怀月拜他为师,是什么他人口中所谓的运气使然。 如果真要比较,遇见小弟子,才是他千年中不会有半分后悔的幸事。 即使让他忍受如现在这般剑气斩元神的锥心之痛千万次,他也不会后悔,遇见他的小弟子。 一想到祈怀月笑着喊他师尊的面容,诸承渊甚至感觉元神上的痛楚都微微减淡了几分,而那股想要出去寻找他小弟子的冲动,也越发强烈。 一生中从未对外物有过任何欲求的人,真正动念起来,忍耐反而成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切身之刑。 但是,他是祈怀月的“师尊”。 想着少年人依赖至极的师尊喊声,诸承渊竟然奇异地在元神与心念之痛中,寻到了一处平衡。 他是怀月的师尊。 日日年年,他会有无穷无尽的岁月,陪伴他的小弟子。 …… 祈怀月来到了宴会大堂之外。 正浩门的地面都由白沙铺就,然而宴请宾客的厅堂外却是奢侈至极的,依傍着潭水园林,一砖一瓦都出自行家精心雕琢的亭台水榭,此刻如同静谧的银镜,倒映出明亮的月色。 看见祈怀月走出,原本在亭台外歇息或是乘凉的正浩门弟子,仿佛是看见一座会移动的魔渊般,识相地让出了以祈怀月为中心的一片真空地带。 然而在所有人避之不及的举动中,倚靠在水榭座椅上,漠不关心此处动静的谢越和就更加显眼。 与在场大部分都身着红衣的众人相比,谢越和似乎永远都穿着随时能隐匿入夜色中的黑色衣袍,从他身边散落的酒瓶来看,这家伙应该喝了不少。 从秘境中出来后,祈怀月已经对谢越和削减了大部分的厌恶抗拒之心。 不然他见到谢越和,多少要吐槽一句:怎么还是他?!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某种仇人一定会相见的孽缘。 然而此刻,祈怀月格外充满平常心地走了过去,甚至格外友好地问道。 “你的酒什么味道的?好喝吗?” …… 秘境里发生的一切,对于谢越和而言,如同一场诡谲多变得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幻境。 无论是他被祈怀月所救,还是他与少年人仿佛形影相依,在燃烧着篝火的洞穴中度过的寂静夜晚,都曾让他有一种,仿佛可以短暂拥留住月色的错觉。 然而当祈怀月的师尊出现时,无论是祈怀月的目光,还是这夜色中的明亮,似乎都只为修真界第一人停留。
第79章 当他注视着诸承渊揽住祈怀月的腰身,径直带着少年从秘境离开时,谢端闵不发一言,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越和的耳边仿佛再度响起谢端闵那时对他的真心劝告。 “祈道友,不是你能肖想和亲近的人。越和,你明白吗?” 谢越和曾经没有将这句话听入耳。 然而当他在铜镜面前,一次又一次忍着不耐地更换着正浩门酬谢宴的衣着,最终隐没在茫茫人海中,看着一身红衣,明耀出众的少年人,被冷淡如寒山冰潭般的剑尊,拥入身侧时,他再一次想起谢端闵平静的话语。 这时他才明白,他不可能留下那片曾短暂照耀过他的月色。 正如他在修真界第一人面前,不会有丝毫还手之力一样。 那一刻,谢越和突然觉得自己苦苦挑选,穿上红衣时的忐忑想法,就如同躲在淤泥的怪物,却不自量力地为了追向不可能留住的月光,披上一身滑稽的戏袍一般可笑。 而这般可笑又自欺欺人的傻事,只做过一次,就足以让他毕生难忘,永不会再犯了。 谢越和来到宴堂外,寂静少人的一处亭台,极少有月光透入,也没有任何景色可赏的阴暗角落,在这熟悉的幽暗中,他终于感觉到了难得的寂静与安心。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多年前,自己曾按照古方酿造出的千宵醉。 千宵醉,千宵难买一醉,平日里他只在腿上的疼痛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时,才会喝上一口的烈酒,在这时,比任何烈酒更能让他忘却掉胸膛中那一大片难以填满的空洞。 酿酒的古方中曾说,喝下千宵醉,醉到极致时,就能见到梦里都难以出现的人。 从前谢越和一点都不相信古方中提及的这点效用,然而在喝得意兴阑珊,眼前的景象昏沉一片之际,他的眼前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年人面容。 “你的酒什么味道的?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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