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能张嘴,但发不出切实的声音,祁澍里只能干着急,眼看方予松离得越来越近。 对方站到他面前立定,弯腰。 忽而,腰间一热,祁澍里的视线逐步上升,最后跟对方的眼睛平视。 那张精致如白瓷的脸蛋,朝自己露出反于平常的灿烂笑容,用活泼的语气说道:“亓柒sama,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落下啦!” 亓柒,是祁澍里在小花书平台账号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社交平台账号的名字?】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电脑自动开始播放他在年前拍的一组穿搭分享视频。 祁澍里的注意力霎时就被那个视频吸引,腹诽:这个古怪的鬼压床梦,居然还是连续剧形式的循环梦? 光怪陆离的景象着实令人不安,祁澍里用局限的余光左瞟右看,开始探察。 流转至对方桌台的一方小镜子,男人宛若重击,连唯一能够自如运用的视线,都形同铁锁,死死扣紧镜子里的那幅光景。 镜面完整倒映出方予松被宽大衣服遮档的腰身,还有揽在腰间的手臂,臂弯里夹着一只棉花娃娃。 而这只娃娃的穿着,竟和自己某一期出的穿搭如出一辙!甚至仔细看,五官也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随着对方向桌前挪动的步伐,镜子里的棉花娃娃也离得越来越近,祁澍里的视线也在跟着挪动。 终于,祁澍里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在他做的梦里,他成了方予松的棉花娃娃! - 隔天,闹钟铃响,祁澍里起身,在路过方予松的房间时,停下脚步。 回望封闭而安静的棕色木门,男人目色稍显狐疑,凌乱抓过头发禁止自己胡思乱想。 他来回盯着镜子里自己正在刷牙的脸,时不时停下回想昨天傍晚跟晚上做的梦。 梦的内容实在逼真到令人无法忽视,以至于白天在拍摄的时候频频走神。 “阿澍,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眼睛都失焦了。”勉强完成任务,负责摄像剪辑的贺栎看着照片,不满出声。 “可能是昨天没怎么睡好吧。”祁澍里的目光飘向好友,欲言又止,“你们有没有……” “嗯?有没有什么?”叼着他们团队负责运营的梁书堃送来的早餐,贺栎含糊应答。 祁澍里皱起眉心,脸上布满对自己接下来说的内容的难以置信,放轻音量问:“你有没有梦到过很逼真的梦?就是那种……” “哪种?”贺栎伸头好奇,对他的话不明就里。 “就是、就是我无法形容,”梦里的真实感确实无法用言语表述,祁澍里撑起下巴,语调沾染极致的凝重与困惑,“总之就是非常逼真,逼真到好像你真的身处在那个场景。” “所以呢?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收好器械和衣物,一边听到八卦的团队运营梁书堃,也走过来追问。 祁澍里堪堪开口:“我梦到了我新来的合租室友。”
第2章 “咳咳咳!”刚准备吞咽的豆浆猝不及防闯入呼吸道,梁书堃开始剧烈咳嗽。 负责剪辑摄影的贺栎急忙护住镜头,嫌弃提醒:“这镜头很贵,喷坏了你赔。” “抱歉抱歉,”抽了张纸,梁书堃用带有浓厚鼻音的粗嗓猎奇道,“你梦他做什么?” 祁澍里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梦里,我就单看他画画。” 握着豆浆杯的手指收紧,仿佛想到什么。 梁书堃跟贺栎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停顿,皆投来求知的目光。 祁澍里短暂闭眼,有些难以启齿:“我梦到……他,在看我的账号视频,画、画我的穿搭,还有其他的一些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线条稿。” 身旁两人呼吸凝滞,相互对视了一眼。 “哦~懂了!”梁书堃一掌拍向他的肩背,朝向旁边的贺栎,“焦虑视频浏览量跟数据了。” “都跟你说了,过年回去多休息,谁让你元宵没过就跑回来接单的?”贺栎趴在沙发椅上,语重心长,“得亏你是为自己打工,我要是资本家,最喜欢你这样天生劳碌命的员工了。” 双手交叉,腕骨附在膝盖上,倦怠的口吻中暗藏些许无可奈何:“你以为我想啊?家里那个古板的老头子嫌我碍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诶,”提起他的家事,贺栎止不住叹息,给他捏肩,“压力别太大,接完这单你好好休息几天吧。” “……行。” 下午,三人在自己的小工作室里把视频跟图片剪辑好,存了够发三天的量。 冬季天色暗得极快,离开工作室还余留几抹灰蓝,等祁澍里到家时,天空已经彻底为夜色浸染。 开门瞧见黑漆漆的客厅右侧,属于方予松的私人卧室底部有横条冷光透出,想来他这个夜猫子室友是起床吃晚饭了。 他们俩合租一周,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除了他这个室友性格内敛沉默之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 那就是他和方予松的作息极不同步。 通常情况下,祁澍里出门工作的时候,方予松在睡觉; 祁澍里回来的时候,方予松还在睡觉; 祁澍里睡觉的时候,方予松开始熬夜。 出神遥望对方卧室显现的亮光,祁澍里不由闪过昨天那两个逼真的梦,以及白天朋友们说的话。 可能……真的是他太累了。 吃完自己煮的轻食,跑去阳台锻炼,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任务。 毕竟是做穿搭博主的,还要时不时漏点身材,祁澍里必须维持良好的体态。 期间,方予松有出来拿过外卖,祁澍里不可避免多瞧了对方卧室的窗帘几眼,方予松正好也往他这个方向看。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接,又都不约而同地挪开。 祁澍里清清嗓,佯装自如:“晚上好。” “嗯……”青年垂眸低低回应,拿好外卖又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简直和昨天晚上他梦见的那个,会对娃娃开朗问好的方予松判若两人。 祁澍里放下哑铃,轻笑摇头,心底更加坚信朋友们说的,昨晚那个梦,只是过度劳累的映射。 睡前,祁澍里把贺栎发来修好的图片保存,编辑好文案发到社交平台上。 闭眼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又是熟悉的沙沙声,祁澍里心跳漏了一拍,马上睁眼。 果然,还是那只在梦里有过两面之缘的画笔,看来他今晚,又梦到方予松了。 视线上移,见到方予松电脑登陆的小花书穿搭平台上的图片时,再度给祁澍里介于现实与梦境浑浑噩噩的脑袋,添上浓厚的雾霾。 因为今夜的梦里,方予松电脑上不再播放往常他的穿搭视频,而是他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发的穿搭照片。 虽说是梦,但也太与时俱进了吧? 刚品到几分诡异的味道,方予松突然激动:“啊啊啊啊!亓柒sama今天不漏腹肌的潮酷穿搭也好棒!饰品跟衣服搭配相得益彰,sugoi!” 随着愈发高昂的声线,方予松下笔的动作也越来越重,幅度也越来越大。 祁澍里在他怀里视线左右颠倒,晃得他头晕眼花,最后重重掉到地面。 【嘶……好痛,你别这么激动】 说的话对方根本听不见,也没有任何回应,他下意识想用手把自己撑起来,但手不论如何都抬不动。 他这才幡然醒悟,今天的梦里,他还是方予松怀里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棉花娃娃。 “啊,天呐。”意识到娃娃掉了,方予松赶紧把娃娃捡起,掸去它的灰尘,平稳放在桌面。 被困于娃娃的视线里,方予松的脸怼得离他极近。 疼惜抚摸娃娃,对方满脸歉意:“私密马赛,亓柒sama,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等我画完你今天的穿搭再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说实话,我想自己睡】 无声的抗议并没有传进他的耳朵,于是,祁澍里被迫看他画画画到半夜两点半,然后抱着娃娃回被窝睡去。 就在方予松抱他回被窝躺下后,没多久,祁澍里眼前彻底失去光亮,意识在这一瞬被切断。 -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十点。 前一天说好了要休息不接单,所以今天祁澍里没有定闹钟睡到自然醒。 “啊……”刚要起身,屁股横生的痛觉让他不由叫出声。 捂着尾椎按揉,心道昨天好像没有拉练过度,为什么会—— 等等! 碎片化的意识飞速凝聚,他想起昨天晚上在梦里,方予松把娃娃摔到地板屁股着地的画面,当时的痛处和此刻似乎一模一样。 “不会吧?”本能地否决这个荒谬又脱离现实的结论,可尾椎往下频繁的痛感的确是实打实的。 心跳频率加速,祁澍里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堪,脑袋也疑云密布。 他坐到客厅沙发上,朝向方予松静悄悄的卧室,扶在隐隐作痛的尾椎上,锁紧眉头深究这两天三次入梦的细节。 此刻祁澍里的思绪里,超脱认知的推断跟坚定唯物主义的信念,正在互相打架。 ‘咔哒——’门阀消锁的声音把人吓得坐正,祁澍里眼疾手快举起手里的手机,假装打字。 “啊?”很显然,方予松开门的时候没预料到他也在家,他也被吓到失声。 镇定情绪朝他瞥去,祁澍里寒暄:“早、哦不对,中午好。” “中午好。”方予松刚睡醒,嗓音有自带的黏腻感,再加上平淡无奇的语调,听起来有气无力。 不过祁澍里也习惯了,因为在为数不多的正面问好中,对方的语气向来都是如此。 和他一个人在房间时传出的激动叫唤,还有自己梦见他时的兴奋状态,天差地别。 以为他又是出来拿外卖的,看到对方径直穿过他面前走向厨房,祁澍里不由诧异:“今天不吃外卖吗?” 背对他行动的单薄身躯似乎僵硬了一瞬,方予松摇了摇头,从橱柜里把库存的泡面拿出来。 注视他起锅烧水的背影,祁澍里纠结了一会,从沙发站起来,缓步朝他迈去:“那什么,方便问你点事吗?” “啊?”语气充斥着惊骇,方予松始终没有转头用正眼看他,气氛诡异沉寂了几秒,他才张口,“你、你问。” “我冒昧问一下,”决定开口之前,舔了舔干涩的下唇,祁澍里吞吐,“昨天晚上,你几点睡的?” 此话一出,方予松总算舍得转头看他。 他能辨清对方的正脸,以及那双沾取清泉的明眸,除了饱含歉意之外,还有微妙的惊奇。 “我是不是晚上吵到你了?对不起!我、我下次一定注意。” 说着,还要朝他鞠躬。 “没有没有,”看对方反应这么大,还如此隆重,祁澍里抬手遏制,下意识也跟着弯腰,胡乱扯谎,“我就是昨天晚上一点起床,发现你房间灯还亮着,随口问问,感觉你好像都很晚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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