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陟本来对他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觉得有点烦躁,可听到最后还是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我?” 他想起了他在地下室吐出的那口血,确实可能是因为无垢火的缘故所以带了些许破碎的蓝色光点。 “你是说,我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才做了小艾和三三的梦?” 林微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为什么我做的梦和王籍的完全不一样?”姜陟问道。 “你开过天眼。”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是笃定到不能笃定的陈述句。 姜陟这会早已懒得去管什么试探不试探的了,没承认也没否认。 “有修为的人不受无垢火的影响,没有修为的人只会梦见幕后之人想让他梦见的东西。”林微明解释道,“但你不一样,你的梦境完全不受控,你能梦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所以,找不到殷泽,你也可以。” 姜陟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突然的转折,还想再问他说的这个“可以”到底是什么可以? 可他刚想出声,就看见林微明突然出手,他下意识地侧身试图躲避,却可想而知地没有快过眼前这人的动作。 只一个瞬息,林微明的手指已至眼前,直抵上他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浓重的睡意在他的脑海中弥散开来,他眼前一黑,瞬间就跌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模糊中,似是有人接住了他坠落的身体,揽进怀中,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带着一种浅淡悠然的檀木香气。 他睡了过去。 — 阳光穿过窄小的窗户斜斜地照进这间弥漫着汗味和胶皮味的器材室里,在光线照射不到的角落里,王籍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那张熟悉的绿色垫子上。 虽然他知道自己体型偏大,做出这种姿态来委实是有些不好看。但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怯懦卑弱的人生中寻到一丝令人满意的安全感来。 可今天是高中的最后一天,他必须离开,离开这个狭小宁静的巢xue ,去奔赴遥远未知的将来。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王籍抬起头来,隔着亮的有些刺眼的阳光和阳光里无数漂浮的细小尘埃,看见了从门后走出来的杨煦的脸。 他穿着校服,头发因为拍毕业照特地抹了头油,梳得油光锃亮,像街口理发店门头上花花绿绿的海报里的发型模特。 他看见王籍,露出了一个惯常的笑容,表情明媚得几乎晃到了王籍的眼睛。 从这个充斥着学习和管制的笼子里飞出去,他理所当然地感到开心。 杨煦是王籍最好的朋友,从小学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在一块上学,一直到初中、高中。所有人都知道,阳光开朗的杨煦有一个块头很大却习惯畏畏缩缩的朋友。 他走到王籍面前,递过来一瓶冰汽水。初夏略显燥热的天气在瓶身上凝结出水珠,握在手中湿淋淋一片。 他挨着王籍坐下,像此前无数次那样。 “你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 王籍拿着汽水也不喝,任凭那水珠顺着手腕流进袖口,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他的声音有些闷,似乎是一个人哭过:“最后一次了,总得来道别。” “那你有空和这地方道别,没空和我道别吗?”杨煦身子后仰,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房顶那盏只是做摆设用的白炽灯,语气轻松仿佛调笑一般。 王籍把头埋得更低了:“你应该不需要我的道别。” 刚才拍完毕业照,王籍才刚转了个身,杨煦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要电话号码,行情热闹地像超市免费发鸡蛋。 他有很多朋友,而自己却只有这一个朋友。王籍暗暗地想。这本是不公平的,但他其实也不想要其他朋友。 “你生气了?”杨煦凑过来拉他的胳膊。 王籍抬起脸来,眼圈有些发红:“没有,只是毕业了有些难过而已。” 杨煦在他耳边笑得开心:“有什么好难过的?咱俩之后找工作也找在一处不就行了。” 他俩都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要直接步入社会打工赚钱了。 王籍这才愿意扭过头来去看杨煦:“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杨煦又凑近了些,说话间呼出的热气直落在王籍的鼻尖,“不过在此之前,你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王籍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你这次又想去哪里?” 杨煦很喜欢去一些奇怪的地方并美其名曰“探险”,认识的十来年间,他们去过废弃的医院、常年闭馆的图书馆、遍布坟茔的野地等等,即使王籍一直都很害怕这些,但他从来不会拒绝他。 杨煦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你听说过我们山中的校园怪谭吗?” 王籍摇了摇头,他就又继续说:“那你知道南楼一楼卫生间旁边的那个小房间吗?” “知道,不是说是废弃的杂物间吗?” “那只是学校对外的说法,据说其实在当初这块地本来是要建商场的,但在南楼的那个地方挖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杨煦越说越兴奋,嘴巴都快贴上王籍的耳朵了。 王籍有些不舒服,往旁边躲了躲。杨煦也没管他的动作,继续往下说: “那洞蹊跷的很,怎么填也填不上,有工人腰上绑着绳子走下去,绳子到头了也没走到底,再往回拉时,那绳子居然直接就松了,拉出来一看哪还有人啊,绳子竟然被人自己解开了。而那个工人,却再也没有出来。” “施工方发现事情不对,找了不少天师都没看出什么名堂,还是从邶都世家里请了一位过来。那位来了看了两眼就说这是个什么厉害妖怪的墓,妖怪已经死了但留下的妖气也会害人,如今想封住却不容易。可以用这块地来盖学校,学生多阳气足可以压住邪祟。于是我们学校就建了起来,只那个洞口被天师施法封在了那个房间里。”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那原本被封住的门在每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竟然会自己打开,妖气溢出,就是要来抓人的。” 他越讲越邪乎,声音还故意放的很低很沉, 王籍胆子小,听完后张了张嘴,只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骗......骗人......的吧。” 瞧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杨煦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气得王籍去打他,他惯会夸大其词,故意讲些恐怖故事来吓他,看他受惊的模样就如同看到了什么爆笑喜剧片,每每都乐不可支。 杨煦一遍笑一遍胡乱地挡住王籍伸过来打他的手:“别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王籍的伤感情绪被他这么一闹登时烟消云散了,他收回手终于开那瓶冰汽水喝了一口,已经没那么冰了,甜腻的糖精味愈发明显,只有杨煦才会喜欢这种甜到发腻的东西。 杨煦把头凑到王籍眼前,强逼这王籍看着他的眼睛:“怎么样?晚上去吧?” 王籍推开了他,扭头朝窗外看去,午后的阳光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热烈。 他觉得,无论明天要去往何处,有杨煦在,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那你记得晚上来我家找我。” 第12章 学校南门的保安和杨煦挺熟,杨煦从他爸抽屉里拿了包烟给他,他就对他们这种大半夜来学校的离奇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南楼是学校几栋教学楼里最矮的一座,名字说的好听叫实验楼。然而高中三年,王籍他们班只上过一次实验课,连试验台的凳子都没坐热就被老师领了回去上化学了。 走进去的时候王籍觉得有些阴冷,初夏的夜晚已经有了几分暑气,他只穿了件短袖。 大约是这楼里常年没什么人的缘故,室内明显要比室外低上个一两度。 穿过进门的大厅向右拐,走过两间实验教室和一个卫生间,就看见了一扇低矮的毫不起眼的窄门。 杨煦和王籍对视了一眼,就伸手去推门。推了两下没有推动,门自然是锁着的,他便蹲下身去捣鼓那锁。 他会撬锁,可眼前这锁却古怪的很,明明已经听到锁头“咯哒”一声,但门还是紧闭着,不见一丝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死死地抵住,怎么也推不开。 空无一人的学校让王籍有一种割裂的恐惧感,他从刚才进门开始就萌生退意,见状就跟杨煦商量说:“要么还是算了,咱们出去吃宵夜吧,我请客。” 杨煦也有些泄气,可这门打不开他也没什么办法,知道今晚这一趟大概是看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了,就只能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和王籍一起离开了。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忽然听见身后悠悠地传来一声“吱呀”,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蓦然响起,像是一位身患沉疴的老人低沉嘶哑的叹息。 王籍被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僵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就见刚才怎么也推不开的门竟然缓缓地自己打开了。 杨煦举着手电筒去照,就只能看到门后铺着一层老旧的木色地板,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心道有门,空储藏室还日日锁的这么严实,肯定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从小胆子就大,虽然这门开得如此诡异,但哪里能吓住他浓烈的好奇心,还没等王籍说话就自己往那门里去了。 王籍只能在心里叫苦,只求那门里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好让他们早点回去。 可他注定要失望,他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杨煦惊讶的吸气声。 “快来看。”他兴冲冲地回头对王籍说。 王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里手电筒的光束看去,顿时便发出了和杨煦一样的声音。 这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里,木制的地板上,竟然真的有一个宽一米左右的大洞。 洞里黑幽幽的,手电光照过去也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只能看出是斜着往下的,从洞口开始还有人工修葺的青石台阶。 怪不得传言那么邪乎,这洞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杨煦这会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恨不得马上就下去看看。 可王籍觉得那洞越看越恐怖,忙去拉杨煦的手,可怜巴巴地求他: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杨煦之前去过的地方大多徒有其名,到了现场什么也看不到,这次终于遇到一个一看就有些名堂的,他怎么可能肯回头。 他安抚地拍了拍王籍的手:“实在不行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下去看看。” 一想到要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寂静的黑暗中,王籍哪里会同意,眼看杨煦怎么劝都不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那洞里去了。 他们踩着陡峭的台阶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台阶就走到了尽头,他们踏上了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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