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籍到底是个普通人,虽身负血祭之力,但困住肥遗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这会依旧神志不清,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没有听到叶淮初的话。 叶淮初见众人都沉默着,便又自己说了下去:“辞秋早知王籍是当年封印肥遗的高人的后人,有意放出肥遗残魂,但更愿意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就安排了杨煦接近王籍并待在他身边,本意就是王籍作为一项可利用的资源掌握在手中。” 姜陟听完有些疑惑:“可杨煦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吧?” “辞秋的手段十分高明,他们组织中虽然没有修为十分高深的,但成员的传承是家庭式的,他们的洗脑方式我至今还没有弄明白,一个小孩子,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叶淮初回答道。 姜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梦,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所以王籍那么多年就只有杨煦这一个朋友,而杨煦很早就喜欢带他去一些所谓的有传闻的地方探险,原来都是为了最后放出肥遗的那一天吗?” 他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果然引起了一直沉默的杨煦的反应。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说,似乎是想要解释,可到底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确实并不是这样。”叶淮初接过了他的话,语气幽然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叹息,“王籍那天,本该死在那个洞里的。” “肥遗残魂已出,那身负血祭之力的王籍就成为了可以再次杀死肥遗的危险因素,在辞秋的计划里,他必须死。”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杨煦放过了他。 他们本来的安排,是在洞xue坍塌的时候,杨煦抛下王籍,让他独自死在乱石之下。 但当他们俩真正站在发出轰隆巨响的通道里时,杨煦下意识地就抓住了王籍的手,此前他被灌输过,又演练过无数次的筹划,在那一刻全都败给了多年相处在他身上遗留下来的习惯。 也许是习惯吧。 “你想救他出来,可他却抛下了你,那你现在怎么还为他要死要活的?”姜陟问杨煦,自从看见杨煦对王籍的反应之后,他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杨煦终于愿意抬头看他,原本因为受伤和被戳穿而展露出来的哀色忽然一扫而空,露出了一个餍足的古怪的笑来。 他噙着这笑意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王籍:“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 王籍的神志此时还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杨煦在终于说出他埋藏了多年的秘密之后俨然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或者说,是一种憋闷了多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不吐不快的态度。 “我拉着他跑上台阶的时间很短,但我却想了很多事。我就这样带他逃出去之后呢?辞秋断然不会放过他,而我,也逃不开辞秋的惩罚。” “我的家族,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忠于辞秋的。我身上的那柄桃木小剑,我骗他说某个路过的天师给我用来辟邪的,其实是我母亲死前交给我的,她不愿意我像我们家的其他人一样终生都只能做一个组织的傀儡,所以用她的命为我求来了一个逃跑的机会。这柄小剑,可以避开辞秋的一切追捕。” “如果我们俩之间只能活一个,那我愿意把这机会给他,让他离开。可我不愿意,他在没有我的地方,过一段和我毫不相干的人生。” “你们也能看出来,他是如此的软弱又好骗,把控他的人生并不困难,但总是能让我获得极大的满足感,所以,即便是我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即便是我要死了,我也必须占据他剩下的所有时间。” “所以我故意摔倒,又趁机将那柄桃木小剑融进了他的身体,我多了解他,他绝没有和我一同赴死的勇气,他必然会松开我的手,他一定会抛下我。” “我要他一辈子,都怀着对我愧疚,永远也不能忘了我。” 他这些话一说话,整个深洞之中忽然陷入一片沉寂,没有人开口,似是被杨煦的偏执所惊到,又似是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耳边只能听到杨煦因为情绪波动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叶淮初设下的那幻境,不过是他以为的杨煦的记忆,他应该也实在没有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姜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听完这一切之后的感受,他本身其实是一个感情有些迟钝的人,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家庭关系让他无法理解这种深切的宛若刻骨执念一般的感情。 或许,是他没有遇到能让他付出这些的人。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先行出声打破了沉默:“可你最后并没有死。” 杨煦脸上那点现在瞧来有些疯狂的笑意在听到姜陟的话之后如潮水般褪去,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嗤笑:“我倒希望我真的能死了。” “放出肥遗的计划虽然成功,但王籍失踪到底留下了隐患,他本该一死为此事负责,但肥遗留下了他。”叶淮初开口说道,“在我出现之前,肥遗残魂无处可依曾短暂地附在了他身上,他才没有被乱石砸死,但因为他身上有事先布下的护体法咒,肥遗被法咒所伤,所以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吸收他的精气才能保持稳定。” 于是,杨煦的惩罚便成了他要一辈子守在肥遗的坟场,做一个随时要被他取用的“血包”。 “所以你必须要把他引开,才能在这里触发血祭。”姜陟已经完全明白了叶淮初计划的全貌。 叶淮初大约是觉得说了这么多,也没有什么回答的必要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顶上那遥远的洞口,血色的月光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一些。 “来不及了。”他右手又是一个剑花,剑锋直指被捆住的王籍,原本内敛的沉寂的剑气瞬间变得凌厉逼人,“在血月结束之前,必须要杀了他。” 杨煦见他又起杀心,忙转身试图去抱住王籍,却一下子扑了个空。 姜陟抓住绳子另一头的手一扬,王籍整个人就被拉得飞起,然后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王籍的身前。 叶淮初皱眉:“你什么意思?” 姜陟平静地和他对视,他不再露出笑容,语气沉稳又坚定:“你不能杀他,他不该为了一件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白白付出性命。” “什么叫白白付出性命。”叶淮初明显有些气恼,“肥遗不死,必有大患。为了不让他为祸世间,王籍必须得死。” 姜陟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叶淮初的话好像完全没有触动到他:“今日若是我,我身负血祭之力,以我一死可以换肥遗消失,那我必然不会多说一句,不必他人动手,我自己就先自裁于此。” “但我不是王籍,你也不是王籍,你不能就这样用守护世间的大名头随意夺取他的性命。” 叶淮初被他说的顿了一下,大约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避开他的话头反问道:“那怎么办?难道还要当场唤醒他问他愿不愿意吗?” 姜陟看着他,深黑色的如夜晚里最深沉的天空一般的眼睛里,似有亮光闪过,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自信的意气的又有些狡黠的气质。 “你不会以为,今晚这一切,他那样的人,真的会乖乖被你牵着鼻子走吧。” 叶淮初呼吸一凛,如梦初醒般地转头,看向了旁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林微明。 第25章 林微明从头至尾只说过一句话,其余时间沉默地就如同一个游离在所有事情之外的旁观者。 叶淮初闻言先是一惊,不过旋即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他说得十分笃定,好似是算准了他们不会有后手。 林微明没有立即反驳他的话,反而是偏头朝姜陟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复杂晦暗,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姜陟只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只淡淡地注视了一眼,林微明就收回了目光,他转过身面朝着叶淮初,声音冷得仿佛快要结出冰凌: “你想把超管局拉下水转移辞秋的注意力,所以还故意放出消息说超管局在子畴路缴获了重要物证,让辞秋那边没心思来管这个肥遗墓,也让超管局分不出人手前来支援。” “但你有没有想过,要对付你一个,没必要用到超管局的那帮废物。” “你似乎太低估了我,也太高估了你自己。” 他似乎是在尽力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一段话说得戾气丛生,听得姜陟直皱眉头,这种能让人轻易听出其中波澜的语气,实在是太......太不林微明了。 不过他说得也确实是有理,叶淮初离开邶都太久了,他大抵是决计猜不到姜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招来林微明这个修为的人。 叶淮初被他这么一堵实是有些生气,但还是能看出来应该是修养很好,到了这个份上也维持着该有的体面: “我今日所做都留有一分余地,本来是觉得林先生你应该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孰轻孰重想必分得清楚。让你们能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此事能有一个见证人,后面我恢复身份能为我证明几句。” “却不想如今,倒是我成了恶人?” 他说着,又发出了一声冷嗤。 就在他们说话间,头顶的那一点血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浅淡,被缚灵绳捆住的王籍明显地更加躁动起来,一双竖瞳猩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从胸腔中发出的一声声沉闷低吼仿佛在预示着肥遗妖力的逐渐恢复。 叶淮初举起手中长剑,指着姜陟的身后,示意所有人去看王籍现在的样子。 “你们确定要放过他吗?” 姜陟还是不愿退步:“有缚灵绳捆着,暂时不会有什么差错,可以带他去邶都,去天师祖阁,我不信,那么多先辈英灵,就找不到除了一死之外的办法吗?” “若有其他办法,当年的那位高人又何必非得同归于尽。”叶淮初反驳道。 他们谁都不肯松口,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微明忽然出声道: “有办法的。” 短短四个字宛如平地风雷一般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他伸出手,手掌一翻,掌中就突然出现了一颗月白色的珠子。 姜陟瞧见那珠子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这不是我......” 这是他当时扔在子畴路第671号门口,后面被林微明强行昧了去的那颗珠子。 “殷泽没和你说,这珠子有什么用吗?”林微明从手心里拿起那珠子问姜陟道。 “老板只说,这珠子丢在什么地方,若是两个小时没有用咒术引出便会爆炸。” “他竟是这么和你说的。”林微明有些意味不明地低声说了一句,捏着那珠子的手指有些微微泛白。 姜陟见他这个反应忍不住问:“难道不是吗?” “它现在有的这个效力,是他的主人故意将它和有这种功效的东西放在一处养出来的。这珠子,其实叫'拟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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