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口中,姜陟得知了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第一天刚送进来的时候因为失血和骨折状态很差,抽魂术几乎将他的魂魄剥出了一半,而且褚歧似乎还在他体内留下了什么东西,导致他身体的自愈能力极为低弱,精神海强烈的动荡几乎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抢救了一整夜生命体征才终于平稳下来。 除了他们俩,他们在岛上的山洞里还找到了叶淮初和那些他救出来的孩子。辞秋大约是想在抽取魂魄之后,直接将那座岛上的东西全部毁掉,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埋下了那些极易引爆的炼化无垢火失败的尸体,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这么处理这些尸体的。 根据叶淮初的描述,零零一已经被他们妥善安置在了岛上,会有专人去帮她研究疏导体内的灵力。 小黄看着年纪挺小,没什么眼力见,也不顾姜陟刚刚醒来,自顾自地就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大通,直说得人头痛。 姜陟一只手动不了,一只手又吊着水,连想伸手按按发疼的太阳xue都做不到,小黄又话密到完全插不进去,他只好沉默着皱着眉头听他讲完。 终于等到小黄说累了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他才得以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昏迷而变得极为嘶哑绵软: “林微明呢?”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觉得眼前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怪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刚才一样连珠炮似地说上一大堆,反倒是有些忸怩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眼神有些飘忽。 “林哥......林哥他应该是去换药了,他身上的伤口有点深。” 说完见姜陟还想再问,又连忙补了一句:“但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姜陟这下才终于放了心,又问道:“疗养院里的其他人呢?都抓住了吗?” 小黄这下说起话来更显得吞吞吐吐的了,也不知是在忌讳什么,不过还是把事情都告诉了姜陟。 超管局那帮人到达那个疗养院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他们本来还为了以防万一只先派了一小队的人进去,剩下的人在外面等待信号。可进去了之后才发现,整个疗养院寂静一片,入目所及,几乎见不到一个清醒着的人。 辞秋的那些成员,全都倒在地上,周围到处都是或喷溅或拖蹭的血迹。 众人被眼前所见惊得说不出话来。急忙上去查看,才发现这些人并没有死去,反倒是全部都剩了一口气。 当然,只有一口气而已。 林微明一个人血洗了整座疗养院,他们之后清点,那些失去意识的,最起码有一百人。 小黄说完还掩盖不住钦佩之情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杀人,但林哥这事做的也确实过了,回邶都之后肯定要接受审查,停职也说不定。” 姜陟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一团乱。他想,幸好林微明现在不在这里,他这会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小黄又说了几句便走了,只留姜陟一个人躺在病房里一直睁眼到现在,大约是这三天实在是睡够了,他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是发了多久的呆,就听到传来了“咯哒”一声,有人打开了病房门走了进来。 他没转头去看,其实并不知道进来的是谁,但心中就是忽然升起了一阵莫名的预感。 他想,他大约猜到了。 他做了一个很幼稚的决定,房门被那人带上的瞬间,他飞快地闭上了眼睛,选择装睡。 脚步声从门口响起,一直到了姜陟的病床前停住,然后就没了动静。 也不知等了有多久,那人忽然俯身下来,一只手撑在的姜陟的身侧,床垫因为受力而缓缓地凹下去一块。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姜陟又闻到了那股悠悠的檀木香气,夹杂着几分似有似无的药味。 那人越靠越近,一张唇几乎就要靠上他的侧脸。姜陟慌得不行,怀疑这人要做点什么,但又怕自己反应过度失了面子,只能继续闭着眼睛,一颗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以为这人真要亲上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淡然,却似乎藏着一点少见的调笑意味: “你要是再装睡,我就......” 一句话没说完,姜陟就大叫了一声“不行”,连手上的针头都不顾了,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两片柔软的唇就这样贴在了他的掌心,惹得林微明眼中隐隐些许笑意闪过。 可他一垂眼就看见了姜陟因为针头脱落而正在飚血的手背,原本柔和的眉眼遽然就冷了下来,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弹,自己则直起身来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有护士进来给姜陟重新扎好针头,反复叮嘱他别再乱动。姜陟木着脸连连应声,眼睛都不敢往侧面转一下,可林微明站一旁盯着他的视线实在太难让人忽视。 护士出去之后,病房里忽然就陷入了一片沉寂。姜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微明却也不知为何一言不发,两个人一个看空气,一个看着看空气的人,像是一对结婚多年连倦怠期都过够了的怨偶。 那自己就是对着妻子冷暴力的渣男丈夫...... 呸呸呸。姜陟连忙驱散了脑子里因为安静而产生的奇怪的联想,不自在地又朝着林微明相反的方向偏过头去,只留给人一个后脑勺。 他向来是最怕这种氛围的,所以他选择先开口: “我知道你因为七年前的事和在无极阁对我说过的话而自责,觉得是你害死了我,但事情是我冲动才做下的,我就应该承担后果,这不干你的事,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这样......” “哪样?”林微明不说话,接话倒是接得很快,他直接反问道。 “就......就刚才那样,之前也是,咱俩都是男人,这样不,不太......” “姜时。” 林微明直接就打断了他,语气中似有浅浅的叹息。 “我太了解你,你看似事事要强,不肯落于人后,但除了修炼的事情外,你其实更喜欢逃避。” 他忽地伸出手来,掐住姜陟的下巴把他的脸给强行掰了回来,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若是不这样,你只会当之前的事都不存在。然后呢?继续再躲回你那个小工作室去?” “说实话,挺懦弱的。”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轻蔑意味很重,姜陟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谁说......” 林微明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敢说你从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甚至性命,当真不是一种逃避吗?” 姜陟看着林微明那双淡然之下似乎藏着无数汹涌暗流的眸子,再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不会有人,像这样,看透他...... 被人直接戳破几乎藏了一辈子的隐秘心事实在不能算是一种好的体验,但也不能说不好,是一种说不来的古怪的感觉。像是被剖开暴露出极为隐秘的一角,惊慌失措中却又悄然生出一点分享般的悦然,复杂的情感一股脑地堵在喉间,将他所有要说的反驳、辩解、自白都挡了回去,他再发不出一个音节。 姜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林微明看到他的反应是什么想法。 他只是想:或许他说得对,我真的是一个懦夫。 林微明见他不说话,忽然又凑近了些,声音也低了下去: “你不知道这七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掐着姜陟下巴的手指缓缓用力,像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身体里翻涌上来的浓烈情绪。 “所以,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第39章 “姜陟。” 姜陟看着林微明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 林微明不明所以,大抵觉得他还在反抗逃避,脸色愈发冷了下来,皱着眉头问他:“什么?” “我叫姜陟,只是姜陟。”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 林微明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在现在这时候突然说起这个,但是最起码态度上的松动还是能感觉到的,眉头微微一动,原本冷淡沉郁的容色便蓦地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来。 “好。” 他松开了了捏着姜陟下巴的手,直起身来,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 “姜陟。”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姜陟”这个名字,声音很郑重,像是他们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林微明退开了点距离姜陟才看见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当时在疗养院里,他神智不清,所以并不清楚那一刀到底伤得有多深,现下看来肯定是不轻的。 他到底是不好意思,虽然这事细细思量起来和他也没多少关系,但林微明毕竟也是为了他,不免有些窘迫了起来。 “你……你还有伤,就别在这里站着了。有住院吗?没住的话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 说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乱飘,根本不知道往哪里看,一股脑说完了才敢抬眼对上林微明的视线。 林微明这会倒没反驳,反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似乎是赞同他的话,然后就…… 开始低头解身上外套的扣子。 姜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他: “你干什么?” 林微明却不答话,只一味地低头解扣子,全部解开了之后把外套往下一脱,就露出了里面和姜陟身上一模一样的病号服。 等躺在了旁边那张空的病床上时,他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听你的,住院。” 这家医院的病号服是纯色的,林微明在外面加了一件外套,只露出个裤子,他身材又好,打眼一看就跟一套似的,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是病服。 姜陟有些无语:“你也住这?” “不然呢?难道超管局还能给你开个单人病房?” 姜陟后面偷偷跟护士打听才知道林微明确实没乱说,他们俩被送进来之后还真就住同一间,而且都已经这样住了三天了。 姜陟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了。 于是,他就这样非自愿地和林微明开启了“同居”生活。 不过抛开偶尔梦回时感受到的从另一张床上传来的沉沉目光之外,林微明实在是一个令人十分舒适的“室友”。 安静,细心,爱干净,和他之前的室友老板相比,简直是让人省心太多了。 甚至连姜陟的事都被他顾及到了,他这七年来就没过过这种被人照顾的日子,他现在看林微明都顺眼很多,觉着这人不和他对着干的时候真的哪哪都好,就是可惜是个男的。 不过他这个想法也没敢和人提,他虽然想象不出说了会有什么后果,但基本的危机感还是有的。 姜陟醒来之后又休养了三四天,终于有了点精神,才想起来问林微明他那天是怎么找到那座岛的,毕竟储歧说他们用了一个没有人能破解的幻术,把岛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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