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麒正想收起珠子,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那颗“叛逆”的云浪珠就好像察觉到他的想法一般,突然“活”了过来,直接跳进旁边人的手心。 随后,凌月剑宗柯麒座下弟子,下一任预备剑峰继承人杜风摇的画像从这颗斑驳的云浪珠中浮现。不论是黯淡的珠身,还是上面斑驳的血迹,无一不在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明眼人的都看得出来,这颗珠子的主人,应当是已经死了。 柯麒阻拦不及,暗骂一声,朗声道:“诸位不要惊慌,这里可是溟市,云浪珠亦可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声音打断:“溟市杀人了!他们连凌月剑宗的弟子都敢杀,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攻占修仙界了?!” 闻言,几个性情急躁的青年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剑,就连几位看着年长稳重的中年人在看到溟市小摊上卖的那些“东西”后,也不住迟疑。 见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柯麒明白现在必须控制住局势,否则…… 可方才那声音似乎总快他一秒,又接着喊道:“快看那些笼子里关的人!溟市卖人如卖货,还有何事不敢为?溟市不诛,修仙界岂非内外皆腐矣!” 此话一出,直接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哪怕柯麒用上灵力喊话,想让众人冷静,也都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人拉上柯麒的手,说要替他报杀徒之仇。 事到如今,看着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将溟市诛之的人群,柯麒却说不出一个“不”。 只因现在的他,不是“柯麒”,而是“凌月剑宗”。 “柯麒”可以退,“凌月剑宗”不行。 于是他无声地看着众人,随后沉默地拔出了自己的剑,指向中间那座红楼,意味明确。 清休澜目的达成,无声笑了一下,朝后退去,逐渐远离人群。而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右手五指上都缠着细细的雪丝,与之前应听声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顺着雪丝延伸的方向看去,薄如蝉翼的雪丝的另一端绕在了红楼的四个檐角。清休澜周围烟雾弥漫,到处都是哭喊声、刀刃碰撞声,以及刺入□□喷射出的血液滴落声。 清休澜泰然自若地哼着小调,手掌握紧,轻轻一拉—— 轰隆—— 那红楼骤然倒塌。 —— 应听声带着狐狸放走了很多动物,很多人,很多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生物。狐狸爪子锋利,一爪子下去那不甚结实、沾满秽物的狭小牢笼便被抓成了两半,尤其方便。 皮尔卡娅飘在狐狸附近,虽然大部分人已经看不见她,但拥有阴阳眼神兽却能捕捉到她的身影。她用歌声示意狐狸自己的位置,那空灵的歌声穿透性极强,加上狐狸耳力好,每抓开一道笼子就能顺着歌声蹦蹦跳跳地去往下一个笼子。 应听声帮忙给那些逃出来的生物指明出路,在心中祈祷他们能够安然出去,回到自己的故乡,与家人团聚。 红楼倒塌时,应听声眼疾手快地拉出了一只浑身雪白,头顶的角却被割去的灵鹿,那灵鹿满头的血,不断滴落在地,叫声痛苦而凄婉。 应听声只能拍拍它的背,给它指一条可能通往“生”的路,然后默默目送它离去,接着立刻从情绪中抽离,转头继续帮助下一个左右乱窜,迷失方向的生灵。 雾气笼罩中,应听声不小心呛了一口,捂着嘴咳了起来,突然想起小时候一次发热喝药时与娘亲的对话。 那时年幼的他恹恹地看着眼中乌黑的中药,问道:“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应听声的记忆已经模糊到记不清母亲当时的样貌和动作,却还依稀记得母亲说的话。 她想了想,问:“那小草为什么活着?小猫小狗小蜻蜓又为什么活着?”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娘亲也笑着摇摇头。 “生命无法选择,但你、小草、小猫小狗小蜻蜓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上天赐下的礼物。” “大家都是这样,懵懵懂懂地来,懵懵懂懂地去,我们与窗外的小草、小猫小狗小蜻蜓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娘亲呀,就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来到这个世上,然后再开开心心地离开。” “娘亲希望你热爱这个不太完美的世界,因为娘亲在这个不太完美的世界上遇到了你爹地,还遇到了你。” 她亲了亲他的脸颊,道:“有你们,娘亲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我活着,就是因为你们在这里。”
第22章 娘亲因为爹地和他活着,那他呢?他又为什么活着? 应听声在心中问自己,随后迟疑地回答道:是因为……想给娘亲报仇? “叮”一声,就像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看见灯塔突然亮起的微弱却让人安心的光芒一样,应听声再次肯定地对自己说道:我是为了给娘亲和爹地报仇而活着的。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周围升起的滚滚浓烟却不愿再给他静静思考的时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发疯似的闯入每个人的鼻腔,势要将新鲜空气掠夺一空。 那些货摊中除了被关在笼子里的生物,摊主早就不知所踪,性命攸关当头,谁会要财不要命。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只能赚冥币了。 所以奇形怪状的摊主们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名誉了,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用尽一切手段要逃出这个即将“爆炸”的大锅。 随着溟市外壁逐渐坍塌,不断有淡紫色的烟气从中泄露,混杂在白色雾气中,难以察觉,开始缓慢蚕食人的心智。 有的修士定力好,灵台尚且清明,至少知道自己手中的剑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但有的人已经杀红了眼,别说分辨受害生灵与无恶不作的摊主,就连自己人都快分不出来了,无知无觉地将自己晨起时共同练剑,没有防备的师兄师弟斩于剑下。 清休澜坐在离出口最近的一棵开得轰轰烈烈血色桃树上,垂眸捻起飘到自己周围的一缕紫烟,轻轻闻了闻。无味。这缕紫烟一点儿不见外,随遇而安,被清休澜抓住后就顺着他的指尖钻入了他的经脉中,与清休澜体内的黑色浊气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浊气。虽然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再或者触感,都无一与浊气相似,但常年与其打交道的清休澜却再熟悉不过浊气带给人的感觉。 他转头看了一眼在不断散发出紫烟的溟市外壁,又低头看了看底下疯狂摇头,抑制不住想杀戮的修士,终是叹了口气。 这便是堕阴者。 无医可救,无药可解,唯有死亡,方为解脱。 清休澜以杀戮入道,便是斩了数不尽的堕阴者。 只有已经筑基,能够调动灵力的人才会被浊气影响,化为堕阴者。近年来大部分筑基了的修士都是有宗门看顾的,会特别注意防止他们吸入浊气。只有很少一部分普通人偶然得了机缘,才会在无人看顾的情况下贸然筑基,连灵气带浊气一起吸收,随后堕阴。 一道庞大的淡金色结界缓缓沿着溟市外壁升起,呈圆形,将整个溟市都包在里面。清休澜神色淡然,似乎“斩杀堕阴者”已经是刻在他骨子里,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哪怕这些人中不缺与自己有交集的人。 柯麒在拦下一个想要杀害自己的弟子之后已然察觉不对,一回头就发现了不知何时已经现出身形的清休澜,朝他大喊道:“清休澜?!你想做什么?!” 清休澜充耳不闻,无悲无喜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结界落定。 他的金眸开始发光,左手伸出,将不断溢散的紫烟牵引至自己体内,右手竖在胸前,无数根散发着寒气的雪丝从他身后四散而去,精准刺穿每一个堕阴者的额心,一击必杀。 刹那间,大片人在原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失去呼吸,瘫软在地,压在那些不知是妖是鬼的摊贩身上,与其一同共入阴阳。 这时,一位少年的剑脱手落下,少年终究是少年,哪里见过这样“自相残杀”的场面。在他心中,这本该是一场对“邪恶”的审判,那砍头的铡刀却砍下了同族的脑袋。他额头满是冷汗,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飘在空中的清休澜,看他的眼神与方才看那些摊贩一样,好似在他眼中,清休澜才是个那个怪物。 席梵不知从哪儿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得“咔咔”响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我早知道你会来”的表情。 清休澜半阖着眼,却仍有金光透出,他没有分给席梵哪怕一丝眼神,一道雪丝却极速朝席梵射去,然后穿透了席梵身后一个拿着刀准备偷袭他的堕阴者的脖子。席梵发丝飞起,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嗑瓜子的速度都没变,就是笃定清休澜不会杀他——至少现在,在此地不会。 柯麒看着清休澜将大部分失控的堕阴者剿灭后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反倒继续放出雪丝,半息间就取了自己身旁一位在和别人正常交流的弟子的性命,不经怒道:“你疯了?!送堕阴者入阴阳我无话可说,但你若滥杀无辜,与溟市那些摊贩有何区别?修仙界容不得你!” 清休澜没有反驳,只是用灵力将方才杀死那位弟子的尸体拎了到了柯麒身边,让他亲眼看见那弟子身上散发出的,微不可查的浊气,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他并非你的弟子,而是堕阴者,当诛。” 不只是不是吸收了太多紫烟的缘故,他泛金的眼眸竟也被染上了一丝晚霞般的紫色,而他依旧没有停下手中吸收浊气的动作。 清休澜右手上的乾坤戒振了一下,随后那面水镜从中飞出,沈灵出现在镜子中,垂眸皱着眉,刚想说些什么,抬眸一看,却也变了脸色,道:“发生何事?” 应听声自然也察觉到异常,从那“漫天飞雪”中艰难地寻到清休澜的身影,刚一抬头,一滴温热便擦着他的鼻尖坠落在地。他怔怔伸手一擦,指尖一抹鲜红。 “前辈?!” 清休澜垂下了眼,强行压住了金眸中紫痕,一丝血线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的动作却丝毫未乱,声音也依旧平稳,轻声回道:“……一点小麻烦而已。不碍事。” 沈灵早见过类似的情况,直接问道:“哪里的浊气?” “溟市。” 沈灵没再多问,简洁道:“一盏茶。”说完,水镜中的身影便逐渐消失,水镜也化作一丝流光回到了清休澜手中的乾坤戒中。 清休澜对此没什么反应,依旧让紫烟融入自己体内,雪丝杀尽堕阴者后没有回到清休澜身边,像一尾雪色游蛇般穿梭在人群中,似乎只要有谁有一丝不对,就要穿透他的脖子。 众人不知清休澜的体质,加之清休澜在自己身上设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在别人眼中,那紫烟流入的并非是清休澜的身体,而是一个形似葫芦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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