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原始动物一样在铁笼子里扑腾,做生命最后一刻的狂欢,拍铁跺地的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 他们见到了死神,但绝不是他。 王颂第一反应是被轻视的不满,但很快就涌起更大的兴奋,盖过那点尚且理智的不安,他意识到,“风”来了。 他背靠大门,钥匙插在孔里,转开一条缝隙,勉强记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和地上警察小偷的过家家不同,地下的牢笼里,真正有价值的情报即将到来——他从那些贵族那里得来的情报,海里有他们的“朋友”。 大概率不是人,充满未知的危险,其他人甚至以前的他,都不会这样冒险,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王颂裹紧自己的黑色风衣,像裹紧神圣的披风,左边袖子已经恢复如初,没有裂口。 他无需害怕了。 “【王颂】听到了吗,水的声音……” “【王颂】巨人港是海中港,水上平台,地牢岂不就是在……” “【王颂】在海里!” 海水忽而自己翻腾起来,搅合起小型风暴般的旋涡,仿佛预兆,有什么东西由远及近,从海底的深处顺着水流爬来,发出“嘶嘶”的怪叫,混杂在海水里撞出可怖的回音,变得混沌而模糊,那是深渊传来的号角声。 浪花怕打墙外的基石,一声高过一声,直到哗啦啦将地牢外壁震瘪,王颂陡然从兴奋里回神,头皮发麻地看向尽头的E组,是海的声音! 咚——咚——咚! 浪打的巨响越来越高,像攀登琴键的阶梯,应和牢里群魔乱舞的哀鸣,直到最高音,戛然而止。 海浪停止了。 王颂的心跳也跟着一并停止了,一切声音都离他而去,寂静包裹着他,像置于真空,徒留大脑过载的嗡鸣。 他待在聋子一样的世界里,看着尽头那面墙的中心,忽然出现一丝裂纹,然后蛛网般陡然扩散开! 一条柔软的东西伸进缝隙,足足有人的腰宽,不断延伸,格外得长,密密麻麻的浓绿鳞片在流进的海水里闪着险恶的光辉。 那条东西的肌肉灵巧地搭在墙内,四处寻找着力点,尾巴一扫过E01,铁笼就立刻四分五裂,再一扫,E组的活物已经全部不见了。 尾巴尖流下新鲜的人血,猛地用力,咔嚓咔嚓,咀嚼似的,整面墙应声碎裂开来—— 他看到了那东西。 和他“共眼”的薛潮同样看到了。 “……” 【远方的低吟近在咫尺,那是死亡伪装的鸣笛,来吧!来吧!深红,黄金,融化的银月与良驹!作为交换,献上你的不洁吧!】 【您直视了海中的████,您的精神受到冲击】 【san值:36/50】
第19章 【您直视了海中的████,您的精神受到冲击……】 【san值:11/?】 薛潮捂头,从办公椅跌落在地,满目鳞片的诡影像某种爬行动物,从视觉爬过他的大脑皮层,下一秒又被机位里的皮质黑风衣蒙住,像遮天的夜幕,他眼前一黑。 整座地牢都在震颤,藏着某种可怖的嘶嘶声,低语萦绕在波浪里,像从五官进入身体的水,稀释了血液,令人陷入迟缓,甚至晕眩。 不止这些,他最后好像还听见了尖锐物穿透什么的刺声。 每一扇门后,不管是囚犯还是警卫,就连缝隙里爬过的昆虫都不能幸免,精神像被冲刷过的电路板,原地短路了。 薛潮微微撑起身,猛地甩头磕向红木桌的边角,直观的疼痛令他立刻缓过神,视野一点点恢复。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看向主持人面板。 一共五个机位,最后一个机位已经黑屏了。 评论区: “我超,究极拼接怪!” “又尾巴又脚,跑团本?” “玩家身份都是调查员了,还是经典游轮航海背景,肯定跑团啊……” “但也没看见骰子系统,不会因为主持人嘎了没有守密人吧……” “主持人好歹还算一个小爆点,死前给老七精彩的履历再填不怎么重要的一笔,但这个王颂……谁刚才在隔壁蒸笼地狱本推荐的,fucku” “真没劲,人杀得没劲,自己死得也没劲,不如山哥。” “登月碰瓷了,砍手脚做人彘不就是学山哥吗?” “这哥当初就是模仿山哥出名的,劣质品到底是劣质品,榜三是你能蹭的吗?” “散了散了。” 人气值掉了一点,但大头本来就是祝文,第二是蒲逢春,而这边王颂还不能确定死活,已经被刚才还为之呼喊的观众骂成过时的废品,标签贴的还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另一个商品的“低配版本”,然后一乐就忘了,仿佛再多讨论一句,都有伤风雅。 薛潮没工夫哀叹他,整座地牢还在震荡的余韵里,警卫组长被震得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他抬腿,利落地把人再踹晕:“安静点。” 通讯器和电话已经关闭,薛潮扫荡屋内的情报,指尖越过组长还在冒热气的咖啡,在纸张间来回翻转,右港地图、巡逻图、布控图、执勤表,但没有任何囚犯的名单以及相关提及的文件。 保险柜用组长的指纹开锁,里面是一摞金条、一颗女士配饰里的镶边珍珠,一只百合形状的粉宝石耳钉,以及一枚高档货打火机,打火机纯金打造,精细地刻着一棵繁茂的参天大树,底部配花体写着“Yggdrasill”。 珍珠和耳钉是女士用品,打火机如果是组长的,肯定恨不得挂腰上到处展示,一天能点八百支烟,就为了拿出打火机的一刻亮瞎旁人的狗眼,怎么可能藏保险柜里“蒙尘”? 东西是他从有身份的人那里顺走的,至于右港谁衬这些,那就是撒钱如洒水的二楼贵宾区。 薛潮逡巡的目光一顿,从众多废纸里挑出一张航班表。 本周的航班表,和人工智能的记忆差不多,但多了一天——也就是今天,巨人港在今早零点关闭,航班表最后一班就是命运号,但这张航班表却有今天凌晨的航班,而且不仅是右港,左港也有。 排班表绝不是今晚临时的主意,他那会还没“背叛”,控港的名头虽然水,但也不至于左港排班都没有。 那就是长官借机发难,她本来就想命运号离港后关了它,不想让人工智能参与。 没写具体哪艘船,只写了数量,有三艘到港,加上右港停靠的两艘,一共五艘游轮。 引桥已经升起,船给右港的人准备的。 忽然,薛潮看向整座地牢入口的方向,机位里,祝文正与警卫对峙,神情不满:“已经有两个人进过了,为什么我不行?开门!” 警卫眼睛不眨一下:“没有收到上级指示。” “我就从你上级那来的,哎呀我自己和她说!”祝文直接拽下警卫腰间的通讯器,但不管怎么按,通讯器都没有反应,“什么破烂,没电了?” 薛潮当机立断,抄起航班表塞进口袋,又顺走了警卫的赃物,打开警卫组长办公室的两道门,他必须在祝文进入地牢前,先找到王颂。 一是那件风衣。薛潮还记得视野最后的黑色,那是王颂将风衣立起盖住全身,应该是为了防御或者触发道具。 二是王颂的机位。虽然机位黑屏,评论的态度认定这种情况就是玩家死亡,但他想要亲自确认一下。 临走前做了点“善后工作”,在安详昏睡的组长通讯器里留了一点东西。 薛潮透过门缝观察走廊,其他的门仍然关闭,一道道闸门阻隔的尽头,剧烈的震感已经消失,但恐怖仍然残存在余震里,吞噬着寂静。 以那怪物震撼人心的精神冲击,哪怕只是怪叫,整座地牢此时清醒的人也不多。 看警卫熟练的样子,怪物袭击并不是突发事件,他们很有经验,等到地牢缓过来,一切准备重新运转的时候,就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 他静悄悄等待,敏锐发现黑屏的机位下多了一行小字:【机位已重新锁定】 又过了一会儿,天花板的灯终于一点点亮起,闸门从外向内一扇扇开启,薛潮如路灯下的一只猫,紧随其后,迅速窜过,直达尽头。 远远他就看到飘着的影子,夹在最后一道闸门的缝隙。 薛潮扯下影子,是一片残破的衣角,巴掌大小,王颂的血喷溅在上面,混着海水滴落,断裂处像被什么尖齿动物生生咬碎的。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最后一道闸门没有开启,他靠近闸门,惊天的恶臭像成百上千死鱼的尸体,毫无缝隙的闸门也没有挡住一点——外面究竟是什么?长满鳞片的怪物难道没有离去?还是所有“货物”包括王颂的尸山血海? 他谨慎地靠近墙壁,听到海水声,忽然觉得熟悉,和他在E01里听的感觉一样——地牢最后一间仓库已经被冲没了,连断壁残垣都没有留下,如今的这道闸门外就是海。 忽然,最后两道闸门之间,他两侧的墙壁不断下降,露出堆满的铁笼子,从A到E一共六组,将他包围,笼子里的人们惊恐地看着他,发出绝望的尖叫,让薛潮近乎失聪。 和之前的仓库一模一样,就是人更“精神”些,还没到麻木等死的地步。 “……原来如此。” 尽头的牢房并非一开始就是“尽头”,而是前一个尽头消失之后,成为了新的尽头,新的最后一间牢房。 就像一列火车,每一段都是一节车厢,末尾的车厢面朝怪物的巢穴,怪物每次出来觅食,都会啃下一节。 所以味道来自漂浮在闸门外的尸体?可是他们刚死,就算有味道,也该是淹没人的血腥味,而不是像死了很久的腐尸——不,远比这难闻。 像那群鬣狗的味道。 薛潮捂着口鼻,重新回忆机位的最后一幕,略过恐怖的场景,停在那片冰冷又浓恶的绿色。 鳞片……鬣狗毛下也长着恶心的鳞片,它们也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恶臭来自怪物的鳞。 闸门外是怪物的味道,但薛潮却没有听到怪物的声音了——搅动海水,嗬嗬的嘶吼,像一群与人类不同频的物种在齐齐低语——那样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能瞬间绞碎、或者吞没一整个巨大地下仓库的怪物,不太可能玩“潜伏”的把戏,于它们而言,包括他自己,这里只有一群可以轻易毁灭的羔羊。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然后在手里那块破布慢慢变长,像抽枝的芽或者再生的细胞,一团团鼓动着,重新“长”成一件完整的风衣后,这个想法彻底落地。 薛潮不用穿就看出来了,这件崭新的长风衣比之前更长了,也更大了,脱离了王颂适合的尺寸——反而适合起他,就像为他量身定做。 摸着异常光滑且坚硬,看着有点皮质,其实有种奇怪的陶瓷质感,不像任何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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